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不容易放开我,欺雪赛霜的肌肤上已有了他的痕迹,再抬眸时,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雅,唇边泛起从容的笑,眸色深沉语声铿锵:“纪芙虞,记住,你是我的!”
、第五章 帝王之心
启恒传唤齐王夜中至宣政殿问话,已连续三日了。
我抱着宝月坐在窗下教她认字,只是我心中有所思,常不自觉的看向夜空里的残月,心不在焉。
“母后,母后娘娘?”宝月稚嫩的小手摸着我的脸,睁着那双标志的大眼扑闪扑闪的望着我。
我低下头,对她笑了笑,柔声道:“母后有些累了,宝月和姑姑去睡觉好不好?”
“是,母后娘娘。”宝月虽然才两岁,但她和大多数宫廷里的孩子一样,有着超出常人的敏感和谨慎。乳母过来抱过她,对我行过礼退下。
春分适时的走上前来,我低声叹道:“已经连续三个晚上了,他们父子之间到底有多少体己话要说呢?”
春分提醒道:“娘娘是不是应该有所准备了?”
我点点头,又长叹一声,望着窗外的月色,道:“告诉哥哥和仲然,让他们为齐王分辨吧!把他从右相一事中撇干净了,然后,保荐他为太子。”
春分垂下晦暗的眼眸,低声道:“是。”
这么多年都忍了,不怕再忍几年!
我又问:“沈七那里怎样了?”
春分道:“据说那几个病患已经有了相对的好转,但是还有几味药需要斟酌。”
我笑了笑,道:“天意如此,等他把药研制出来,想必右相的事也已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朝中风向变动,以大哥为首的御史台和六部诸人开始为齐王洗脱嫌疑,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到右相身上。右相大约也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为了将自己的外孙扶上太子之位,不再辩解,大有认罪伏诛之态。
皇上顺应天命,将右相削官逮捕,打入天牢,右相党羽尽数诛杀、流放!与此同时,太医署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药方,皇上命京城各大药方免费施药,半个月后,京城瘟疫大大减弱,再过不久就能恢复如初了。
启恒因此心情大好,来承欢殿看我和宝月。我自是做足了准备,只为洗脱自己的嫌疑。
“朝堂上的事总算告一段落,皇上也舒心了不少,臣妾也不必整日跟着忧心了。”我殷勤的帮他布菜,笑盈盈的说道。
他握住我的手让我坐下,笑道:“这些事让宫人做就是了,你何必亲自动手?如今内朝的事是解决了,可是外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俗话说‘攘夷必先安内’,朝政既已稳定,朕就等着霍青和子陵给朕送一份大礼来了!”
他好像对霍青和子陵很有信心,我也跟着笑道:“他们能将战局持平,又没有大战,可见他们心系社稷,知道孰轻孰重。”
启恒笑着点头,破天荒的多吃了两碗饭。
午膳后上了龙井,他端着茶碗若有所思,我也没有打扰他,在一旁坐着。他忽然说道:“右相如今身在大牢,有人上书诛杀,有人则劝朕念在他过往功绩上网开一面,你怎么看?”
说到重点了!
我摇头道:“臣妾不知,臣妾不懂这些。”
他并不看我,轻轻拨弄着碗面的茶叶,意有所指的说:“皇后怎么会不懂呢?皇后一向左右逢源,朝中几位官员,也对皇后赞不绝口。”
我心中一突,笑道:“哦?那不知大人们称赞臣妾什么?”
他笑道:“自然是称赞皇后贤惠,有中宫之德。”
我不客气的说道:“臣妾统御后宫,敬重夫君,教养子女,无不勤勉克己,确也当得‘贤惠’二字。难道,皇上不认同吗?”
他这下没有说话,我又道:“臣妾自知身为内宫女眷,从不敢妄议政事,非皇上询问不敢开口,臣妾不知是谁在皇上面前诋毁臣妾,让皇上对臣妾生了疑心。”说着,我含泪跪下,道:“若皇上真的不相信臣妾,臣妾愿就此辞去皇后凤印,退位让贤!”
他一怔,忙扶起我说:“朕从未疑心梓童,梓童何出此言?快起来吧!朕相信你就是。”
我抽泣着起身,他拉我坐到他身边,我含泪望着他说:“方才皇上问臣妾对右相如何处置,恕臣妾多嘴问一句,贵妃姐姐是如何回答皇上的?”
他叹道:“她是右相亲女,自然言辞恳切,求朕宽恕。”
我又问:“那齐王呢?”
他蹙眉没有说话,我叹道:“皇上对齐王的厚望众所周知,那就请皇上看在齐王的份上,不要对右相处以极刑吧!”
他把我搂在怀中,道:“朕知道你很识大体。当得上‘贤后’之称。”又放开我,起身说:“好了,朕去延英殿批改奏折了,你歇会儿吧。”
“恭送皇上。”我跪在地上,只觉地上的青砖散发的寒气直入肺腑。
他已走了很久,我仍跪着,春分忙扶我起来,道:“娘娘,皇上早已走了,您这是怎么了?”
我冷笑道:“春分,原来所谓的‘贤后’是舍弃了后路换来的,而其实所谓的贤,不是皇后,是君王。”
春分叹了口气,劝慰道:“至少皇上肯相信娘娘。”
“不,他根本就没有相信我,反而更加确定,大哥和仲然都是‘后党’了。”我苦笑着说道。
春分一惊:“那……娘娘该怎么办?”
