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服口袋,去他办公室的时候,往抽屉里也塞一些。
他只好摸出仅剩的半包烟来,握打火机的手有些不稳,点了几回才点着。
他就靠唇边这一点火星支撑着,在黑暗中默默地等她回来。
外面有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不知是谁家乔迁之喜,或是新人准备闹洞房,在楼梯间都隔空听得到隐隐约约的热闹喧哗。
门开了又合,人来了又走,姜禹长手长脚窝在楼梯角落里,天气很冷,他很快冻得有些麻木,电梯门却始终没有打开过。
恍恍惚惚地想起跟陶然相拥着从电梯里出来,热情一路燃烧到天边,情潮汹涌,红浪滔滔。
他终究没等到她,勉强站起来的时候,脚踩在万支针尖上一般,一步步顺着楼梯走下去,僵冷的身体才开始慢慢恢复知觉。
他的公寓门缝里透出灯光,他心念一动,飞快地推门进去,果然看到陶然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他声音沙哑,却隐含惊喜。她还有这里的钥匙,他怎么就没想到她还会到这儿来?
陶然比上回见他的时候更加平静,背对着他,有条不紊整理手中的东西,“我来把我的东西拿走。”
她身边有个不大不小的旅行袋,两个人共同生活的痕迹,终究要被她抹平,一点一滴装回这旅行袋里去。
她转过身来,把一把黑色的钥匙递给姜禹,“这是大门钥匙,还给你。还有指纹锁里记录的指纹,我也已经删除了。”
姜禹没有伸手去接,陶然只得把钥匙轻轻放在一旁的立柜上,手却被他拉住,“陶然,我们谈谈。”
她别开视线,“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今天过来,我也没想过会遇见你。”小燕说他今天应该值班,晚上不会回来才对,谁知他会临时请假调班。
他拉住她不放,“你要去做战地记者,是不是真的?”
陶然也不作无谓的挣扎和掩饰,抬起头看他,“是真的,所以今天也当是告别吧!”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姜禹这才明白上回她说的再也不会来打扰他是什么意思。她那时就已经决定要走。
真相是什么果然不那么重要了,他不相信她,她也不再把感情寄托放在他身上。
“不要走。”他第一次真正开口挽留她,抓着她的肩头,力道让她隐隐作痛,“留下来,给我机会补救。”
“我以为我那天说的很清楚,我们之间已经谁都不欠谁了,你也不需要补救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还有什么呢?”陶然的眼眶还是情不自禁泛起微微湿润,“苏苡回来了,不管她怎么选择,你的心结总算可以解开了,你爸妈不用再担心你会因她而耽误终身大事,我妈妈也不在了,我们不需要再联合起来演戏应付家里。至于婚事,取消了,就当从来没有存在过。我很俗气的,一生中一定要有一场完美的婚礼,也一定会有,但新郎不会是你,毕竟一个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我倒是庆幸,你不是在婚礼当天才跟我说分手,不至于让我留下终生阴影。”
姜禹嗓子里像哽了硬块,“说分手的时候我太冲动,一心只想着你隐瞒我欺骗我的动机,苏苡那时还没醒,我的愧疚比任何时候都要深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所以把这种压迫转移到你身上,以为会轻松很多……其实不是,陶然,我一点也没有觉得轻松。”
“那是因为你对我也怀有愧疚了。姜禹,你爱过我吗?我是指……除去愧疚之类的情绪以外。”
“我不想失去你。”这是爱吗?他不知道,这看似简单的三个字,他从未对人说过,包括苏苡在内。
陶然自嘲的笑笑,“什么时候,在床上吗?”
姜禹变了脸色,“柳陶然!”
“其实这样也不错。”陶然笑着,眼泪却还是掉下来,“我之前甚至以为,你抱着我的时候也当作是她,所以你喜欢从后面……可以不用看到我的脸,也不用担心叫错名字。”
姜禹真要气的发抖,“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我跟她……”
“没关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管是她跟他,还是他跟苏苡,都已在经意与不经意之间成为过去。
他现在有些懂得百口莫辩是什么滋味了。
她走向门口,他展臂将她拦下来,“这么晚了,你至少让我送你回去。”
她昂起头,“不用了,我大哥在楼下等我。”其实她的公寓柳博延早就派人帮她搬空,只等她今天从姜禹这里拿走最后一点属于她的东西。
姜禹心头有难言的酸涩,“你要搬回柳宅去住?”
“世上只剩大哥和柳叔叔真正关心我。”
“柳博延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他急切地拉住她,“你难道看不出他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是我哥哥!”陶然从不知他有这样的认知,惊诧之余又要强装出冷漠,“不过就算是又怎么样?他对我的好,十个姜禹也比不上!跟他在一起总好过被你抛弃!”
