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却仍然放着不少常用物品,旁边的熏笼上也会搁了她常穿的衣服,全然不似眼下毫无人气的模样。
注视着主人已不会再回来的房间,姬祟云一时微愣。他早知道明华容不在这里,早知道想要见她就得去宫里,但却忍不住还是过来了,来到他们最初相见,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明明有千言万语欲待与她分说,但想起那晚她冷寂如永劫的表情,却又不禁有些迟疑,以至裹足不前。他并非害怕被明华容冰冷强硬的态度刺伤,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他想要靠近她的决心。他只是……只是没由来地有些近乡情怯而已。
不期然地,他心头浮起许久以前看过的句子: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以前那些看不懂的诗句,现在突然一下子变得明晰起来,字字句句,切中要害。
因为太过喜欢,所以难免患得患失,忧心忡忡。纵然是真情至意的话语,也会在心头百般思量,难以出口。一个人在深深喜欢着另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没由来地紧张犯傻。所以才会有太上忘情之说,大约那是洞悉世情的智者,所能想出的唯一解脱之道吧。
可是,那样做了的话,心中安宁则安宁矣,却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姬祟云心内慢慢平定下来,那些本能的紧张与忧虑开始逐渐退去。无论如何,他早决定这辈子都要将她的手牢牢握住,不许她再挣脱,也不会再让她露出难过的表情。既是如此,那么便不该再浪费时间,应该马上赶到她身边去。
决心一下,姬祟云心头陡然轻快了许多。他刚要离开,视线不经意一瞥,却发现里间似乎有件东西,甚是熟悉。
三步并做两步转进内间,将那件东西拿下翻看,片刻之后,姬祟云的表情一滞,旋即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琥珀色的眼眸里微蕴薄怒,更多的却是咬牙切齿:“小小容,你给我等着!”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消失。如果有眼力卓绝之人在场,或许可以瞥见一抹红衣身影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往皇城的方向奔掠而去,丝毫不顾现在正是白天,并非适合佳期暗约的深夜。
而这个时候,明华容正坐在织机旁,一边与结束了每日例行诵经的长公主闲闲聊着,一边示范某个花纹的织造手法。
看了片刻,长公主赞叹道:“华容,看你刚才的手法,对眼力和手指灵活度要求都很高,也难怪你能织出那样的绝品,本宫却是万万不及了。”
其实,这一点明华容在刚刚看长公主坐在织机旁的架势时便看出来了。长公主虽然喜欢织造之艺,但本身的技艺却只是稀松而已。不过,相处下来,她看得出长公主非是喜欢虚假赞美的人,便说道:“公主殿下谬赞了,臣女也是迫不得已,从小苦练,如今才稍有一二可观之处。殿下却大为不同,您乃是皇家贵胄,尊贵非凡,做起这些庶民所工之事来,一时滞涩也在所难免。”
听罢,长公主果然微微一笑:“华容,本宫最欣赏你的一点便是你总是直言不讳,不像别人那样,总用些假话来搪塞我。本宫到底如何,心内自是有数,又怎能相信他们的虚言浮辞呢。”
说到这里,长公主复又一叹,说道:“宫内时日漫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本宫虽是心怀菩提,却又……终究还是要找些什么来打发时间……或许,本宫喜爱织艺之道,是因为中意它的丝缕连绵,永无绝断吧。”
丝缕连绵……思念连绵……听到这话,明华容不期然想到了她殿内常年焚点的龙楼香,还有她见到临亲王时那如冰雪销融的温暖笑颜。
但尚不及深思,她便因那思念二字,不期然想到了姬祟云。一想到红衣少年那不加掩饰的直白炽烈目光,她手中不禁一颤,险些拉断了牵握的丝线。
但长公主却未察觉她的异样,径自沉浸在思绪之中,素来平静无波的眼底涌起几分淡淡的伤怀与黯然。而明华容想到那日亲口所说、意图斩断一切的决绝话语,片刻的纷乱之后,心内划过一声极低极低的叹息,一个想法不期然冒了出来:如果自己上一世遇见的是他……可世上又哪里有如果呢?
一时间,殿内寂然无声。许久之后,长公主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只是,她神情虽已平静,眼中的伤感却愈发浓厚。她优雅地敛袖起身,说道:“华容,本宫有些累了,先过去歇息,你且自便吧。”
“是,公主殿下慢走。”明华容低头应了一声,待长公主走后,又静静坐了片刻,敛去心底的纷乱思绪,才起身离去。
但在步出院门,穿过房舍间的白石小径准备回房时,一股强横的力道突然从身后袭来,卷住她的腰肢就势将她往后带去!
