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十八岁。
她比他小,当他十八岁的时候,她还是个十二岁半的小女孩,可是和小时候他初次见到她那时相比,五官已经长开了不少,亭亭玉立,少女的柔美在她身上渐渐得以体现。
那一天,距离她的十三岁生日正好还有一周时间,他和往常一样去学校门口接她回家。
路上,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和平时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她在学校里学了那些知识,老师上课又怎么夸她了,以及,哪个男孩子又悄悄给她塞情书了……
她似乎还是懵懵懂懂,对男女之间的感情毫无知觉,说起爱情这回事,也就跟说吃了块蛋糕、洗了个泡泡澡一样,轻飘飘的不在乎。
可他听在心里却是不舒服,一边踏着自行车一边语气不悦地说:“你还这么小呢,不能谈恋爱,那些情书,全扔了吧……”
一边说着,一边心里却在愤愤地想着,这些土包子,想靠这些小把戏就把她从他手里抢走,做梦!他蒋晨浩是谁,是这么好对付的吗!
她的话立停住了,沉默片刻,声音被风吹来,柔柔的,软软的:“对了,今天那个男孩儿把信交给我的时候还特地问了呢,那个整天来接你的男孩子是你什么人?”
他的车一下子停住了,此处,离他们家住的别墅小区只有一个街道的距离。
“你怎么回答的?”
“实话实说啊,是我邻居,加好朋友。”
“……”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就见他从车上跨了下来,一只手撑着龙头,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她说:“我们走回去吧。”那眼神,那语气,叫她有些看不懂。
她嗫嚅着答了一声,便按他说的下了车,他推着车,她就跟在他身边,两个人并排慢悠悠地在路上走。
路上的车很少,人也少,他们的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很长,柔柔的泛着橘黄的光,他脚步突然停住,转过身来看她。她也抬头看他,眼里尽是疑惑。
他就这么看了一会儿,还是撇过了头正视前方,又接着迈开步子走。
他今天是怎么了?怪怪的,是她说情书的事儿把他惹恼了吗……她心里有些忐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扭过头去悄悄看他一眼。可他没理她。
于是她只能悻悻然收回视线来,一边走,一边心突突地跳。
到了她家门口,他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只淡淡说一句:“好了,你回去吧。”说完,就又往自己家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在橘黄的夕阳里,有些萧条,有些,落寞。
她想大声喊一句:“蒋晨浩!”让他回头看她,然后跑过去将他的眉头抚平,告诉他,皱着眉头就不帅了,将他逗到笑为止。可是,话憋在了喉咙口,却终是没有喊出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进了自己家的院子,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他那时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在家里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他想,那一刻他是怎么都不会就这么把她一个人抛在了身后。
他知道她在看他,她的目光几乎将他的背部灼伤,可他心里有无名的怒火,他在生气,气她什么都不懂,白得像一张纸一样,总这么眼神澄澈地看着他,无心地就勾走了他的魂……尽管着怒火分明就是因她而起的,可他却不想撒到她身上,所以只能闷着头往前走。
进了家门,就发现客厅里的气氛和往常不大一样,他那从来不早归的老爹,位高权重的税务局长,正坐在沙发上饮着茶。茶香飘逸在空气里,品茶人脸上的表情却是阴沉的。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往楼上去。
她就快要到生日了,他要好好想想自己该送些什么给她……
可是前脚刚踏上楼梯,后脚,父亲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严厉的,恨铁不成钢的:“晨浩!”
他脚步立马顿住,转过身去看他。
他已经很听话了,也不干坏事,也不像别人家的纨绔子弟那样小小年纪就进出酒吧玩乐,自从和她在一起,他就努力让自己变得好,变得强……父亲这气,究竟是从何而来?
“爸,怎么了?”他盯着他的眼睛问,语气是困惑。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筒子们的评论,觉得确实有必要写一下蒋晨浩的番外,交代一下……(欢迎多多评论,我发现你们的评论能给我很多灵感*^__^*)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爱上的人,都像你(蒋晨浩番外1
“晨浩,你刚才去哪儿了?”蒋贤重阴沉着脸,语气也明显是压抑的。
蒋晨浩有些不屑,哼了一声:“你不是都知道么?那又何必问我。”
“你……”蒋贤重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直直盯着他,重重地喘息了好久,终于平静了下来,又开口,语气有所和缓,“晨浩,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和安染走得太近,你为什么就不听!”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蒋晨浩就忿忿不平起来:“该我问你为什么才是吧!我怎么就不能跟安染一起了?她那么好的女孩子,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因为她,我现在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大概跟那些富家子一样,整天就在夜店鬼混……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你怎么就看她不顺眼?”
