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船就是比行路舒服。在栏杆边站了一会儿,许寒芳感觉到有些累,命人在船头的甲板山放置了一张几案,盘腿坐在甲板上,品着茗茶看着美景,耳边听着船桨拍打江面哗哗的悦耳声。水面上吹来清爽的风,十分的惬意。
嬴义轻轻地走了过来。
许寒芳发现嬴义平时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靴声橐橐。可是一走到自己身边就变得轻手轻脚,仿佛怕吵到自己似的。为他的粗中有细再次投去赞赏的目光,笑着说:“你也累了好多天了,坐下好好休息一下吧。——来,喝口茶!天热!”抬手倒了杯茶给他递过去。
嬴义忙恭敬地伸双手接住,端坐在一边,喝了口茶。望向前方道:“听船夫说,前面快到巫山峡谷了。”
都说巫山的云以虚无缥缈、变化多端而著名。许寒芳不禁坐直了身子,探头观望。只看到船行峡中,时而大山当前,疑似无路;忽又峰回路转,别有洞天。
许寒芳忍不住兴奋地大喊:“嬴义,去告诉船夫,船行的慢一点,越慢越好,我要好好饱览这美丽的风光。”
嬴义笑着起身离去。
一会儿,嬴义笑吟吟地回来,说:“我已经按您的吩咐交待过了。船会在风景最美的地方停留片刻。”
难得见到他笑容满面,许寒芳也觉尽兴,想了一下打趣道:“都说巫峡最美的地方是神女峰。你是不是也想一睹巫山女神的风采,所以打着我的旗号让停船?”
嬴义一愣,低着头红着脸说:“末将没有……”急得又有些说不出话来。
许寒芳心里偷笑,她就是想看到嬴义这种紧张、不知所措的模样。换了个坐姿,甩着衣带,转着美目,坏坏的笑着说:“我听说,这有个什么传说,是楚国宋玉写了一首什么赋,你给我讲讲听听!”
嬴义躬身略一点头:“是!”然后挠挠头想了想,难为情地说道:“楚国宋玉和楚襄王云游巫山峡谷时。做了一首《高唐赋序》,他在《高唐赋序》中讲了一个神女的故事。说先楚怀王游历巫山高唐时,白天劳累,疲困入睡,梦中一娇媚的女人飘然而至,柔声说:‘妾巫山之女也,为高唐之客,闻君游高唐,愿荐枕席。’于是柔情似水,缠绵悱恻,让楚王一夜销魂。天亮的时候,神女就要分手,告诉说:‘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阴,旦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意思就是说她会化作巫山的云和雨在山间徘徊。”拙嘴笨腮的他断断续续地讲完,脸已经臊得通红,不敢抬头。毕竟这个故事讲的是男女之事。
许寒芳故作恍然大悟道:“哦!巫山云雨原来是这样来的?”一手打着扇子,笑着挤兑一脸窘相的嬴义说:“自此,神女披云雨而诡秘莫测,云雨绕神女而变幻迷离,天下的人便开始了疾迷遐想。就连我们的嬴义嬴都尉都心驰神往了!”
嬴义脸涨得通红,更是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手拧着、搓着自己的衣襟。极力掩饰自己的尴尬。
许寒芳用扇子掩着面偷窥着嬴义,开始是吃吃地笑,后来忍不住干脆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
嬴义也跟着呵呵傻乐,只是脸越来越红,一直红到耳朵后脖子根。头也越来越低,快低到了几案上……
船缓缓行如入峡谷。
峡谷谷深狭长,日照时短,峡中湿气蒸郁不散,成云致雾。
云雾千姿百态,有的似飞龙游凤戏在山腰,有的似盘龙走兽擦地蠕动,有的似瀑布垂挂绝壁,有的似轻纱薄烟缭绕山间……有时又聚成滔滔云纱,在阳光的照耀下,五光十色,宛如佛光。
许寒芳立在船头,看着大自然的神奇魅力,感叹着说:“真的是太美了!难怪有人留下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千古名句!”
嬴义挠挠头,显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名句。不解的问道:“末将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句?”
许寒芳知道自己又剽窃别人的成果,呵呵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胡扯道:“因为这个名句是我说的!”
