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跟我扯些乱七八糟的,得空赶紧跟小淦联系下,帮你表叔把那事定了。”濮夏莲对儿子的那张贫嘴是习以为常,狠狠掐了一下奚子恩的手臂说道。
“再说吧。”奚子恩被他妈掐得滋了口冷气道。
“再说就难说了,趁热打铁,他不刚联系你了么,叫他什么时候再来咱家一趟,兄弟间叙叙旧嘛。”濮夏莲紧紧相逼。
“咦,我说这老太太真是的,到底那块破抹布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儿子,你想明星儿子想疯了不是,再说了,咱家是开诊所的,你让人家来,不明摆着咒人家早死么。”奚子恩一句话,把全屋的人说得哭笑不得。
转眼间,又到了清明时节。
这天,从祖坟山祭祖回来的奚成义祖孙三人一到家,濮夏莲就对奚子恩叫道:“你的生意来了,快去诊室吧,可火爆了,挤满了人。”
“我说老太婆越老越没个样,诊所有人上门能叫生意么?”奚尊孔瞪眼道。
“唉哟,我这劳碌命啊,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找。”奚子恩嘴里念叨着他妈的腔腔,放下手中的元宝竹篮便赶去了门诊室。
“什么病人啊,怎么一来一大群?”奚成义问儿媳妇。来一大群,难道不知道我孙子看病的几大原则。
“哪是什么病人,是小淦的一群粉丝。”濮夏莲连声笑道。
“真看不出来,你一大把年纪心态倒挺年青嘛,跟着些毛头小伙无知的丫头一样,迷上年青偶像了。”奚尊孔取笑道。
“哪个人不爱美呀,那小淦不是唱得挺好听么,人又长得漂亮,比你当年强多了。”濮夏莲见公公进了屋,便回了奚尊孔一句。
“嗤,是谁当年一听我唱歌魂儿都飞了。我是没法跟他比,他长得漂亮,而我是长得英俊。”奚尊孔难得地开起了玩笑,他这老婆自己还是蛮了解的,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是最喜欢唱歌的,房间里的电视摇控器天天霸在手中,紧紧盯着那些唱歌类的综艺节目。
“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要是现在唱那土得掉渣的山歌,保管姑娘媳妇会用臭鸡蛋扔你。”濮夏莲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这倒也是,现在流行的歌曲一天一个样,就是一句词都听不清的歌也能横行霸道流行起来,时代变了啊,”奚尊孔感慨地道,“什么时候也学学你,闲时认真听听那什么三块布的歌。”
“哧,你都被你那贫嘴儿子绕过去了,人家小淦不叫什么三块布,叫三段锦。”
“管他是布还是锦,那小子的成名曲有些什么呀?”
“《雨霖铃》、《爱在雨季》、《梅雨情思》、《梧桐夜雨》、《雨是芭蕉泪》……”濮夏莲举了一大串。
“那小子跟雨有仇还是有冤,怎么就在雨天里打转呢,艺名怎么不改成淦雨生。”奚尊孔好笑地道。
“人家可能耐了,都是自己作词作曲的呢,虽然长得秀气漂亮,但也算是实力派歌手,”濮夏莲夸赞地道,“也有不带雨的歌啊,比如最近的一首《想你并非我的错》。”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一老太太咋知道这么多?”奚尊孔很意外地问道。
“我看过他的一期访谈节目,唉,出道以来也挺不容易的。”
“是么?”
“因为爱好唱歌,大一还没读完就放弃学业,做了个歌手。他家挺有钱的,爷爷是大实业家,他父亲兄弟三个也是很有名的企业家。说起来,他爷爷你应该也听说过啊。”
“谁?”
“淦光耀。”
“淦光耀?!淦光耀竟然是三块……三段锦的爷爷?你我这一辈的人谁不知道他啊,能在那么早就把生意做得顺水顺风,在咱们市可说是红顶商人呀,邓小平时代就声名远播了,如今名气在全国也是响当当的。没想到他竟然还生出个卖唱的孙子。”奚尊孔惊讶万分地道。
“所以说,小淦放弃学业当艺人在他家炸开了锅呀,家里人想尽法子制止他都没成功,他爷爷甚至拿断绝关系来压他。”
“那是当然,在淦光耀那种人眼里,演戏的就是戏子,唱歌的那就是卖唱的,肯定是反对。”奚尊孔笑着摇了摇头。
“好在小淦的奶奶倒是支持孙子的理想,虽然和家里的关系一直僵在那,但也总算没再逼他了,”说完濮夏莲没来由的一句叹道,“年纪轻轻的就受到那般苦,也真是不容易。”
“他要是苦,那世上就没幸福的人了,明显就一吃饱了撑着型的。”奚尊孔不屑地道。
“嗤,我就知道像你这种读过书的人总以为自己很清高,骨子里总是看不起那些艺人,其实有什么呀,追求自己的理想有什么错,有人生目标有人生兴趣,那才叫活得充实有意义呢。再说了,你还会唱半拉子山歌呢,照这么说你也算是半个艺人了。”
“咦,怪了,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这老婆天天在身边,今儿个也要刮目相看呢,不错嘛,现在都会扯文泼醋了,跟你儿子学的?”奚尊孔笑道。
