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把那些照片寄给他?”我追问。
他怔了一秒,随后,轻轻一笑:“你知道了?”
我愕然看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拳头捏着,指甲陷进肉里而浑然不觉。他怎么可以用这样毫不在乎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给我一个理由,我需要一个理由!”我控制不住地冲他低吼起来,眼里已经聚集起湿意。
他挑眉看我,不满的神情,冷着声音说:“你是我的女人,这是事实,他知道了又有何妨?”他眼睛深深盯住我,“你难道不觉得,你不想让他知道,这才不正常?”
我咬着唇,胸口剧烈起伏,几乎是咬紧了牙关才没有扑到他身上去厮打,声音冰冷地质问他:“杜珉南,你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为我考虑过半分半毫?”
“我是你的女人?”我刻意拉长尾调,有些恍惚地一声轻笑,“你以为我是傻子么?你怎么不敢把那些照片寄给你太太?怎么不敢寄给报社让它登上明天的头版头条?你偏偏就把它给了杜思哲!”
杜珉南看着我,眸子里顿时染上一层冰霜。
他长久的沉默让心一下子跌落谷底,半晌后,又是一声笑,我满脸凄凉地看着他:“杜珉南,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对你来说,算什么?”
、你该看清自己的心
他盯着我,脸色冰冰的,回答的语气很古怪:“他现在都已经知道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做?作为交换,登报公布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眼神里有探究,话语亦别有深意,“安染,你现在首先该做的,是看清楚自己的心。”
我愕然。
未等我开口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就又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文件,态度冷淡地对我下起了逐客令:“我待会儿还要开会,你回家等我,今天周四,我记得你没课,晚上我会回去陪你吃饭。”说着,抬起头淡淡扫我一眼。
他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可怜我,又像是在安抚一只宠物。我脑中一阵血液涌上,垂下眼,紧紧咬住唇,直到清晰感到嘴里的血腥味,都不肯松口。
他没有心,杜珉南,他根本没有心,否则就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如此镇定自若地工作!
是我蠢,来的路上还一厢情愿地想着,或许他能给我个解释,为什么言而无信,为什么出尔反尔,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捅破一切,亲手毁了我的仅有的友情……
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是我头脑一时进水,才会忘记了,他早就不止毁了我的友情,早在十九岁那年,他就已经毁了我这个人。
我就像他手里的一只蚂蚁,生杀予夺,他大权在握,想伤害就伤害,事先不需要通知,事后更是不屑于给出任何理由。
我牙齿因无力而渐渐松开了紧咬着的下唇,最后看一眼这个坐在办公桌后面、冷若冰山的男人,随后转身就走。
出来的时候,秘书小姐听到开门声立马扭过头来看我,原来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在见到我脸上阴郁之色和狼狈神情时,立马识相地噤了声。
我从她身边走过,余光里,她又扭头去看我刚出来的那扇门。
她一定在好奇我和杜珉南的关系吧……
也是,一个未经通报、擅闯办公室的年轻女人,和一个在公众视线里一直保持着好好先生形象的总裁,听起来,多有料。
我嘲讽地想,电梯在这时停在了顶层,门打开,我面无表情地站了进去。
*
出了电梯,走出杜氏大厦,竟发现外头已经开始下雨。
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伴随着雷声轰隆隆,颇有虚张声势的意味,我没带伞,在门口呆呆站了一会儿之后,就这么缓缓迈开脚步走进了滂沱的雨幕里。
豆大的雨点来势汹汹地大滴大滴砸在我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却完全感觉不到痛,只有一片麻木,像藤曼一样在空荡荡的心底疯狂生长,就快要将我的整颗心脏包覆。
雨很大,很快,我全身都被淋湿透了,风吹过,粘湿的衣服被吹得紧贴上肌肤,冷得刺骨。
漫天纷飞的雨里,在匆匆奔走的行人中,我就这么静静地、漫无目的地走着,显得格外突兀,路过的行人纷纷向我投之以诧异的目光。
有妈妈牵着小孩走过我身旁,小孩压抑着声音,却压抑不住语气里的惊讶惶恐:“妈妈,那是不是神经病啊……”稚气十足的声音被风走,很快便消散在风雨里。
我扯着唇角无知觉地笑,我宁愿自己是,也许那样,就不会再感觉到一点心痛。
雨水打湿了我的长发,我的眼睛,又睡着脸颊不断滑落,我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前走,身体在风雨中止不住地颤抖。
到了道路拐弯的地方,身后突然传来清晰的汽车驶来的声音,我下意识地便往路边退,给车让道。
车轮飞驰,路边坑里的水溅起半米高的水花,带着脏兮兮的漂浮物就这么大片地洒到了我的裤子上,入眼之处,一片潮湿狼狈。
