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关连,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碰过了,便会记得,惦挂着,就会牵绊。
“莫当家也知道,我被流放至边关,终身不得回京,此后去处、生活,都还没个方向,在这样的情况下,心里还要多绊着个人的话,我会无法安心。”傅衡如实说明着,就希望莫喜怜别再把感情放在他身上。
“真的不能把我当成一般的花街姑娘?”莫喜怜做出最后的努力,“我说那许多缘由,不是想教傅爷累赘,只想让傅爷明白我的感情是怎么来的,并不想让傅爷记得我,毕竟和傅爷原本应该一辈子都不会相识啊!”
“所以傅爷可以不用绊着我,要不要记得我也无所谓,就算傅爷日后想上不醉不归找其他姑娘,我这当家都不会介意半点,因为报恩和单相思,都是我愿意的,不用傅爷负责任,我不是个死缠烂打的女人!”莫喜怜认真地注视着傅衡的眼眸,那灰黑的温柔里,倒映着她的倾心,也反射出傅衡的为难。
她知道,自己这么问傅衡,着实像在自打嘴巴,因为她正在对傅衡死缠烂打。
可她真的不想放弃让花凋变成女儿红的机会啊……
“我知道莫当家并非这样的姑娘,否则早便已上京找我,并且千方百计接近我了,不会等到我落难的时刻,才努力想报恩。”人言患难见真情,这可是老天爷在告诉他傅衡,说这回被贬不过是命中转折,注定他要与莫喜怜相遇吗?
而且……莫喜怜都如此承诺了,他再拒绝,似乎显得不近人情。
可他真的没把握,自己能在碰过她之后,还能无视她的单相思。
不管是日后远走他乡或留在寒城生活,要不要再见面,他心里应该都会惦着这个让他明白什么叫倾心无悔的女子。
他不能说她傻,因为她太真心;他也不能怨她痴,因为她未曾扰及他。
那么,他该接纳她的好意吗?
就说服自己这与其他时候无异,仅只一夜姻缘,日后再无相关连,或许也能一般莫喜怜心里的悬念。
助人的想法让傅衡有了些许妥协的意愿,虽说这由来委实有些曲折离奇……
“莫当家,我这么说吧!”生平头一遭遇上这等事,让傅衡只能尽量打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是担心自己心里牵绊你对我的情意,但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所以我希望你能把这份心用在值得你付出的人身上,因此……”
做好的决定却让傅衡犹豫再三,说不出口,活像是比征战沙场时急需临机应变的情况还要教他为难。
“因此什么?傅爷有话就直言吧!不必客气。”莫喜怜瞧事情似乎有了转圜余地,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想问你,若我让你报了这恩情,你是否就不再被这份感情牵绊?”傅衡没什么特别想求的,就只是希望,自己不要成为莫喜怜心中的唯一。
放一份空荡的感情在心口,只会阻碍莫喜怜忽略身边的幸福罢了。
他不知道莫喜怜是怎么看待这份情意的,但至少,他觉得这样对莫喜怜比较好。
也许,捍卫子民真是他的天性吧!
所以要他接纳莫喜怜的好感,他自认承担不起,但要他为莫喜怜着想,他却愿意。
“嗯!”莫喜怜应得干脆,心里却对傅衡有那么点歉疚。
是,若傅衡肯让她以报恩为名伺候,对于自己无法为傅衡做点什么,向他谢恩的感觉,自然会淡化,不过……
这可不代表她从此不会喜欢傅衡。
她都能在不相识的情况下,对傅衡抱持那么久的感情了,如今识得他这个伟岸男子,又如何能忘怀他?
但是这点想必是不用对傅衡说明的。
反正她也不会要求傅衡一定要留在她身边,而且傅衡就算要娶妻,应该也会娶个贤淑的女子,像她这般流连花街的女当家,自然不会是傅衡的对象。
这可不是她要灭自己的威风,而是从傅衡的态度,她就有了底。
若真对她有点意思,傅衡就不会把她的情意视为重担,可傅衡却希望她别牵挂他,这表示她并不是傅衡喜欢的类型吧!
既然如此,经过今晚之后,她应该就与傅衡再无交集了,所以……
就让她留着这份情意,当成一辈子的珍藏,又有何妨?
因此,她就对傅衡说这么仅此一回的谎吧!
“报了恩,自然就不惦着了。”莫喜怜乖巧地点头回应,“这意思是……傅爷肯接纳喜怜的好意吗?”
“嗯!”一样回应得简单,却不知花去傅衡多少心力。
虽说他上花街原就是为了这目的,不过情况似乎有些脱轨失序啊!