姜禹眼睛死死盯着她,目光几乎把她灼伤,再她说出更多决绝的话之前,低头狠狠吻住她。
第61章 心凉
他的气息里有淡淡的烟草味道,看似强势挤占她的呼吸,实际上触碰却极为温柔。
陶然心脏跳得快要爆炸,不是因为往常那样的喜悦,而是因想避却避不开的焦灼,还有脑海里关于他们俩所有不好的和美好的过往,混在一起,乱作一团。
她甚至冲动的抬手想给他一巴掌,可她哪里快得过姜禹的身手,手腕被他轻而易举地就制住。
可姜禹只是握住她的手,不敢用力,也没有再进一步勉强她。实际上这个吻很短,一体会到她的挣扎,他就放开了她的唇。
陶然压不下烧心的酸楚,又捂住口鼻转身俯到洗手台边干呕。
姜禹觉得自己人生中从未有一刻想眼下这样心凉,声音几乎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你现在就这么排斥我吗?除了你之外,我从来没跟其他女人……包括苏苡在内。”
“我不想听……”陶然艰难地站起身,缓缓摇头。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过激的反应,也许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不愿,也不能再因为这个男人而伤心。
如果他曾有一秒对她动心的,那么她们两个也算是相爱过的人了,相爱的人,为什么到头来会变成这样狼狈的模样?
她跌跌撞撞打开门,意外地发现柳博延就站在门外。
“大哥,你怎么上来了?”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天气一冷,他腿上的旧患时常痛入骨髓,站起来都困难。即使这楼里有电梯,他要拖着伤腿走动也极为费力。
柳博延似乎也正要抡起拳头砸门,看到陶然的脸色,原本震惊和紧绷的情绪一瞬间全化作关切,“脸色怎么这么差?”
陶然摆了摆手,她其实什么也没吐出来,就是不太舒服。可柳博延看她的样子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挥臂将拳头砸向了跟在她身旁出来的姜禹。
“大哥!”陶然惊呼出声,已经来不及了,柳博延身体不好,这一拳却是卯足了劲儿,加上姜禹没有防备和还手的打算,正中他的脸颊,让他往后踉跄两步,背抵在墙上。
“你还要怎么伤她才够?”柳博延忍着腿部钻心的痛,上前揪住他的衣襟,“是你自己放弃的,现在没有资格约束她任何事了!她要做什么,跟什么人在一起,都跟你姜禹没关系!”
疼痛让姜禹出奇的清醒,他望向陶然,眸色分明,像在起誓,“我不会放弃的……”
陶然避开他的视线,扶住柳博延道,“大哥,我们走吧!你的轮椅呢,腿还疼不疼?……我扶着你走,慢一点。”
以前混沌不清,有很多事明明摆在眼前却不愿去看个明白,如今她的关怀给了其他男人,姜禹才知道原来这种无法忍受失去的才是必须坚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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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博延跟陶然并排而坐,宾利车体宽阔温暖,有小牛皮座椅淡淡的腥膻。他不说话,陶然也不知怎样开口,氛围安静得诡异。
车内的电子钟设有定时提醒,嘀嘀一响,陶然拿出放在他手边的分格药盒,把药片捧在手心递给他,“该吃药了。”
柳博延没有接。自从潘小姐到他身边作看护之后,他对吃药这回事已经没有原来那么抗拒,可是这一刻,他的眼神却拒绝她把他当成一个病人。
“刚才打他那一拳,你很心疼?”
陶然坚定摇头,“我力气没他大,否则不用等大哥你动手。”
柳博延的表情有些许松动,这才接过药片和纯水,干脆的吞下去,像小孩子吞一把糖豆,“……证明这些药还是有点用处。”
姜禹不还手给了他机会,但最要紧的是他自己身体好起来,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陶然眼睛酸涩,这样一个大男人又像个小孩子。她不知为什么想起姜禹所说的话,原本是震惊不敢相信的,可是看眼前的柳博延,却好像忽然明白了。
此前一次又一次微妙的感知,到这一刻都有了解释。
“大哥,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柳博延没有看她,蜷起膝上的手指,“没有,我一个字都没听到。打算敲门的时候,你就出来了。”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形容听到她说那些话时的心境。原来她是知道的,他对她的好,没有被那些笨拙的、作为掩饰的骄傲给遮掩掉。
可他不愿在这个时候再给她任何的负担。
“你向新媒体递交的申请,马上就要出结果了,这两天记得去看看。”
陶然欣喜,“真的?你同意让我去了?”
“全世界每年成百上千的战地记者,牺牲留名的不过那几个,我觉得你没有那么幸运。出去看看也好,就当散心,总好过一辈子窝在一个城市。”
就像坐飞机的安全系数甚至高过走路,看她在晚报作社会新闻记者都遭遇了些什么,战地前线倒不一定有那么多是非和危险。
她也需要一个契机,从心伤里走出去,恢复自信和幸福的能力。
她是自由的,只要她快乐就够了。
姜家在自家别墅设下家宴,邀请苏家人过门小聚,庆祝苏苡康复出院。
她到底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