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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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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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的一名手下有些不满地嘟哝道:“方哥,那人多半是被这娘们藏起来了……”
“闭嘴!”方慎冷声喝止,朝我一躬身,迅速带着人离去。
我微蹙着眉看着这些人很快消失在小街尽头的茫茫雨雾中,心中有些烦乱,独自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踱上了楼。
那男人已经洗过澡,居然鸠占鹊巢躺到了我的床上,全身几乎赤/裸,只在腰上裹着一条浴巾,头发湿哒哒的还滴着水,棱角分明的肩膀和结实的肌肉,隐隐透着常年混迹血腥与暴力所浸染的剽悍之气。可此时这人手里却违和地捧着一本书,是我平日里放在床头看的诗集,似乎正读得津津有味。而我那只可怜的白色手机却端端正正搁在他的膝头。
我瞠目看着床上气定神闲的危险男人,深吸了口气,走过去取回手机,咬牙道:“阁下就不怕我把您交出去?”
“你不会。”男人语气肯定,头都没抬。
这情景着实透着古怪,自己床上第一次睡了个陌生人,陌生且赤/裸的男人。
“下来,自己上药!”我踹了一脚药箱,心里不爽,口气也透着不善。
男人终于抬起头,注视我片刻,慢慢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伸出受伤的手臂凑到我面前,“来,救人救到底。”嗓音低而轻,整个人忽然显得柔和了许多。
眼前是被热水泡得发白的深长刀口,还在向外渗着血。
我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没动。对方嘴角含笑,手臂平伸,耐心地等待着,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
为了早点送这尊瘟神离开,我认命地弯下腰打开药箱,耐着性子给他抹上伤药,包好纱布绷带,接着处理了后背的伤处。这人大腿上的伤最重,肌肉外翻,在地上摩擦多了,伤口里进了不少沙石碎屑。我拿了镊子,蹲在床边仔细给他挑着,又用酒精擦拭,一边淡淡道:“最好去医院缝几针,不然会留个大伤疤。”顿了顿语气转作不屑,“不过你这种人大概也不需要。”
我下手很重,男人大约疼得厉害,不再说话,只紧紧握着拳,肌肉偶或轻轻颤抖。最后包扎时,他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长发,低声问:“为什么要帮我?”
我轻轻拨开他的手,声音淡漠:“不想有人死在我家里。”
“我是说在街上为什么要救我?”
男人的手又挪回来,不屈不挠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忍无可忍,声音却尽量平静:“你就当我救了条流浪狗,对阿猫阿狗什么的,我这人向来很有善心。”
不等对方回答,我猛然用力抽紧绷带,随着男人嘶嘶的抽气声,我站起身让开路:“这位先生,你请自便吧。这里是私宅,实在不方便留您。”
男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淡笑地看着我:“不问问我的姓名么?”
我也笑,却是皮笑肉不笑:“不必了,萍水相逢,后会无期。”
男人的神色略微一僵,随即弯了弯嘴角道:“有没有兴趣……跟着我?你放心,我的私生活一向检点,不会亏待你。”
这人的无耻与无赖实在让人难以容忍!
我脸色一沉,转身在窗前的圆椅上慢慢坐下,伸手端起茶几上已经凉透的茶,微眯着眼将碧色的茶水一滴一滴从沾上血渍的指尖上淋下去,几乎是讥嘲地淡笑:“这位先生,您大概忘记自己是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了。”
男人敛去笑意,眸中的调侃慢慢被一种难以读懂的情绪代替,他凝视着我的脸庞,缓缓开口:“你这几年过得好么,唐薇?”
被这男人直呼出姓名,我心里一惊,猛抬头看他。陌生的熟悉感隐约在心头掠过,却仍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人。
“你是谁?”我冷声问。
男人却不再说什么,垂下眼看了看表,伸了个懒腰:“我该走了。”说着站起身,扯下腰间的浴巾扔在地下,“有干净衣服么?”没等我回答,他已经赤/裸着身体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看看,啧啧道,“还是这么有品味!”一边随手翻了翻,从角落里找出了一身李枫留下的工作服往身上套。
这男人有着一副好身材,比李枫要高大得多,好在工作服肥大些,虽然紧绷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短小滑稽,倒是勉强能穿。不过我已经顾不得这些,我看着这人套好衣服,默默跟着他下了楼,心里的惊疑与忐忑难以言表。
门外开始有乱糟糟的声音,看样子来了不少人。
多半是这男人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叫的人!我虽然心里有气,此时却也只希望这人能赶紧离开!
男人到了门口,弯腰从门边垃圾桶里捡起自己的脏衣服,又从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取了笔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后放在了墙边的小桌上,扭头看我。
“我叫南以宸。今后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不论黑白两道,都请不要客气,我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他最后几个字说得缓慢而别有深意,接着忽然俯近身,在我颈旁嗅了嗅,轻轻道,“这个社会,任谁都不能只手遮天不是?记得打那个手写的号码。”
我皱着眉头退后一步避开,没有说话。
南以宸却不再理我,慢条斯理地穿上皱巴巴的脏衣服,打开门。台阶下黑压压围着一群人,总有几十个,齐刷刷朝他恭敬行礼。
“南哥!”
