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功课,买了旅途中要用的睡袋、帐篷,在网上查阅了各种信息,光是《旅游指南》就买了不下十本。
肖鹏毅力曾有几次做背包族的经验,比如大一的那次和同学一起去了凤凰,领略了沈从文先生比下那个淳朴幽静的湘西边城。最近的一次还一个人跑到泸沽湖畔的女儿国,差点被那些还停留在母系社会的摩梭族女人抢去做新郎,沦为古老“走婚”习俗的牺牲品。在他仅有的几次做徐霞客的记录中,不是一人独自上路,就是和男同学一起,并不去照顾别人,而这次的旅行是为她而准备的。这个不谙世事的沉寂的女人一路上免不了要他来照顾,所以这次的准备他格外的用心,生怕太阳晒坏了她,他为此硬着头皮去商场买了许多防晒用品,又担心长途累坏了她,他对于她的鞋子挑了又挑。
“北边?”她的心里一沉。
“是的,我有两个月的假期,我们一起去好吗?只有我们两个人,想想看,在一望无际的草原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很想去吗?”李紫玉看着肖鹏毅闪着光的眼睛,轻声地问,不一会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说:“好吧,我们一起去。”
当肖鹏毅为她准备好了长途旅行的一切,两人置身于机场明亮宽敞的大厅时,李紫玉表现出了一丝犹豫和惶恐。
面前的这些人,包括他们真的要将自己的生命交给那个铁做的大鸟吗?而且还是在几万尺的高空中。
光想想,她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放心吧,我在你的身边!”肖鹏毅无须触摸她发抖的肩膀,光是看到她发青的脸色,就知道她内心的挣扎,适时地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和温情的拥抱。
李紫玉这才稍稍心安了一些。
别说是飞机,就算是火车李紫玉都有惧怕感,她总是不太能快速地接受新的事物,当然她这一生已经面对并且渐渐接受了许多新的事物了。
在遇到乔治之前,她过的是一种因循守旧的生活,也不希冀生活中会出现怎样的变化,乔治总是希望她可以接受一些新的东西,比如那个时候的女人流行穿旗袍,是乔治鼓励她尝试的,没有想到这一穿就穿到了现在,现在乔治也老了,看惯了她穿旗袍的样子,也不鼓动她穿那些新新人类的衣服了。好在流行总是过了又回来,现在大街上穿旗袍的女人也多了起来,但不是像两块门帘子挂在身上,就是小气地将缩水的布裹着浑肥的肉体,少有她的飘灵,她这一身独特、风姿而不招摇。
又比如那次和乔治一起去上海看戏,也是她第一次坐火车,这个庞然的铁东西着实吓住了她,好在那个时候有乔治陪着他,火车启动的时候他的那双有力而温暖的大手一直握着他发抖的手。就像现在飞机已经缓缓得升上天空,肖鹏毅紧紧地拿住了她的手,她并不感到害怕,只是有点不舒服。
肖鹏毅轻轻地把她的头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别担心,很快就会到的,有我在呢!”
机窗外变成了蓝天白云的世界,李紫玉的心渐渐舒张了开来,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飞上天空,若是在那时候,自己可以飞出李府随容哥而去,那何来这千年的空寂和失落。
现在她终于和容哥一起飞了,他就在她的身边,如此地实实在在。
出了机场他们直接上了一辆开往牧场的旅游巴士,李紫玉觉得这里和自己住的城市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有点干燥,高楼还是那样的使人压抑,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还是一样的陌生和匆忙,他们坐了这么久的飞机就为了看这样的风景?
肖鹏毅轻轻地把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先睡一会吧,我在你的身边,等你一醒来,你就会看到一望无际与天相交的草原了。”
大巴车加快了速度,车窗外的风景如风吹般飞过,的确有些晃眼,诱人入睡。
“醒醒,我们到了!”李紫玉觉得有人在用手指轻轻地敲着自己的脸,她醒了过来,看到了肖鹏毅那张温柔又兴奋的脸。
她刚想说什么,眼前就被肖鹏毅用黑布包了起来。
“怎么了?”她诧异但并不挣扎。
“有礼物,你是我的公主,现在我这个王子要送礼物了,我要把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送给你!”说着肖鹏毅拉起李紫玉的手带着她下了车。
“准备好了吗?”他在她的耳边呵着热气。
她点点头,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黑纱慢慢地从她的眼睛上褪去,摩挲着她长长的睫毛。
一束圣洁的光掠过她的眼角,就像是一曲幸福的前奏,接着,一大片和煦的白光洒在她的脸上,仿佛天空之母亲柔软的手安抚着她,这种光又倾泻在了她的全身,她有些疲惫的身体被这样的熏人的暖意细细包裹,紧紧缠绕,犹如回到了久违的母体。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一阵清新的嫩草味扑鼻而来,远处又飘来了阵阵的奶香。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一整片如绒毯般柔软的草地的嫩色温柔地覆盖了她的眼球,舒缓着她,亲吻着她,抚摸着她……
