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骘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他收了笑容,沉吟了一下:“怎么,船不好?”
“好,岂止是好,简直是好得没边了,我可以带着那五条船到江边水面上捡点垃圾,肯定不会有人怀疑我是假的。要我把这五条船拉去打海盗,估计海盗都没兴趣来打我,安全绝对有保证。”
“有这么严重吗?”步骘沉下了脸:“士威居然敢如此欺负你?”
“他不是欺负我,是你们在欺负我。”孙绍一撇嘴,手在案上用力一拍,吓了步骘一跳,也让他十分不高兴。孙绍却看都不看他,自顾自的说道:“我来交州是做生意的,根本没想当什么官,你们非我要当官,当就当吧,怎么说也是一番好意。可是现在看,这根本不是什么好意,就是他娘的一坑,要把我埋进去的坑。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是得罪了谁,非要把我往死里推?”
步骘有些不好回答。他总不能说这是孙权要把你往死里推吧,可是不说孙权,难道自己承认?他也背不起这个罪名啊。孙绍真要死在交州了,他步骘也逃脱不了责任,当然了,如果他死在与海盗作战的大海上,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奉先,你想得太多了。”步骘斟字酌句的开了口:“这件事是我安排的,但是,我这么做不是想害你,而是有苦衷的。我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听我解释,听完之后,你再决定是走是留,我绝对不拦你。”
“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样的苦衷要这么玩我。”孙绍手一拂,将案上的公文扫了一地,啪的一声将马鞭拍在案上,那副痞样看得步骘城府再深都有些受不了,如果不是想借助他打击士威,他真想现在就把他赶出去。回想起来,他这一辈子除了在焦矫的府上吃过这个瘪之外,还真没有人敢对他这么无礼。
“你到水寨去看到了,也知道士威的实力有多强了,应该能理解,我这个交州刺史做得有多委屈了吧?”步骘苦笑一声,叹了一口气:“你初来乍到,不知道士家的根基有多深厚。士燮兄弟在交州经营了二十多年,势力之大,不是建邺那些人能想象的。我建安十五年到交州来,除了斩杀吴巨那一次比较顺利之外,其他的没有一件事能够达到预期目的。士威想在这个南海太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能给他吗?我给了他,这交州就更没我的立足之地了,至尊稳定交州,与曹操、刘备抗衡的目标就彻底落空,江东,又如何才能保存?”
孙绍怒气冲冲,一声不吭的盯着步骘。
“天下十三州,刘备占益州,江东占扬州,荆州三家各占一部分,中原全在曹操的手里。益州有地利,进攻不足,自守有余,又据大江上游,随时保持着对江东的威胁。江东有什么?西面有刘备,北面有曹操,腹心有山越,这几年征伐不断,粮饷难以为继,如果不是有不少流民涌入江东,开了不少荒地,只怕江东早就被拖垮了。现在三面受制,能够有所发展的,只有交州,而交州到现在为止,还只是名义上受至尊统辖,真正做主的还是士家。我真是惭愧啊,愧对至尊信任,任交州刺史八年了,一无进展。”
孙绍看着心情沉重的步骘,暗自冷笑。步骘说的也许是事实,可是他拿自己当刀使,这恐怕有些一厢情愿了,要不是因为关凤有孕,他做生意的打算暂时无法实施,他才没兴趣陪步骘在这儿扯蛋呢。搞好了,交州是孙权的,搞烂了,责任是我的,你当我傻啊。你要拿我当刀使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想让我白干,那是门儿都没有。
“奉先,我们都是臣子,你还是公族,是讨逆将军之子,你身上流的是孙家的血,怎么能不为孙家的基业出力?要说危险,哪儿没有危险?你如果因为有危险就往后缩,那其他的臣子又怎么可能尽心尽力?奉先,你父亲象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纵横江东啦。你扪心自问,如果讨逆将军在天之灵知道你这样做,他会安息吗?”
孙绍心道,真要孙策有在天之灵,恐怕应该已经到了他真儿子的在天之灵了,应该也知道孙权是如何对待他的儿子的,肯定是不能安息的。他放缓了口气,犹豫了一下道:“你要我去和士威较量,也不是不可以,但用这几条船去和他斗,和送死没什么区别,他连手指头都不要动一下,把我往海盗面前一送,我就死定了。”
步骘见他松了口,也松了口气,连忙道:“怎么可能让你送死呢。只是一下子给你那么多船,必然引起士威的疑心,而且你也未必掌握得了,万一有所挫折,岂不是被他人耻笑?我只给你五条船,是想让你先熟习熟习,等对水战有了根基,也立了些功劳之后,再慢慢的扩充你的实力,这样别人也会心服口服,我的一片苦心,你要体谅才是。”
孙绍又恼了,“就算你说得对,你也不能给我那五条破船啊,那去打鱼都嫌破啊。”
“那……我给你换五条船?”步骘试探着说道。
“你再给我拨十条船,要大一点的。”孙绍盯着步骘的眼睛,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干了的样子。步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行,再给你十条中等的战船,七百士卒,凑足一千人,如何?”