变故突生,明华容几乎忍不住要尖叫起来。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温暖的气息,扑上她的耳廊:“不要怕,是我。”
与此同时,她背部一暖,只觉整个身体都被人牢牢禁锢在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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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2 两心相知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身体挨得极近,隔着早春的夹衫,明华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胸膛间的温暖与有力的心跳。
然后,她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掩不去的委屈和不满,与平日的飞扬肆意判若二人:“为什么单单要把我送给你的东西丢下?”
明华容平复了一下突然加速的心跳,才极力掩饰下本能生出的几分慌乱,故作平静地说道:“你先放开我。”
“……”他没有出声,倒是依言放松了对她的钳制,但却又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力道之大,仿佛害怕她在下一刻便抽身走开似的。
见状,明华容微有不悦,刚待开口,却听他说道:“你上次说以前总是独自一人在往前走,现在有我拉住你,你是不是可以安心些了?”
这话立即让明华容忘了原本想说什么。她下意识半侧过身去,只见他正定定看着自己,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坚定,仿佛一盏上等佳酿,清冽甘美,却又纯粹炽烈,教人望之心驰神移,恨不得马上醉死在这片温柔里。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老天爷又为何偏偏让他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让他如此相待……
明华容微微摇头,像是想抵御这份唾手可得的诱惑一般,向后退了一步:“你进宫就是想对我说这个?”
闻言,姬祟云俊美得看杀天下女子的面孔上浮起一丝轻邪浅笑,让他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危险邪肆的气息,却又教人更加错不开眼睛:“除此之外,我还有别的事要问你。小小容,为什么要丢掉我送你的东西?”
“……俗物而已,扔了便扔了,你待如何?”明华容冷冷说道。
姬祟云没有想到她承认得这么大方干脆,不禁有些气恼:“你扔东西当然没关系,但你至少得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什么。否则我一直送不对东西,那可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怎么和你没关系呢,如果收到的东西都是不合心的,你肯定也会心烦吧。为了让自己多开心点,你何不坦诚一些。”若是平时,姬祟云说这种话时必定是笑得十分灿烂,让人看不透他是真心还是打趣。但今天他虽然也在笑,模样神情却与平日截然不同,那笑意并未透到眼底,而眼中原本隐隐透着危险的那抹微芒,似是又加深了几分。
相识以来,明华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当下不禁本能地生出几分警觉,低声斥道:“放手!这里可是宫内,随时会有人过来,你胆子也太大了!”
“你是在为我担心么?”听到她的警告,姬祟云却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唇角轻肆邪气的笑意反而愈深:“你为什么总是要逃避,不肯直面自己的本心?”
闻言,明华容呼吸一顿,随即掩饰般转过头去:“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在胡说吗?”姬祟云手上用力,将她拉近了几分,两人的距离比她退让之前更加接近:“不要装作听不懂。如果你当真讨厌我,早在我接近的那一刻你就会叫人。就像你刚刚说过的,这可是在宫里,人来人往。想要摆脱我这个擅闯皇城的人,十分容易。”
见他无论神情还是话语都与往日全然不同,十二分认真的口吻下,透着十二分的危险,明华容心头不安更甚:“你——”
姬祟云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你若真讨厌我,就该把美人煞带在身边,不给我一丝一毫接近你的机会。但你却没有这么做,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之前所说的种种,并不代表你讨厌我。”
深深吸了一口气,明华容不闪不避地回视着面前的俊美少年:“我明白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但你知不知道,就算不讨厌,也并不代表喜欢。”
见状,姬祟云以为终于逼出了她的心里话,便笑吟吟接道:“你不愿说也没关系,只要你肯听我说,接受我的心意就好。”
“姬祟云。”许多话只要最艰涩的那一句开了头,接下来的便不再那么难以出口。明华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声线低柔,语气却是绝然如冰:“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你如此令眼相待的地方,不可否认,知道你的心意后我有那么一点开心,有那么一点感动。但单凭这一点点心动,远远不足以让我对你生出下一步的期盼。而且——你当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看到的不过是我刻意伪饰后的表相而已。我想要的、我想做的、我那些隐藏暗处不为人知的手段,你根本一无所知。”
她语气决绝得像是没有半分转圜余地,本以为姬祟云会就此退却,但他却像是被这番话激怒了一般,眸色蓦然转深,手劲也突然加大:“你未免把我想像得太笨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认定的人是什么性情!你当我随随便便就会对个女子上心吗,那你不但小瞧了我,更小瞧了你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