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成瑜牙都咬紧了,“真心?你都见了,如此叫真心?”
宋澄泪都出来了,“相爷,宋澄从未对相爷有过二心。只是如今这般,你叫雨荷能怎样?她也是无可奈何。”
左成瑜心中一痛,是啊,最痛苦的莫过小鱼,自始至终,她都明明白白,只有自己是个傻子,只知道逃避,把她逼到了如今的境地。
左成瑜摆摆手,示意宋澄起来,沉默良久,艰难地道,“如今这般,都是我当初的错。你便当我不知,我会尽力帮她,不让她受委屈。”
宋澄起身,担忧地看了看脸色冷俊的左成瑜,那俊美的脸白得惨不忍睹,相爷对小鱼的情意如此之深,这般咫尺天涯的痛苦,又同何人说?
漓王府比申城的府邸大得多,但风格极其相似,行了不久,便有一处水榭。
雨荷走到水榭边,看到几株依依垂柳,仿佛又回到一年多前,第一次见到那个玉面公子董子言。那时,他一定不知道,身边候着的黑黑的哑巴小童,他与相爷相商算计的小童,今后竟然成了自己一心要娶的妻子。
雨荷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如果子言,还是那个样子,该多好。
于是,回身对王府管家道,“管家,你与王爷说,我便在这里等他。”
管家面有难色,“小姐,殿下正在与尚书大人和小姐饮酒畅谈,不知何时能好。你若有事,我引你到就近的偏厅,在这里等着,会累坏了小姐不是。”
雨荷想了想,便随他进去。
酒宴设在花园里,雨荷顺着回廊往偏厅行走,远远就看了个分明。
朱天漓似乎又变回了当初的董子言,笑声朗朗,觥筹交错。只是一举手,一投足,多了几分威严笃定,也许,只有这种帝王之气可以镇住这个江山吧。
雨荷不由停住脚步,心中隐隐有些心疼,来问个明白的初衷便有些退却。
然而,阳光下,子言举杯与尚书小姐共饮,分明眼内含情,互相柔情蜜意。雨荷的心重新坠入谷底,转身离了回廊,丢下一句,“我在水榭等着王爷。”
靠着柳树,雨荷等了许久,身后,飘来淡淡的酒香。
雨荷也不回头,淡淡道,“我来,只是问你一句话,我希望你不要三心二意,是不是无法做到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而后,便是死皮赖脸的怀抱。雨荷挣不脱,便有些气恼。子言见她绿色的耳坠轻轻晃动,无比动人妩媚,脸便埋入她的颈间,低低道,“雨荷,你吃醋了。”
雨荷一听,心里酸涩不已,仍冷声道,“我也想吃醋,可是,女诫里训导,太子妃没有吃醋的权利,不是吗?”
子言一听,酒醒了几分,却不放手,仍低低道,“你知道了。”
雨荷叹了口气,将子言的手拿下来,问,“子言,你为何要瞒着我?”
子言靠着柳树,仍把雨荷拥入怀中,仿佛怕她逃了去,“我怕你不答应。我想,等我娶了你,你便逃不了了。娶其他女子做正妃,我没办法违抗,可是,我说过,我的真心只给你一人,你看到的那些,都是逢场作戏。”
雨荷又问,“除了她,以后你还会再娶吗?”
子言眯了眯眼,“会的。如若登基,即使自己不娶,母后也会给我张罗一大堆女子。”
雨荷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他,道,“子言,我想我们做不了一家人了。”
子言站直了身子,急急道,“雨荷,你答应过我的,怎能反悔?我便娶几百个女子又如何?我今生只会对你好。”
雨荷摇摇头,道,“不可以的,子言。你既已决定为这个天下,就不可以使小性子,事事需考虑周全。你今后既要成为皇上,便一定得将你的真心分成无数,不然,她们怎么办?你,又如何当得好皇上?我不会做让帝王专宠的女子,也不愿意你分真心与她人,我们,注定做不了一家人了。对不起,子言,是我负了你。”
雨荷说毕,轻轻挣脱了子言的怀抱,道,“子言,多保重。答应我,做个好皇上。”掩了眼中的泪光,转身如一阵清风,飘然而去。
子言没有再出声,也没有追,仍靠在树边,呆呆地靠着,只觉得她这回真的如一阵风儿,逃走了,再也回不来。
第 56 章
雨荷回到倚月楼,黯然坐了半天,起身开始收拾行装。
灵梅见状,急得走来走去。难道,刚才王爷府内被尚书千金欺负了?左右没了主意,便去禀告相爷。
左成瑜一听,忙带了宋澄赶了过来。
再次见到雨荷,左成瑜只觉得心跳加快,那轮廓,那身姿,分明就是高挑而柔和些的小鱼。一时,那些心动不已的感受向胸口涌来,立在门口,不知该如何唤她。
雨荷抬眼看到门前许久未见的身影,一时也未料到,心头一颤,赶紧低头行礼道,“见过相爷。”
宋澄急了,暗暗推了一下左成瑜,他这才回神进了屋内。
雨荷仍自低着头,左成瑜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头发和白皙的耳际轻轻晃动的碧绿坠子,一时北山月夜的感受又涌上心头,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声。
一时屋内很安静。
眼见雨荷行李已收拾得差不多,左成瑜心中奇怪,柔声问到,“雨荷,你为何要走?子言他可知道?”