南以宸点点头,走出门时忽然停下脚步,转头朝我笑笑:“我还会再来。你这里,由我罩着。”他说着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回过身,一步步走下台阶。
一群人簇拥着男人离去,我拈起小几上的名片,见上面简简单单地印着“南以宸”三个字,旁边是手写的一串手机号码。
南以宸……
我仔细在脑子里搜索一遍,再次确认自己并不认识他。
这人都差点被人砍死,还想罩着我!
我哼笑,随手将名片扔进了垃圾桶,看见小桌上不知谁留下的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刚吸了一口就被呛着,剧烈地咳了一阵,脸涨得通红。我仍是固执地慢慢吞吐着烟雾,指尖却渐渐有些发颤。
男人深潭般的眼瞳在眼前一闪而过,我依稀感觉到,这个南以宸,以后,或许……会和自己有更深的纠葛。
忽然有些后悔多事救了这男人,我狠狠掐灭了烟头,扔在了地上。

第 3 章

已经是深夜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我闭了闭眼,借以平复纷乱的心情。我知道,自己五年来努力营造的简单生活将不再平静。
南以宸!
他知道我是谁,从一开始就知道。
在墨城,能够对我如此熟悉的,只有龙爷身边的人。
被强行压制住的痛苦和屈辱再次在记忆里复苏,头开始隐隐作痛。
大概是在六七年前吧,也或许是七八年前,一次为墨城黑道大佬秦爷祝寿的宴会,改变了我的一生。
那时,父亲肖槐是秦爷手下十大头目之一,却并不得志。
我是肖槐的小女儿,因为从小体弱,母亲又早亡,从来没有被允许涉足过黑道的生意。我从小一直都专心学着美术,极少与外人接触。
不知道那次父亲为什么会带我来这样重要的场合,我从未见过大场面,对这样觥筹交错的盛大酒会感到陌生而不安。我紧紧跟随在父亲的身旁,对每一个父亲介绍的人都柔和地微笑着。后来,父亲去与同僚周旋,我就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偶尔跟我的私人保镖低声谈笑,他是我最为亲近的青梅竹马的伙伴。
可不幸的是,即便我恨不得将自己隐形,秦爷仍是发现了我,他说,他要我。让我震惊的是,父亲二话不说,当晚就将这个我亲手送到了秦爷的床上。
我抵死不从,拼了命地反抗,直到……秦爷让人把我唯一的保镖活活打死在我面前……
鲜血淋漓的酷刑中,少年凄厉的惨叫着,直到渐渐无声无息后剩下的满溢着祈求与悲悯的双眸,那一刻,我真正感受到了生命的残酷与无奈!我跪着求秦爷饶了他,我说我以后会听他的话。可上位者并不因为我的屈服而心软,无情的棍棒生生结束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从那以后,我完全放弃了抗争,顺从地跟在了秦爷的身边。
直到很久以后,我回思往事,才猛然醒悟,肖槐当时不让我那两个刚在黑道扬名的哥哥去秦爷寿宴露脸,却独独带上了从未涉足黑道的我,显然是早已摸透了秦爷的嗜好,故意为之的。
这是一个做父亲的人能做出的事情么?!
简直是禽兽!
我深吸了口气,看了眼手表,都后半夜了,李枫怎么还没到?
此时我身心疲惫,头痛欲裂,心脏轻一下重一下地跳动着,身体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我知道自己必须要上楼休息了。
扶着墙转过身,大门忽然被风吹开,冷气铺天盖地卷了进来。
我定了定神,只得走过去,刚要伸手关门,心口处突然划过一道尖锐的疼痛,很快放射性地延伸到整个胸腔乃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我努力攀扶着门框,手上却毫无力道,眼前的一切都旋转着,模糊着,依稀感觉到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遮住了自己的视线。
“小姐!薇小姐!”耳畔焦急的呼唤随着意识渐渐远去。
我再次被噩梦靥着。
死亡逼近的刹那,那种极致的恐惧与痛苦被永久地刻在了记忆中。
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我大瞪着双眼,捧住心口努力喘着气,极力压制着心脏不规则的剧烈跳动,整个人就像是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深深的无助和惊惧一丝一丝从身体里抽出来,渐渐扩大到四肢百骸,乃至每一处神经末梢……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戴着氧气面罩,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充溢着鼻腔。我心里微微一沉,知道自己是进了医院。
慢慢转动头颈向四周看去,一张关切的脸庞却先凑到了眼前。
“薇小姐,感觉好些了么?”
我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心里觉着这人特别面熟,可我刚清醒过来,脑供血不足,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方慎,昨晚还带着人来抓南以宸的。
方慎看我呆呆的不答,神色紧张起来:“薇小姐,您还好吧?有哪里不舒服的,我去叫医生来。”
我摇了摇头,刚想闭上眼,却听到这人在我耳旁低声致歉:“对不起,小姐。昨晚……都怪我。如果我留下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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