“多谢傅爷!”莫喜怜亮起一脸灿笑,仿佛获得了世上的至宝,笑得满足。
“该是我要谢过莫当家的厚爱吧!”傅衡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见莫喜怜露出开怀笑意,他觉得心口似乎也跟着沾上了那么点欣喜。
“说厚爱就太过了,该说傅爷不嫌弃,毕竟我这个当家,脸蛋不比自家姑娘娇艳,身材也不似自家姑娘惹火,说起来好像是委屈傅爷了。”莫喜怜待在寒城,眼光多少被外族习性同化,总觉得男人喜欢的,应该都是这一型的女子。
相较之下,她自己……
莫喜怜低头瞧自己,她知道自个儿外貌有些稚嫩,像个大孩子,原本她一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可今天她突然有点懊恼起来了。
“咳咳!莫当家……你……”傅衡原想喝点茶解渴,可茶方入口,却给莫喜怜那几句话呛得直咳嗽。
“不要紧吧?傅爷。”莫喜怜连忙起身,帮着往傅衡背上轻拍。
“不要紧,只是……”傅衡露出些许困窘的眼光,飞快地往莫喜怜身上瞟了眼,才低声应道:“莫当家,我是打京城来的,关于选姑娘的眼光……我想跟你说的寒城人应该不太一样。”
再不出声提醒,只怕莫喜怜会开口问他,是否该叫几个惹火的女子一块儿入房陪他。
“啊!说的也是呢!瞧我一慌之下居然全给忘了。”莫喜怜笑盈盈地应道:“傅爷不嫌弃就好,喜怜今晚一定会好好伺候傅爷的!”
说罢,莫喜怜匆匆转往房门口去,临关门前还转头对傅衡迸出几声甜笑,“请傅爷在此稍候,喜怜去让人备好上房。”
掺入童稚的音腔,与莫喜怜的言语形成强烈的冲突,却更令人遐想。
傅衡看着莫喜怜关门离去,唇角不由得迸露几声苦笑。
唉!他知道这里是花楼,全寒城最出名的不醉不归,也明白莫喜怜是当家的,言词难免开放,不过……
她习惯,他不习惯啊!
第三章
纱罗香帐,烟遮眼。
白雾飘渺,混合着香气,以及热水的蒸汽。
傅衡褪了衣衫,泡在加了香料的热水当中,身上的疲惫感一下子消散而去,倒有一股轻柔的抚慰往他四肢直窜。
他掬起水拍了拍脸,水珠自他的发丝之间滑落,滚落他有棱有角的脸庞曲线,垂挂在下颚,闪耀着璀璨柔光。
胸膛半露于水面之上,傅衡伸手搭在浴盆边缘,微倾的脸颊与半合的眸,让他来像是沉入梦乡。
草草扎成一束的黑发垂落与浴盆外,露出他的颈项,在热水的冲淋下泛着淡淡的烫红,衬着一旁摇曳烛光,看来别有一番惑人的魅色。
手捧着替换的衣物,莫喜怜站在房门口,她瞪着眼前傅衡淋浴的半裸景象,差点被自己喉间那吞不下去的口水呛死。
尽管自己也偶尔妄想过,若有一天能够陪伴在这个她暗中心许多时的男子身边,那不知该有多美美好?可幻想显然追不上现实,眼前足可称为活色生香的出浴情景,教她原本压抑的平静情绪再度兴起波澜。
平时面对上门的客人,她总能面色不改地同他们谈笑,可现在却给傅衡弄乱了步调。
这是否代表,她对傅衡的心意是天地可鉴?
鼓起勇气,莫喜怜做了个深呼吸,举步往浴盆走去。
自己起的头,说好要伺候傅衡的,若不能教他满意,岂不是白费她刚才说服傅衡的苦心?
莫喜怜抛开羞涩感,强压着胸口传来的剧烈跃动,将衣衫放到一旁,跟着挽起了袖子。
“傅爷?”她开口轻唤,努力教自己的视线别挂在傅衡半露的胸膛上,“替你洗背可好?”
傅衡早听见莫喜怜的脚步声,原本还想着她怎么在门口静着不动,可当他闻声张眼,撞见她颊边一闪而过的羞涩后,所有的疑惑霎时烟消云散。
一般花楼姑娘,可曾如此?
即使知道他是护东将军傅衡,闻之而喜者众,羞怯者鲜,更没人像莫喜怜这般,盯着他瞧时,活像是新嫁娘在等待刚成亲的丈夫的宠溺。
所谓情意,一目了然啊!
“莫当家……”傅衡想了想,心里有了决定。
“叫我喜怜就好。”莫喜怜应道:“我娘都喊我小怜或怜儿,老当家说这么喊把我的命都喊苦了,所以都叫我小喜或喜儿。”
她飞快的回应,看似滔滔不绝破坏气氛,可掺入其中的紧张声调,却叫傅衡看穿了心意。
“小喜。”他顺势改口,浑厚嗓音喊着水气,散发出一股引诱之意,“要替我洗背的话,你得脱了衣裳进来一起洗。”
傅衡说着,还顺手拍了拍这个足足要三个男人才抬得动的大浴盆。
想来这大概是平日里让花楼姑娘与客人一同沐浴嬉闹用的吧!所以空间要容纳两到三人没问题,盆边做得高些,显然是为了防水往外泼洒,让人进盆子前还得搬小凳子来垫脚。
不过也因此,若莫喜怜真想替他洗背,站在盆外是行不通的,非得进浴盆一起沐浴不可。
如果是在答应让她陪伴一夜之前,傅衡绝不会这么露骨地直言,但既然他已答应,也下定决心,就让她报这么一夜恩,好教她心里对自己再无牵挂,那就该坦然。
这么一来,也算是了却莫喜怜想好好伺候自己的心愿,否则的话,他们两个人大概只能僵在房里,尴尬地互相对望罢了。
再说,他又不是没沾过女人,没上过花街,甚至不懂男女交欢勾引为何物的年轻小伙子,所以与其客气地与莫喜怜应对,倒不如大方享用这一夜,也省得让莫喜怜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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