“你既你娶她,就该好好待她。”慕容芷才静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
“你怎知我待她不好,是她自己在我身上玩疯的,天下女子,除去衣裳不都一样?不,只怕连妓寨里的姐儿都不如呢。”他拍了拍衣襟,跟在余在雪身后,施施然向山门踱去,别人都是用跑,他却是用走。他本就不在乎这段婚姻,只不过是为了替师姐出口气罢了。可是折磨她带来的快意,却在脑海中根深蒂固,他恨她,却又忍不住在她身上发泄,他怨她,却因为初次的临幸记忆犹新。在男女之事上,她就是个自以为聪明的傻孩子,而这种珍贵的愚蠢一直被完整地保持到新婚之夜。
她以为自己被妖物玷污而失了童贞。却不知那一夜与她耳鬓厮磨的人,正是她一心算计的好人公子。真是蠢透了。
慕容芷才虽然不明白花叶玖与方琏之间发生过什么,却也知道两人并不是传闻之中的因爱而合,曾经跟在他身边献殷勤的女子,就这样消失了,在回忆里一点残渣都不剩。
他的心终于空了,空得如无草荒原,光秃秃地一片。
稀涂火原中。羽族少年张开了唯一的一只翅膀,他飞起来的姿势很可笑,速度却不慢。
“为什么他只有一只翅膀?”亭小佩看过许多羽族的同类,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没有剑灵,不能御物,暮云卿只能用最丑陋的一面迎接生母的杀伐。他在魔影里穿梭,不多时便已伤痕累累。他不会是她的对手,却也从来没想过要逃。
“你们不用管我,去将那些魔链斩了!”暮云卿一身染血,飞得也越来越慢。
吱吱在他身后一边哭一边追,小小的影子像一朵单薄的萤火。
“不行,你这样子,我没理由放着你不管,再说。茶小葱也不会答应。”绯灵咬唇。将亭小佩推开,“这女人留给我,你去!”然而她提起的名字,却像是挖开了暮云卿的心头肉。顿时血淋淋地一片。
“这是我同她之前的恩怨!”暮云卿咬牙撞开了她,厉声道,“山上还有人,杜婆婆,还有大家!这里我能搞定,就算打不赢,我还能逃!”逃?他的嘴角勉强牵扯出一丝笑纹,挺身扛住了木妍的新一轮攻击。他从来没想过要逃,再说,这副狼狈的样子也不适合被茶小葱看见,免得她又内疚。
“云卿哥哥,云卿哥哥,你别这样……”感受到他压抑的魔气,吱吱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绮飘然而至,首先看到的便是这白衣染血的少年,她未及多想,错步挡在了他身前:“阿妍,你这是干什么?他可是你的是亲生儿子,何至于如此狠心?”起初,她也以为是木妍不忍下杀手,可是离了近了才发现,这不过是猫戏耗子的疯狂游戏,木妍看着暮云卿的体力一寸寸流失,竟是无比地快意。“阿妍,你可他为什么会投身仙门?因为他父亲从来只说,他娘亲是仙门最最善良的女子,阿妍,你能听懂么?”
“住口!最最善良,无非就是易遭欺凌,他的把戏,我怎么会看不懂?”木妍手中长剑化身成法杖,吸聚了无数幽魂,强大的怨憎凝成一个巨大的黑球,冲着暮云卿砸去。从这一刻起,便是真正的杀招。
这一击无法硬捱,暮云卿只能咬牙闪过,萧绮几个纵跃落在木妍身后,大声道:“阿妍,这孩子姓木,他跟你姓,姓木!”
木妍身子一颤,却听暮云卿厉声道:“不,不是,我姓暮,日暮西山之暮!我没有娘!我爹说,我娘早就死了!”
“砰!”一声闷响,仙鹤族的少年白衣翻飞,被一股魔煞之力强行推挤至山崖上,木妍长发疯舞,状若疯癫。
黑气从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涌出,黑色的咒纹爬在了他白皙的脸,原本想借机偷袭他的同类突然停手,呆呆得看着这个周身魔气的少年。暮云卿有昔日魔星一半的力量,只是这力量一直被克制,被收敛,全因他的意志坚定。
绯灵第一个反应过来:“暮兄弟,将力量释放出来,别压着!”这样强的力量,一直蕴藏在体内,他的身子,早已经千疮百孔。“我不是魔,你们看错了,我不是!我娘是仙门弟子,我爹是羽族的护法,大剑师……我不是魔……”暮云卿七孔流血,却拼命压制住了护体魔气,他迷迷糊糊地偏了偏头,“我要证明给师父看……我还可以陪她,还能给她画漫画,给她做花灯,缝衣服……”
“傻孩子……”萧绮惊呆了。暮云卿带着赴死之心而来,就是为了证明给茶小葱看?
