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加快步子回到落青堂,进了房间,拿下披肩,从袖里拿出那张单子,递给朱颜,“瞧瞧,咱们都还剩了些什么。”
朱颜接过单子展开看了一眼,面色微变,大惊失色道,“二奶奶,这剩下的都是些不中用的,什么布匹绸缎药材,但凡玉器瓷器值钱些的都没了,就是剩下的这两个庄子,也都是城西荒瘠之地,这一块,瞧着虽大,可半边庄子都被淹在水里,这一块,盐碱的厉害,什么东西都不能种。还有两处宅子,也是经久未修的,用不上大排场了。”
江意澜微微皱眉,接过那单子看了看,果然上头只有些零碎的东西,大件值钱的全都不在了,一共剩下两个庄子,情形如何她却是不知道,现下听朱颜如此一说,心底也凉了,不过一会子的功夫,她便由大富豪变作穷光蛋了。
她默默看了看那单子,缓声道,“日后咱们也要节俭了,不然这点东西都不够咱们用的了。”
朱颜气的满面涨的通红,“老夫人太过分了,怎么说送出去就送出去了?还这么狠心,将大半都送出去了,二奶奶,您真不该将陪嫁交给老夫人管着。”
月笼也轻皱眉角,“二奶奶,难道您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么?”
江意澜看看二人,苦笑道,“谁跟钱财有仇?可咱们现在人在屋檐下,留着这些东西,咱们自己也用不上,若今天驳了老夫人的意思,就算老夫人把陪嫁如数还给我,你们觉得咱们能尽数留住么?现在,至少咱们还博得一个好名声。”
“二奶奶说得对。您这么做也是对的,若您驳了老夫人,只怕更难立足了。”沈妈妈挑着帘子走进来,她方才在门口听到三人对话,便撩帘进来。
“妈妈,当时情形下亦容不得我多想,我只是想早晚都被人抢走,不如这会子送个人情博个好名声,那王大人瞧着也是个正气的,应该不会就此忘却此事。”江意澜听沈妈妈也赞同她的做法,心里才算落定,说实话大把的钱财都落入旁人之手,她不是没有一点感觉的,她亦是感到揪心的肉疼。
沈妈妈似是了解她心中所想,遂笑道,“二奶奶,您同旁人是不一样的,您该相信自己的判断。”
江意澜又想起明日上香的事,遂道,“老夫人许我明日去闲云庵上香,你们都跟着去吧,这次除了上香我还要见见辛缘师太,不知师太在没在庵里,等去了之后,你们仔细打听一番。”
三人齐齐点头,朱颜便道,“二奶奶,时候不早了,您快些休息吧,等会儿我们去准备明天上香的事,您好好的休息休息。”
江意澜站起身,由着朱颜伺候着上了床,躺在床上,偶尔能听到外头传来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串连着一串,由远而近又悄然远去,响过之后便是一阵安静。
一切的事仿佛都随着武骆侯的死而停息了,皇上把武骆侯府高高抬起来放在瞩目仰首的位置上,又把文江侯府狠狠的打压下去,两府结怨的时候,皇上心里终于得到一点平衡了。
黑暗里,江意澜重重叹口气,或许可以过一阵子安稳日子了。
第二日,她很早醒来,简单梳洗,草草吃了几口饭,先去木雪园见过老夫人,这才坐了轿子出门。
沈妈妈,朱颜,月笼都紧紧跟在轿旁,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四下望着。
刚过完年的桂城一片祥和,大街上有昨晚留下的烟花残片,地面上还留着大片大片的黑灰,街上行人很少,三三两两的慢行在道旁,脸上亦挂着微笑。
到了闲云庵,已是中午,江意澜在轿内坐的腿脚酸麻,腰间也隐隐作痛,遂找了个小师太想去静室休息片刻。
小师太带她们去了后院的厢房,又送来茶水。
江意澜一一道谢,顺便问道,“小师太,请问辛缘师太在庵里么?”
小师太单掌竖立,“二奶奶,辛缘师太刚刚才走,就您刚来的时候辛缘师太才出门。”
江意澜啊的一声站起来,急着抓住小师太的手,“小师太,你快带我去找辛缘师太,兴许现在还没走远呢。”说着也不等小师太回话,转了身子就朝外跑,吓得沈妈妈三人在后面追着喊着,“二奶奶,您慢点,二奶奶,您可慢点,便摔着了。”
江意澜哪里还听她们的喊话,提着裙子,朝庵门口狂奔而去,只一心要追上辛缘师太,一定要问个明白。一路上惹得很多人驻足观望。
眼看着就要到大门口了,江意澜伸着脖子朝门外张望,一不留神,砰的一声与人撞在一起,她身形踉跄几下,扑通摔倒在地上,摔的屁股生疼,可她亦顾不上身上疼痛,爬起来就朝大门外跑。
出了大门,她便放声大喊,“辛缘师太,辛缘师太……”连着叫了四五声,竟是无人回应,她急的又要狂奔下去,身子却被人挡住。
“怎么?撞了人就想走么?爷见过不讲理的,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谁家的小娘子竟是这般不懂礼。”挡住她身子的是个年轻男子,嘴角挂着一撇小胡子,眼角微斜。
江意澜瞥他一眼,心下着急,自是不想理他,绕过他身子想接着追下去,却又被那男子拦住,“怎么?是个聋子么?没听见爷说的话?”