他实在没办法明白,安染是他的邻居,安染的父亲安牧年更是他父亲的好友,是他们家的家庭医生,这样的关系,他和安染之间怎么就不能亲近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父亲叫他离安染远一点,以前他一直当做耳旁风,但是他现在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蒋贤重看着他,脸皱成一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你这个孩子,为什么就不肯听我的一句劝呢?”他的目光里全是无奈,“你相信我,安染那样的身世,配不上你,这个女孩子,你了解她多少?什么都不了解,就想着和人家在一起,你堂堂一个少爷,怎么就这么单纯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蒋晨浩的心立马就因为他的话而提了起来。
什么叫“安染那样的身世”……
安染的父亲是医院的主治大夫,更是父亲的好友,这身世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还有,父亲竟然问他了解安染多少?
他和她一起长大,从五岁那年从围着的一群野孩子中救下她,就将她一直细心呵护着,安染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父亲又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他一股脑地将心里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包括安染的身世,包括安染是个很好的女孩,他了解她的品行,包括父亲不该在这件事上阻拦他……
话音已经落下,胸口还因为激动而不断起伏。
蒋贤重已经在沙发上又坐了下来,陷入了一片沉默,许久后,他终于抬头,只说了一句:“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你还太年轻,以后我会告诉你,但是现在……我已经帮你办好了转学,三天之后,启程去美国,住到那边你姑姑家里。”
说完,没有给蒋晨浩反驳的机会,直接离开了客厅。
三天后,启程去美国……
蒋晨浩站在原地,脑海里不断回响着父亲刚才的话,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去美国,那安染怎么办?他的安染怎么办!他疯了一样追出去,但看到的只有父亲的车消失在别墅门口的马路上。
三天后,启程去美国,一周后,是安染的十三岁生日……
深夜,蒋晨浩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天上的那一轮皎洁明月,月亮上仿佛突然就出现了一张女孩子干净的笑脸,眼角眉梢的笑意比那月光更耀眼夺目。
“安染……”他喃喃地低声喊她的名字,声音里溢满温柔。
在这一刻,他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是不会答应父亲离开的,不管怎样,都不会答应。
困扰了他一整天的问题得以解决,他的心终于安定了,这才上床去睡觉。
梦里依然都是安染,五岁时,她那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她坐在他自行车后头,长发被风吹起来,轻舞飞扬,她冲他笑,笑容温暖的快将他融化……
可是,当他在心里做出不离开安染的许诺时,是怎么都没想到,会有后面的事。
在那个下午,阳光慵懒的书房里,他就那么静静站在书桌前,听父亲低沉舒缓的声音,将一个秘密告诉了他,残酷的,现实的。他的梦,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地碎片。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是走出的书房,怎么走到的安染家门口,在她家院子门口,朝二楼她房间所在的方向,呆呆看了好久,好久,最后,又一个人默默离开。
安染,如果我的离开可以让你的幸福更久一点,那么,我原意,为了你,我没有什么事情不愿意……
他甚至没有正正经经地跟那个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子告别,甚至在余下的这两天里,表现得没有一丝反常,每天依旧送她上下学,看她坐在自己的自行车后座上,笑容和裙摆一起在风中飞扬。
到了美国,在位于纽约的姑姑家里安定下来,仗着财大气粗的背景,他以十八岁的年纪就顺利进入常春藤,三年后又以优秀的成绩提前毕业,稳稳当当步入华尔街,在那群高大魁梧的白人中间周旋,如鱼得水。
他再也没有在人前提过安染这个名字。
他成为了华人圈子里有名的金融小开,年轻有为,家世又好,这样优秀的条件,不知吸引了多少女孩子的目光,崇拜的、爱慕的。
他也开始跟她们交往,换女友的速度快过换衣服,每天早晨醒来时,身边躺的都是不同的女人,想起昨晚和她们欲、仙、欲、死的纠缠,再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或清纯或妩媚的睡颜,他的感觉无非一个:真他、妈的没劲。
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久到他已经忘记了十八岁之前的蒋晨浩,忘记了那段青涩的、还没发芽就夭折在心里的感情。
时间又似乎并没有多久,他忘记了从前的自己,却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个笑容比阳光更温暖的女孩子,她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时,他心里那难以抑制的悸动……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有。
等待,是一朵开在时光灰烬里的花,又是一年,那一年,他二十二岁。
他代表公司和高盛的那一群老鬼去pub谈项目,洋鬼子们最擅长的就是借着公职之机出来喝醉作乐,美其名曰:寓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