“云卿哥哥,你放了云卿哥哥!”吱吱振动翅膀,一扎向木妍的眼神,后者甩手一拍,她便如一点细雪,飞速消失在视野。
“阿妍!”萧绮与绯灵同时发招,却见一阵疾风扫过,暮云卿的身子居然被拔高数丈甩出了稀涂火原。
☆、第362章 暮若云卿
“师父若是觉得弟子不对,可以打可以骂,甚至可以将我的另一翅膀折了……弟子还是弟子,不曾变,也不会变。”
茶小葱不单单记起了这番话,还记得那个梦,那一天夜里,她梦见暮云卿,浑身是血地躺在雪地里,那时北风萧色,天地昏暗,她差一点认出他……“云卿去襄阳了,应该没事,没事的!”她理顺了气息,加速奔向稀涂山,却在抬头的刹那打了个趔趄。
羽毛,漫天的羽毛,白色的,只在管羽的末端染着一丝墨黑。那是鹤族独有的毛色。
“云卿……”她发足狂奔,已经远远地将孔雀甩在了后头。
“云卿哥哥,云卿哥哥,你醒醒,云卿哥哥……”吱吱低若蚊吟的呼唤,此刻在茶小葱听来如雷霆万钧。
“小葱,你……”孔雀好不容易看见了茶小葱的影子,却不由自主地噎住。
茶小葱的脚步越来越慢,令众人有更多的时间追上她。九州浮石已在盖住了稀涂火原,正对着山门,是堆叠成山的尸体。
茶小葱上前两步,突闻吟剑破风的啸响,她眼睁睁地看着一柄白灼如日光的长剑从高空中弹落,和着风响旋转几圈,恰恰插在了面前。剑身通亮,可以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
“暮云卿!”她来不及看山门一眼。
“究竟发生何事?”元知义看着沉下来的九州浮石,看看山门前堆放的弟子尸体,心头一片冰凉。孔雀木着脸,眼巴巴地看向茶小葱,所有随后跟来的羽族都看呆了。
“呸。你还有脸来?你这个当师父的是怎么当的?现在云卿哥哥他……云卿哥哥……”吱吱一句话没说话,便号啕大哭起来。
茶小葱咬着唇,一直咬着,直到感受到一抹浓郁的血腥,在喉间化开,她双腿如灌了铅那般沉重,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通”地跪了下来。“是啊,我这个师父是怎么当的?云卿,我从来不配当你的师父,我从来不配……”她哽咽着,慢慢地收紧了双臂,唯一一次认真的拥抱,才发现羽族的体重居然是这样轻盈。她说过很多次要保护他,其实只不过是信口开河的胡乱承诺。至从她有了婪夜,她就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师父,她只会对他摆师父的架子,从来没有真正去关心过他,从一开始,都是他在照顾她。关心她。
他的温情脉脉,看似不起眼,可从他为她煮第一碗粥开始,她在灵魂就记住了他。
暮云卿仅剩的羽翼垂落在身后,死气沉沉。
“吱吱,告诉本王,这是谁干的?是谁!”身为羽族之王,孔雀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这个由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没有了。
“如果不是你抛下一切跑去御华派瞎闹。事情根本不会变成这样!孔雀,云卿的事,你得负责!”茶小葱的脸埋在暮云卿的脖间,说得是那样咬牙切齿。暮云卿的身子还在发热。但是每一寸关节都软绵绵的,手足也好,翅膀也罢,仿佛都在转瞬之间没有了骨头。被长久压抑的魔气散了出来,衬得他的脸更无血色。
稀涂火原下的叱斗之声未绝于耳,孔雀黑着一脸俊脸,带齐人手向山谷奔去,吱吱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又响起来。
茶小葱不敢相信,一直陪着她,照顾她,顺遂她心意的那个人,就那么去了。但他确实如梦中一般,睡得沉静。
“是她对不对……只有她才会对你那么狠心!”暮云卿在渺夜之城的时候,焚音并没有伤他,反而由着慕容瑾珏对他照顾有加,魔族并不是全然不容情的族类,能够如此丧心病狂的,便只有她。她的眼泪流出来,沾湿了他的脸。
她这样趴在他身上,听不到他的心跳声。魔气越浓,他的脸却一直如天使般静谧动人。
“小葱?”慕容芷才什么时候来的,她并不知道,元知义怎么走的,她也不知道,她只觉得万物静籁,一切归零。她又变成了那个一无所有的人。慕容芷才浑身发抖,却不知道是因为内疚还是害怕,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如若早知当初,他便不会放任暮云卿这样贸然前去。他看着暮云卿的佩剑,那剑上的络子,是他偷偷地从茶小葱穿坏的衣服上拆下来的,因为是女子的随身之物,所以显得格外纤细。
眼睛酸涨,许多情绪无以言表。
山上传来了喝斗声,原本跟着方琏来看热闹的仙门同道加入了这场惊天动地的仙魔大战,只是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焚音会独独选择端极派,端极派不是仙门势力的重心,削弱此派的实力,只会助长御华派的气焰,对于三清宫而言,自是千万个不愿意。
“他是我的徒儿,可我却没让他过一天好日子,我把他当丫环使,整天不是画画便是洗衣浆裳,端茶倒水,曲姐姐来之前,我连贴 身的小衣都丢给他洗,我这人不爱干净,三五两天要弄得一身泥一身血,难为他熬得下去……”茶小葱喃喃地,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暮云卿听。
下一刻,她抱起了他,她的身量不高,却能轻易抱起他来,像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儿。
“茶小葱,你要去哪儿?”慕容芷才这才记想师父的嘱咐。
“我带他回玄奇殿,玄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