“这样还差不多。”孙绍勉强答应了,又提了一个要求:“我要修船,你把番禺船厂交给我。”
步骘犹豫了,番禺船厂是江东几个大船厂中规模仅次于豫章船厂的,不仅负责交州水师的战船补充,而且还生产商用船,是交州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所以番禺船厂虽然在南海郡,却不属南海太守管制,而是直属交州刺史部管理。孙绍要船厂,这可不是一条船两条船的事情。
见步骘不说话,孙绍有些不耐烦了:“你放心,我只修船,保证多少船进去,多少船出来,绝对不多要你一条船。再说了,我就算有船,你不给我人,我有什么用?”
见孙绍这么说,步骘终于放心了,他点点头笑道:“行,我把番禺船厂的控制权暂时转交给你。”他伸手到案上去取纸笔,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案上的笔墨全被孙绍扫到地上去了,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步骘苦笑了一声:“奉先,你也成年了,这脾气也该改一改了,别总把自己当孩子的。”
孙绍不屑一顾。
步骘让人重新取来纸笔,写了一份手令交给孙绍:“你拿着这个到船厂去交给船监,他会配合你的。工人,材料,他都会如数交付给你,你现在就是番禺船厂的假船令了。”
孙绍冷笑了一声:“你放心,我修完船就把这个船令还给你。我还跟你说,要不是我夫人现在不方便移动,我才懒得理你们呢。办这点破事,少赚了多少钱。”说完不等步骘回答,起身就走,出了门,带着亲卫扬长而去。
步骘看着地上的公文,眼角一阵阵的跳动,脸色顿时阴得能滴出水来。
第二十七章 士燮
“装不了。”葛衡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战船为了行动迅速,一般都不会留什么空间,即使是中等的战船,也不可能有装霹雳车的地方,就是勉强装上了,也没有人来操作,而且携带砲石也有限,再加上准头不够,只怕出海一趟,除了打几个水花,其他什么作用也没有。”
孙绍十分失望,不死心的问道:“一点办法也没有?”
“没有。”葛衡肯定的说道:“要想装上霹雳车,并且能带足够的砲石,只有大型战船才合适,最好是楼船。”
孙绍眼睛一翻,我跟步骘硬要了十艘中等战船已经是撒泼了,还想楼船?他冷静下来想了想,一艘中等战船也就是七八丈长,一丈三四宽,载六七十人,其中主要是桨手,真正拿武器作战的最多十来个,不是不想多带人,实在是没有空间,载重量也不够。要想腾出装霹雳车的位置,确实不太可能。
“那装强弩行不行?四石或五石弩,操作空间要小得多,准头也高,也能多带箭矢。”孙绍换了个主意,“海盗再嚣张,他们总不会有强弩吧,那可是官府控制的利器。”
“这个倒是可以,但是……”葛衡有些为难的摇摇头:“就算装上强弩,也不会有太多的作用,强弩射程远,但是需要的人手也多,速度也慢,恐怕射不了几箭,对方就冲到面前了,海盗一拥而上,你怎么对付?说到底,只有这十几条船,还是当不了什么大事。”
孙绍眉头轻锁,轻轻敲击着几案,沉思了片刻道:“那你们先装一艘试试,我再去想办法搞点船,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葛衡也没有想太多,对他来说,只有做船是最有意思的事情,其他的烦心事交给孙绍吧,他相信他有办法解决。
士威等了几天,孙绍只派了一个人来把五条船领走了,就再也没有露面,后来花了钱才知道,孙绍从步骘那儿讨了个船令,在船厂里修船呢,而且步骘又从他自己的手中拨了十条船给孙绍。士威听了,冷笑不已,既然步骘支持孙绍,那让孙绍丢人,顺便连步骘的脸也给打了,岂不是更加有趣。士威十分期待,连着派人去催促孙绍出海讨贼,孙绍却总是派人回答说,正在修船,船修好就出海。士威无奈,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按下性子等。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孙绍再也没有露过面。
左将军、交阯太守士燮已经八十一岁了,眉发皆白,可谓是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脸上虽然遍布老人斑,可是红光满面,看起来精神相当不错。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做事了,交阯太守的印都扔给了长子士徽,自己每天含饴弄孙,闲来读读春秋,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士家在交州经营了近三十年,根基之厚非常人可以想象,孙权虽然派来了步骘,可是步骘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名义上步骘是交州刺史,可是交州的大权还在他士燮手里,他要做的,只不过是每年派人给孙权送一些土特产去,然后换回丰厚的赏赐——这可比做生意保险多了。
活到士燮这个岁数,他早就看破了名和实的关系,要那些虚名干什么,掌握实权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和天上的浮云一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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