她倒吸了口气,一种前所未有的爽快进入她的体内,渗透到了她身体里每一个细胞。
那是一片如海洋浩瀚的绿,风一吹,草野翻滚,就如同大海的微波,深深浅浅。蓝的是天,飘浮着棉絮一样洁白的云,绿的是地,流浪着棉絮一样温和的羊。抑或许蓝的是地,绿的是天,这云也仿佛幻化成只只低首的羊。天地的界限,在风中消融,蓝和绿长消长涨,在她乌木一般亮的眼眸里,化为了天尽头那一抹蓝绿相交的柔晕。
“这地方我来过的!”她低沉地私语着,心落入了一汪清澈的水中,一直往下沉。
“喜欢这份礼物吗?”肖鹏毅搂住了她的肩。
她张开双臂,笑得似孩童般灿烂,又像孩子扑入母亲怀抱那样地向那一片绿海奔去。
肖鹏毅从未见过李紫玉这样的开怀,心里颇有些得意自己的安排,想着也撒开腿追了上去。
在苍茫的野草与白云的世界中,两个腾跃的身影追逐着、欢闹着,像是在碧绿的汪洋中两条自由自在的鱼,享受着孤游的宁静和戏浪的欢畅。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马的长嘶,李紫玉和肖鹏毅停止了追跑,如此震撼人心的淋漓的嘶鸣把他们两人都喝住了,这样的声音拥有的是任何在人类驯服下成长的动物所不可能存聚的能量和野魅。
两人向着马声传处寻去,茫茫草原的尽头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小点,一直向他们游移过来。
落在草地上的铿锵而黏稠的声音由远而近,马的轮廓清晰了起来。
白的一匹如雪一样纯净,黑的一匹又如墨一般浓滑。
两匹马跑到他们的面前便停了下来,欢腾的蹄子不停地跺着地面,白的那匹更是横着脖子摩挲着李紫玉的脸,如此的亲昵倒使她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便把脸紧紧贴在马脖子上,彼此间仿佛也早已经熟识。
眼看那匹黑色的马也要学白的样子向肖鹏毅靠拢过来,面对如此热情野性的庞然大物,他的心里实在有些发怵,不过李紫玉在他旁边,他必然要表现出一些英雄气概,于是他伸长了手,战战兢兢地去摸黑马油亮的脖子,身子却本能地往后退。
“嘿嘿,这……这哪里来的马啊?”肖鹏毅摸了摸自己板寸,看看李紫玉,却被吓得差点摔倒。
李紫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骑到了马上,昂着头,身子遮了半个太阳正自信满满地冲着他微笑,溢出的阳光给她的周身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此刻的李紫玉像是一个骄傲的公主,所焕发出来的那种神采与往日总是笼罩着愁云的她迥然不同。
“你……你快下来吧,危险啊!”尽管肖鹏毅也诧异于她在马上的英姿,并且无限地欣赏,但仍怕她磕着。
“哈哈,没有关系,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对吗?小东西!”她拍了拍白马的脖子,那马低叫了几声,算是对她的俯首。
李紫玉拉了拉缰绳,白马便向着太阳掉转身去。
她回头冲着愣在后面的肖鹏毅说:“坐上你的兄弟吧,我们比比看谁的马跑得快,哈哈,看你这么黑,这匹黑马正适合你啊!”说着她拉紧了缰绳,两腿夹了一夹,那白马像是得了个解放令,撒开了蹄,向那一轮火红的太阳飞蹦而去。
风呼啸过李紫玉的耳畔,她甩开了绑着头发的发带,任长长的秀发在疾风中飞扬,她的心里丝毫没有恐惧感,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凝聚在她的胸中,那仿佛是沙场男儿的热血,此刻却在她这个柔弱女子的胸中涌动,从来没有过的又像是久违了的快意充盈着她的全身。
她又拉了拉缰绳,白马也像是与她心意相通,长啸了一声,飞蹦得更快了。
看着绝尘而去的李紫玉,肖鹏毅明白了什么是“望尘莫及”,他的自尊心小小地受到了伤害。当他几次想逞英雄,豪情万丈地想要跨上那匹黑马时候,那原先非常热情的黑马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他,攀上它的背似比攀登珠穆朗玛峰还要困难。或许是他原本的姿势不对,惹恼了马儿。这使他受损的自尊心的裂缝越来越大,以至后来有些恼了,狠狠地踢了黑马一脚,那黑马便赌气似的跑了开去,留下他一个人无聊地坐在草地上。
日头偏西了,草原上的落日出奇的大,而且红得很单纯,那种温和的清爽的红色使人联想起切开的大西瓜。好在这里的夏天不比城市,没有逼人的暑气烦扰着人心,不然看着这新鲜的落日,肖鹏毅可真要流下口水了。
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吹过来,那些碧嫩的小草随风轻抚着他的手。
马蹄声又传了过来,他立刻起身,只见远远的一个美丽的女子,骑着一披雪白的骏马,后面还跟着一匹黑马,她像是个中世纪的公主,骑着马儿去寻找她的骑士。
“真畅快,你知道吗?我都迷路了,是它还记得路,把我送了回来!”她给了那匹白马一个热吻,兴奋的情绪还没有从她的脸上退去以至于她白净的脸变得红彤彤的,是那种游牧民族特有的健康的红色皮肤。
“怎么这么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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