后头沈妈妈追上来,见自家主子被个陌生男人拦着,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忙奔上来挡在江意澜身前。
小师太也上气不接下气的追上来,急的跺着脚,“二奶奶,您这急性子。”朝外头忘了几眼,很是遗憾的道,“二奶奶,您也别追了,辛缘师太怕是已经走远了,这会子都不见人影了,您追也追不上了。”
江意澜心急火燎,“不行,我一定要追上辛缘师太。”说着又要推开身前的人接着去追。
那年轻男子却不依了,呵呵笑道,“小娘子,你这么急着去追辛缘师太,定是有什么事要求师太吧?什么事啊?不妨给爷说说,或者爷也能帮你。”一双眼贼溜溜的往江意澜身上乱瞅。
沈妈妈狠狠的瞪她几眼,厉声道,“什么人在此胡言乱语,这位可是武骆侯府的二奶奶。”
那人嘴角微扯,似是有些不信,越过沈妈**头顶把江意澜细细打量一番,忽的哈哈大笑起来,“果真是武骆侯府的二奶奶?骆玉湛的新媳妇?”言语间透着几分不敬。
江意澜一心只想追回辛缘师太,哪里有功夫耗在这里,亦不管沈妈妈与何人争执,越过沈妈妈就要接着冲出去。
“二奶奶,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你的。”那人摇晃着脑袋再次挡在江意澜跟前。
江意澜怒了,抬头看一眼站在身前的男子,一身华服,腰间别着蓝宝石,一瞧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不由在心底咒骂,纨绔子弟,面色微怒,“公子请让开,方才撞了公子是我不对,等我追上辛缘师太,再跟公子道歉。”
男子微微一笑,伸着脑袋朝江意澜身上凑过来,江意澜吓得倒退几步,厉喝一声,“你想干什么?”
男子哈哈大笑,“你说我想干什么?都说骆玉湛娶了个平日里木头疙瘩一样可脾气又暴躁的丑八怪,果然传言非虚,真是个泼辣的,却不知木头是个什么样子的。”
江意澜心里急得火烧一般,哪里还管他说了自己什么话,用尽力气猛的推了他一把,迈开步子便狂奔而去。
那男子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眼里浮上一层怒意,嘴角却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转过身便朝江意澜奔去。
朱颜月笼大惊失色,亦甩开步子追了出去。
江意澜追出去十几步便被那男子追上了,她绝望的朝四下里望了望,亦是望不见半个人影,下一下子沉到低谷。
“怎么?不追了?不如这样,你若想追的话,我去给你找匹马来,爷陪你一起追。”男子笑的灿烂,眼角带着一抹猥琐。
江意澜看他一眼,冰凉的心陡然生出一股怒火,她冷冷的看着他,“今儿个你是拦我拦到底了?”
男子灿然一笑,“二奶奶,这倒未必,你若想追,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好。”好字出口,江意澜抬起手狠狠的甩了出去,清脆的把掌声在半空中响起,那男子猝然愣住了,她竟然打他?
江意澜回过身,看也不看他一眼,扶住追上来的朱颜的手,朝沈妈妈说了句,“妈妈,咱们走。”
她心里发狠,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只差一步的功夫便与辛缘师太擦肩而过,要不是这个男人拦着,说不定就追上了,谁知道辛缘师太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
只一步之差的距离,她真的很不甘心,她还想再接着追下去,可沈妈妈却已不容她再回头。
沈妈妈拉着她的胳膊,轻声道,“二奶奶,咱们还是快点回府吧,改日再来上香。”又朝月笼使个眼色,月笼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怎么?打了人就想走么?”男子缓步跟上来,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江意澜头也不回狠声道,“好狗不挡路,挡了别人的路挨了巴掌是活该。”
男子大怒,“哼,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普天之下,还没几个人敢打我,告诉你,你是第一个。”
江意澜也是发了狠的,什么都不管不顾起来,只知道此时她心里的火气无处发泄,“没人敢打你,只因为你父母教导无方,这样的龌龊子还不乱棍打死,留着也是祸害,害人害己。”
“你……你再说一遍。”男子气的额角青筋突出,五指狠狠攥在手心里,握着拳头就要朝江意澜打过去,但只举到半空中便停下了,咬着牙道,“我向来不打女人,若今天为你破了例,还真是脏了我的手。来人,把她给我带回去。”
他明明是一个人的,可在他喊完这一声之后,身边忽然出现了四五个人,个个身强力壮身高马大,不容分说,上前就去抓江意澜。
沈妈妈厉声呼喝,“你们都是什么人?我们是武骆侯府的人,不要瞎了你们的眼,快滚开。”
站在最前头的一个人冷笑一声,“武骆侯府的人就很厉害么?你可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咱们是蓝翎王府的人,这位就是咱们的世子爷,你们才是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谁都不知道,还在这里不知死活。”
江意澜顿时吃了一惊,心底慌了慌,她只顾着发泄,却不知自己得罪的竟是蓝翎王府的世子爷,要知道自己这一闹腾,很有可能会把身边人都害死的。
他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