我想要弯腰去拧,可是下一秒,那辆始作俑者的车便以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我面前。我抬头,透过降下的玻璃车窗,看到了车里人那张熟悉的脸,一如既往的冷淡,笼罩着浓浓的阴霾。
杜珉南和我对视几秒,随后,一把扯下、身上的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
他淋着雨大步走到我身边,抓起我的手便将我整个人按进他怀里,唇附在我耳边,几近咬牙切齿:“你疯了是不是……”话音未落,有力的手臂已经将我拦腰打横抱起,一步都不做停留,大步往车边走。
他动作太快,我未来得及做任何抵抗,就被他弯腰塞进副驾驶座上,关上了车门。
我看到他的身影从挡风玻璃前绕过,又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上车。
耳边响起了汽车发动的引擎声,我目光依旧茫然地看着前方,看着挡风玻璃外那雷雨交加的世界,恍惚中产生一丝错觉:这车便是一座孤岛,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世界里,只有我和杜珉南两个人,从此相依为命……
我一边想着,一边唇角微微地扬起。
车里很暖,湿衣服黏在身上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受,目光渐渐开始涣散,脑子里的意识也跟着越来越模糊,最后,不知道究竟是累得睡着,还是昏了过去,我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
醒来的时候,是在主卧室的大床上,杜珉南怀里。
我刚刚睁开眼,视线还不甚清明,下意识地嘤咛一声,拿起手便想来揉眼睛。
这动作惊动了他,他立马低下头来看我。
“怎么样了?好受些没有?”他问我,声音很轻,语气难得的温和。
我下意识的点点头,眼睛直愣愣看着面前这张被放大的英俊的脸,脑海里的记渐渐恢复。我突然想记起来,昏迷之前和他在办公室激烈对峙的那一幕幕,还有那些冷言冷语,以及最后他不带语气的逐客令……
我身体立马僵了僵,随后,脸上浮现淡淡的厌恶之色,别扭地撇开了视线,不看他。
他见我这样的反应,并没有发现我情绪上的异常,只以为我是身体不舒服所致,于是,又在我耳边嘘寒问暖:“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要是有的话,你现在就说出来。”语气里,还有小小的、难以掩饰的紧张。
他这态度,好得有些不正常,让我忍不住感到疑惑。若是没记错的话,我们刚刚才大吵过一架,我现在又跟他使小性子,他竟能这样忍我?
我这么想着,又悄悄扭过头来看他,但没想到,就这么一眼,便撞进他幽深的眸子里,那一双漆黑的瞳孔,黑如濯石,正发着熠熠的光芒。
我立马浑身都变得不自在起来,寻思了半天,最终决定还是问出口,仰着头,一脸探究之色地看他:“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我想了想,“突然对我这么好?”
、安全期不安全
他只瞥我一眼,随即便从床上坐起来,淡淡说:“因为你现在不舒服,就算要吵架,”他垂眸看我,“也要等你身体好了有力气之后。”
我和他对视片刻,随后面色平静地转移了视线。
“什么时间了?”我问他。
主卧室的窗帘一如既往地被拉上,遮住了室外全部的光线,让我无法判断现在的时间。
“快五点了。”他随口答道,随后,又用通知的语气补充说,“我答应过陪你吃晚餐,你先去洗澡,我让李叔把饭送上来,我们就不下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系着胸前的衬衫纽扣,我盯着他,讷讷地开口问道:“你下午不是要开会吗?”他这会儿不该是在别墅里。
他低头看我,略带讽刺地勾起一抹笑:“不都是拜你所赐?”
我轻哼一声,愤愤然扭过头去,心里在想,那我这样呢,不也是拜你所赐……
床上的分量在这时骤然减轻,是他走了下去,
“好了,起来洗澡吧。”他又说,伴着拉链的声音一起,语气很淡,“淋了一场雨,你现在急需好好洗个澡,去掉身上的寒气。”
我依旧是不理他,脑袋枕在枕头上,后脑勺对着他,全身一动不动。
耳边的声音突然都停住,我有些好奇,正想回头看,却不想,他已经抢先一步身体俯了下来,手臂撑在床上,唇压在我耳边,呼吸是炙热的:“你要是走不动,我就抱你去浴室,咱们一起洗,怎么样……”
话没说完,我就一溜烟地从床上坐起来了,一边往床沿上退,一边横眉怒目地瞪他,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他也不恼,脸上扬起一抹捉狭的笑意,直起身来,又看了我一会儿,随后,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关上门。
我在浴室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又踌躇了片刻,这才推开门。
杜珉南正站在窗前,窗帘被拉开,窗外,雨已经停了,夕阳隐匿在群山背后,仅剩的一点光线也在渐渐变暗,天地间一片灰蒙蒙。我往外走了几步,他一直静静看着窗外,听到我的脚步声也没有回头。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饭菜香味,我视线扫过一边的沙发茶几,便见上面摆着几碟小菜,两碗米饭,看来,是李叔为我们做的晚餐。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远远看着那盘子里花花绿绿的菜式,鼻息又萦绕着这股清晰可辨的菜味,我突然觉得喉咙口有酸水上涌,一秒都等不及了,捂着嘴就往浴室冲去。
转身前的最后一秒,余光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