“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虽说没你读的书多,好歹也认得一两个字,还不至于是文盲吧,我这是看了小淦的访谈节目有感而发。”
“啧啧啧……老太太呃,你要小心了。”奚尊孔莫明其妙地道。
“小心什么?”濮夏莲云里雾里。
“你这关心程度有点过了啊,跟以前的作风相比可是两样的人,小心一不留神,那什么三段锦就成你儿媳妇了。”奚尊孔说完不搭理自个老婆,去楼上换衣服了。
“什么?儿……儿媳妇?你个老死鬼,什么乱七八糟的。”濮夏莲对着自个老公的背影骂道。见老公不理自己,濮夏莲想着刚才听到的往厨房走去,走出两步,心头一唬,暗忖,不会吧,自己果真像孩子他爹说的那样,心里头有那意识?不可能啊,子恩在家里一公开自己的性取向,反应最强烈的就是自己啊。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段时间自己可是一直在关心三段锦的消息,要是那样,难不成自己的心意已受南禹村姜克英的影响?真是要死,时常跟那老太太去庙里拜菩萨,菩萨没灵验,倒被她给灌晕了迷汤。濮夏莲越想越乱,越想越惊,头脑里跟煮糊了一锅粥似的。
奚子恩一进诊所,还没看清里面的来人,只见一黑影忽的一声就窜了过来,给他来了个大熊抱。
“你小子属猴的么,都马上大学毕业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尿裤裆的人似的。”被突然袭击的奚子恩仔细一看,搂着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姑姑奚文姬的宝贝儿子孙玉栋。
“好久没见到表哥,想死我了。”孙玉栋嘻笑道。
“少来这一套,别以为脖子长就把自个儿当冯巩了。”奚子恩一把推开身上那粘着物说道。
“子恩……表哥……”奚子恩一推开孙玉栋,后面齐唰唰的大部分都是自家亲戚,有孙玉栋的两个姐姐孙秀云孙秀琴,有孙秀琴的丈夫佫(hè)煜华,有他小姨濮冬梅的女儿舍瑶卿,有他小舅濮建军的女儿濮好好,还有一些年轻男女,奚子恩并不认识,想是她们带来的朋友。一看这架式,奚子恩马上反应过来了,完了,今天被“锦衣卫”包围了,只怕是要被抄家。
“咦,刚才我妈还说生意上门了呢,没想到却是你们这些个家伙,今天凑着伙的来,所来何事?你,”奚子恩指着孙秀琴夫妇道,“是不是又要本公子帮你号号喜脉。”
“说啥呢,我这不去年才生么。”孙秀琴不好意思地道。
“那就是你了?”奚子恩指着孙玉栋道。
“我怎么了?”孙玉栋笑道。
“在学校是不是不学好,搞大了人家女孩子的肚子,说,后面哪个女孩子是你的。”奚子恩头一抬,弄得后面那几个女孩子不尴不尬,都在暗想,没想到被他表姐表妹大为赞赏夸得神乎其神的神医却原来是副这吊儿郎当的样。
“你这流氓医生说啥呢,难不成你这开的是妇产医院,上你这来就是正胎气啊。正如姑妈说的,我们是来跟你做生意的。”濮好好瞪眼道。
“我看也像。”奚子恩笑道。
“你知道?”孙玉栋他们大喜地问。
“这一看就知道啊,一个个瞧我跟一群山妖树怪瞧唐僧似的,我是个医生,跟我谈生意当然就是看病了,瞧这架式,你们应该都成精神病了吧,放心,我能治。”奚子恩一句话,个个气得杏目圆瞪。
“跟表哥直说吧,我们想要三段锦。”舍瑶卿开门见山地道。
“扯蛋,你这不胡闹么,我这是看病的诊所,又不是布匹店,什么三段锦四尺绸的。”奚子恩神情了然,却故意装傻充楞。
“少跟我装糊涂,你不是跟三段锦是朋友么,姑妈早跟我们说过了。”濮好好气呼呼地道。
“你们一个个嫁出去的丫头,这么上杆子找别的男人也不嫌害臊。”奚子恩嗤鼻道。
“三段锦可是咱们省走出去的名人,我们当然得捧他的场了,姨妈都说了,你有他的联系方式,你要不方便联系,就把他的联系电话告诉我们吧。”舍瑶卿伸手说道。
“没有,都是他主动打电话过来的,家里电话也没来电显示,没法子给你。”奚子恩继续装楞,心里道,虽然不喜欢追星,但轻易把一个还算是名人的电话透露出去,于理不合,不是我这种宅心仁厚的人能干的事。
“那我去找舅妈来,让舅妈帮我们要。”孙玉栋威胁道。
“找那追星族的老太太也没用,她更不知道。”奚子恩心里明白,肯定是这几个表姐妹平时在外乱吹牛,扯虎皮作大旗,可劲地跟三段锦扯渊源呢。
“表哥,你就告诉我们吧,这个时候他最需要歌迷们鼓气了,毕竟他是咱们市里走出去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老乡的份上,你这个世外高人就体谅下我们这些红尘俗子的心情吧。”孙玉栋见奚子恩横竖说不通,便哀求起来。
“咦,你小子说我落伍就落伍,说我不懂潮流就不懂潮流,给我戴什么世外高人的高帽子。再说了,今天是清明节,你们拣什么日子不好,想祭拜他呢。”
“我们赶的就是清明节。三段锦的奶奶过世之后,他一直萎靡不振,在网上也没见他出来跟粉丝互动了,所以我们才来找你呀。”孙秀琴说道。
听孙秀琴这么一说,奚子恩立马想起上次淦伟文打的那个电话,心里也猜想得七七八八了,便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