我道:“既然知道了,我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让‘后党’做些让他满意的事吧!”
皇上最后决定了对右相的处置:终身幽禁刑部大牢,妻儿亲眷免罪,除祖产外其余钱粮一律抄没。
听到这一消息时,我冷笑连连:比起当年父亲以及家人的流放之苦,郑家人这点惩罚算得了什么!至于终身幽禁,等到启恒一死,齐王继位,自会大赦天下,将他外公赦免出来的!
既然如此,我便让你永远也等不到登基的那天!
几日之后的一个黄昏,启恒在承欢殿中与我下棋,四周静谧,只闻听棋子偶尔落在棋盘上的响声。
他走了一步,我正冥思苦想另一步,忽见曹红悄悄走进来,递给他一张折子,他豁然起身,朗声笑道:“好,好,好!”
我笑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他道:“霍青在定襄大败东突叛军,叛军首领逃往吐谷浑,霍青率部追击,将叛军余部五万人尽数捕获!”
我闻之亦喜,笑道:“如此,可算大捷!臣妾恭喜皇上!”说着,正准备拜下,被他一把扶起,笑道:“霍青大将之才也!送这份战报时已从东突攻入西突后方,与子陵前后夹击,想必我军离得胜还朝不远矣!”
霍青得胜回朝必定加官进爵,那么他构陷右相一事,皇上是不会追究了。
我心大安。
、第六章 皇后之难
九月,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皇上立齐王为太子,比如皇上灭东突,设立安东都护府,世上再没有了东突厥。由于霍青和子陵前后夹击,西突厥撤兵,但子陵却没能在吐谷浑抓住叛逃的东突二皇子。又比如,在得知东突国灭那一刻,雅德妃触柱而亡。
霍青与子陵得胜还朝,皇上命太子御丹凤门,行降阶之礼迎两位大将。
一别数年,能再见到子陵将军,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塞外的风霜,可曾改变昔日的如玉容颜。
“今晚皇上在麟德殿大宴群臣,娘娘理应盛装出席。”春分望着镜中略带伤感的我,笑着说道。
我冲她笑笑,道:“去把那个荷包拿来吧!”
春分明白,从箱笼里拿出一个朴素的荷包,这荷包里装的正是子陵曾送我的塞外干花。等我盛装完毕,春分把它挂在我腰间,隐在一干华丽荷包之中,无人察觉。
抱着宝月上了凤辇,先行至延英殿,曹红笑着迎上来道:“娘娘来得可巧,两位将军和太子也在殿内呢!”
我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先去麟德殿等候皇上。”
正准备离去,延英殿的大门却开了,从里面传来启恒爽朗的大笑,大声说道:“是皇后来了吗?快进来吧!”
无法,我只得进去,脸上同时浮起皇后式的微笑。说道:“是臣妾来了,皇上真是好耳力,大老远的就听到臣妾的声音了。”
我先向启恒行过礼,太子、子陵与霍青纷纷向我行礼。我目不斜视,抬手道:“免礼。”
启恒对我伸出手,笑道:“宝月,来让父皇抱着。”我笑着把宝月交给他,启恒摸了摸宝月的小脸蛋儿,宝月甜甜叫了一声:“父皇!”启恒更是高兴。
我站在启恒身旁,这才有机会打量子陵将军,他果然瘦了好多,也黑了好多。对他抱以温婉的一笑,他却没有看我,而是看向宝月,说:“公主已经这么大了。”
启恒道:“是啊,你好几年没回朝,许多事你都不知道。以后就留在京中,留在朕身边吧!”
我诧异的看了一眼子陵,见他并没有诧异的样子,显然是知道启恒要留他在京中的。此次战况,子陵对战西突厥有功,但没有擒获叛军首领有过,但毕竟功大于过啊!可是启恒这意思,似乎功过相抵,不让他再领兵了。
官员调配我不好过问,便笑道:“皇上,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去麟德殿吧!”
“好,摆驾!”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了麟德殿,今夜是犒赏功臣宴,妃嫔不得参加。群臣见我们来到,忙出列跪迎。
席间,我一直把宝月抱在膝头,宴至一半时,宝月揉了揉眼睛,我忙把宝月交给乳母带回去。
又过半巡,启恒太过高兴,已喝得有些醉了,让人给我倒霉酒杯,笑道:“皇后也喝几杯!”
我忙推辞:“臣妾不胜酒力。”
“无妨!今日高兴,来,敬两位将军一杯!”启恒握住我的手,欲要我下阶,我端着酒杯有些不知所措:启恒是真的喝醉了。
子陵与霍青自然明白,怎么能受帝后的降阶之礼呢?慌忙起身托起酒杯道:“微臣为皇上、皇后效忠,死而后已!”
“好,好!”启恒大笑,一仰头饮尽杯中酒。
我也只得喝了满满一杯酒,喝得有些急,侧首咳嗽了几下。却不防启恒一把抱住我,把我揽在怀中,笑道:“当年皇后才进宫时,曾做霓裳羽衣舞,今日这般高兴,皇后不妨再做一舞,如何?”
我脸色大变,强笑道:“皇上,当年的臣妾还只是个美人。”我在提醒他,我现在是皇后了,请他顾念我的名誉。
可是跟一个酒醉的人实在没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