嬴义腼腆的笑笑,又露出了他那个迷人的单酒窝。心里在反复体会着这个两句话,若有所思。
巫山的云雨,真是说有就来,说无就没。一块云朵一片雨,一会儿晴来一会阴;一聚飘来似仙女,一散离去如轻烟……
正说着,江面上一阵凉爽的风吹来,天空“唰”的一声,泼下了一片云雨,晶莹的雨点落到了甲板上、几案上和茶杯里,天空中的骄阳在云层上面射出了桔黄色的霞光,而江面上已是雨雾飘飞。
许寒芳跳起来又喊又笑。夏日里这点雨来的正好。打在身上凉凉的,可并不冷并不湿。
嬴义过来给她撑上雨伞。
不经意,神女峰已经出现在眼前。
许寒芳以前看过图片,所以能一眼认出来。她兴奋的拉着嬴义的衣袖说:“快!快看!前面就是神女峰!”这是她早就向往的地方,以前一直没有机会来,没想到回到两千多年前看到了这神秘莫测的神女峰。
阴雨绵绵,望着云雾缭绕的神女峰,许寒芳觉得如梦如幻。
如果此刻浩然陪在身边多好啊!可以依偎在他的怀里和他一起讲述动人的传说;可以让神女见证二人至诚的爱情;可以一起体会千姿百态,变化莫测的巫山云雨……
不一会儿,满江的云雾又把神女峰遮掩得迷离不清,什么也看不清楚。隐隐约约的山峰,虚无飘渺,似有似无。
船缓缓静静地漂流过去,许寒芳的心情渐渐地失望懊恼,回首看看云雨中的神女峰,怅然若失。
嬴义立在许寒芳身边,看着变幻迷离的风景,想着她迷人的诗句,望向她的眼神里除了尊敬,隐约还闪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光芒……到了码头,许寒芳有些不舍地下了船,还在回味着千姿百态,变幻莫测的巫山云雨。感觉自己和浩然的感情似乎就像这巫山的云,正美好时,突然风起云涌有了变化,化作了虚无飘渺的云烟。
码头上早有接到消息的巴家的家仆在恭候。
许寒芳没有坐轿,徒步往上走。她认为这样才能看到最好的风景。当走进山里身处云雾中的时候,就再也感受不到云雾的神奇,只是觉得周身上下都是白茫茫的雾气、都是湿漉漉的潮气。
走在潮湿的山路上,路边开着不知名的野花。许寒芳让嬴义给她编了一个帽子,她随手扣在了头上。喜洋洋地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着往前走。很快忘记了刚才的烦恼和忧愁。
许寒芳已经忘记自己还穿着男装,她这样穿着男装带着花环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不过她自己乐在其中。还时不时和嬴义说笑几句,停下来欣赏风景。
跟在后面的虎贲军对于她怪异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偶尔偷乐。
到了一处比较清静雅致的院落,许寒芳抬头观看,上面写着:清清小筑。
有几个家仆早已恭候在门外,看见许寒芳一行人过来,为首的内务总管巴仁率众人伏地跪下,旁边一个家仆道:“我家主人卧病在床起不了身,命我等在这里恭候。请您恕罪!”
许寒芳拉起为首的那个人,微微一笑说道:“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哪来什么恕罪不恕罪?都起来吧!”
众家仆见她随和,稍稍放心。躬身引领许寒芳进了院子。
进到院内,但闻风动竹木,蝉鸣幽幽,不禁心旷神怡。这里确实是一个静养的好地方。许寒芳忍不住说道:“真是一个好地方!要是我住在这里也会不想走了!”转问家仆道:“我在这里借住一段日子如何?”
巴家家仆躬身陪笑道:“您的大驾我们请还请不来……”
许寒芳不想听这虚伪的客套话,一笑,抬手打断问道:“你家主人现在如何?”
巴家家仆躬身答道:“我家主人身染沉疴,看了好多大夫都无起效,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出房门一步了,这三日来更是滴水未尽,只怕……”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已经说不下去,强自忍住没有失态。
出于女人对女人的理解和同情,许寒芳叹了口气说:“带我去看看吧!——嬴义,让虎贲军都在这里等着吧,你跟我来。”
七拐八拐,到了一个深沉幽静的院落。院内静的出奇,竹影潇潇,凉风飒飒。
许寒芳只觉得从刚才花团锦簇的欢乐中一下子跌入如此幽深寂静的环境中,心里竟有些发J中木谷怀隽死浜埂5�70
身后的嬴义走上前,双手扶了扶她,搀住她的手臂往前走。
隔着衣袖,许寒芳感觉到了那双粗糙有力的大手。那双熟悉的有力的大手。像秦煜?像青?
对!像秦煜!这双有力的大手像秦煜!同样给了她安全感和踏实感,同样可以感受到他的力量。心里头已经不那么恐惧。
许寒芳回头感激地一笑。
嬴义也腼腆地笑笑。
到了一间精致的屋舍前,许寒芳让嬴义在外面等着,自己跟着家仆进了精舍。
精舍内光线昏暗,压抑的人透不过起来。许寒芳调整目光焦距,半天才勉强看清屋内的情况。
家仆躬着身子,压低声音道:“主母,吕相国派人来看您来了。”
一个女人半躺在精舍角落的卧榻上,缓缓转过身来。
许寒芳定睛仔细观看。眼前这个女人无论如何和精明干练的女强人联系不到一起。只见她形容枯槁,身形消瘦,只能隐约从眉目五官间看出来她昔日风姿绰约的神采。
她是史书上记载的礼抗万乘的女强人巴清吗?许寒芳疑惑了。
女人眼波闪动了一下,盯着许寒芳,声气微弱的说:“来了……请坐……”如果不是女人的眼睛刚才动了一下,眼神透出了一丝生气,看起来简直像一个风干的蜡像。
许寒芳看了看,干脆就把几案当成了板凳,直接坐下。
家仆奉上一杯茶,躬身退下。
屋内只剩下许寒芳和巴家主母二人。
巴家主母躺在榻上没有再说话。她膧朦的眼睛看起来空洞无力,似乎无力去想,无力去说。她似乎没有欢乐,也没有哀伤,甚至对往事的追忆也没有。
许寒芳心里觉得压抑,习惯性的去拢自己的长发,发现自己头上还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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