雨荷听得那久违的柔和声音,那种心安的感觉又回来了,心中的黯然竟消逝了几分。于是微微抬头,道,“多谢相爷关心。我已与子言道明,那定亲的承诺,不必作数。”
左成瑜看着她的模样,细细回想着自己与她重逢的种种场景,只觉雨荷样子动人了不少,却似乎失了以往小鱼的活泼与俏皮,心中泛起隐隐的疼痛与怜惜,慢慢道,“子言身为太子,有诸多无可奈何。我已想到一法,明日便可进宫面圣。如若我能认你做——妹妹,我想皇上也不会反对立你做正妃,日后成亲,你,便不会受委屈。”
此番话说得无奈,竟让左成瑜脸色苍白起来。
雨荷对相爷的声音语调是多么熟悉,便听出了他的异样,不由抬起头来,如水双眸正对上了左成瑜痛苦辛酸的眼光。一瞬间,两人都不愿再移开眼睛。
宋澄赶紧道,“雨荷,你看相爷为你与殿下想尽办法,你不要走了。”
雨荷回过神来,缓缓开口,“相爷,您误会雨荷了,我并不是计较那正妃的位置。雨荷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只想得一人心,平平淡淡与他白头。我,不想要皇宫里的生活。”
左成瑜一愣,忍不住一喜,但又无法确定她的心思,脱口问道,“那,你如何放得下子言?”
雨荷不答,心道,我之前虽静了心想忘了以往种种,一心一意与他白头,对他,却仍只是觉得亏欠,我心底放不下的人,终归不是他。如今,就算婚约得以解除,宋雨荷也是京城皆知的人物了,又怎能与相爷道明真相?罢了,不如归去。
左成瑜见她不语,以为她仍有不舍,心头便又沉重起来,“如此,我会再与子言商议。你明日回渚镇?总也要让子言送送你。”
雨荷忙答,“不用,我不回渚镇,想去江南散散心。”心道,我去文府看看,便归去谷中,从此了无瓜葛。
左成瑜扬了扬眉,心中暗恼道,丫头,难道子言让你如此痛心,需要逃到外面疗伤?口中却道,“那,我明日派府中的顶尖高手护送了你去。”
“多谢相爷,雨荷所去的路线繁杂,府内事务众多,不用麻烦了。”雨荷坚决不要,左成瑜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奈,于是又看了她半天,方告辞离去。
夜幕徐徐拉下,左成瑜走到水榭时,子言正一个人自斟自饮。
左成瑜摇摇头,拿过酒壶给自己满了一杯,“雨荷明日要走了。”
子言苦笑一声,“就知道她会逃走。我自问风流倜傥,哪个女子不是投怀送抱?她倒好,都要成亲,还会逃掉。早知道,就强要了她,看她还逃。”
左成瑜眉头皱了皱,“太子殿下,你醉了吧?说什么醉话?”
子言笑道,“哎,我哪里敢对她用强,不定就恼了。醉了好,不敢做的事也便做了。你呀,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好的小鱼丫头,不也跑了?”
左成瑜又饮了一杯,盯了子言,缓缓道,“子言,雨荷,便是小鱼。”
子言手一抖,杯子碎了,“成瑜,你开玩笑?”
左成瑜认真道,“不是玩笑。你既然没法让她幸福,我如今便不放手了。”
子言呆了半天,咬了咬牙,挤出一句,“若我日后以圣旨强要她呢?”
左成瑜微微一笑,双目闪亮,“子言,她不会答应,你,也不会的。”
子言叹了口气,哧了一声,“是,我不会的。我不会如我父皇,让母亲的事情重演。我,还要如她所说,做个好皇上。”
左成瑜嘴角钩起,“杯子都碎了,不要喝了。羽林军我已经安排妥当,影子军就在京外,随时候命,你只管放心接位。”
子言突然也笑了,“成瑜,如果不出我所料,雨荷几日后必定会在涂城。”
左成瑜大惊,“你又要拿小鱼去做诱饵?”
子言狠狠刮他一眼,“笑话,我会舍得雨荷?不过,有你这个高人在,我怕什么?”
左成瑜想了想,也一并笑了起来。只是,一个笑得自信,一个笑得苍凉。
回到相府,夜已深了。
左成瑜在书房坐定,李潼闪身进来,禀到,“相爷,晚饭后她去了西首小院,后在曲桥上遥望闻涛轩,许久才回去歇下。”
“知道了。”左成瑜星目一闪,嘴边扬起一丝笑意。
翌日清晨,微风习习,阵阵凉爽。
宋雨荷整理妥当,便向老太太辞行。在府上呆了月余,虽安安静静,话语不多,对老太太却十分尊重,每早的请安问候风雨无阻。老祖宗心里便十分不舍,若成瑜能早日成亲,每日有一个如此贴心的人儿照顾,该有多好。
灵梅虽然道她太闷,却知道她生性善良,对下人向来客气爱护,如今雨荷好端端的王妃不做,她心里便有些愤愤不平。
老太太慈爱地点点头,吩咐道:“孩子,成瑜说你执意不要侍卫,可这一路远行,我终是放心不下。我府上有远房亲眷吴氏,会些拳脚,恰好要回南方,一起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说毕,灵杏自房外带进一对中年夫妇,样貌老实忠厚,与老太太辞行。
雨荷无法推脱老太太,又见夫妇俩样貌和善,便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