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更衣见状,眼中的光芒像是渐渐坠落的星火,一点点黯淡下去,她见着自己终是无望,终是怒极,直直的扑上来抓住我的衣袖,满眼皆是骇人的凶光,声嘶力竭道:“是你,一定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与你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要如此陷害我。”
众人皆惊恐喊道:“快放开贵嫔。”
我被她勒的呼吸困难,却丝毫不肯输了气势,只直直的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若真是清白无辜,为何要做这样的布偶来害我?”
她直直的望向我的眸子,却好像突然领会到什么,面上满是惊恐,口中不自觉道:“你都知道了。”
我面色凛然,直直对上她的眸子,狠狠道,“自作孽,不可活。”
她松开手,急急后退几步,满脸死灰,口中喃喃道:“你竟然都知道了,你怎么可能知道?”
刘弘一脚踹开她,急急忙上来扶住我,而后狠狠的瞪一眼那形若疯癫的乌更衣,语气中已是带了滔天的怒气,“赵德,你还不将人拉下去!”
德公公急急忙上前,只一个眼色,那几名内监便急急忙拉着她往下走去。
乌更衣已是神志不清,口中不住喃喃道:“你不可能知道的,你怎么可能知道。”
我冷冷的看着她,不发一语。
“皇上……皇上救我,我不要死,我不要去冷宫……”
她力气其大,几个内监皆是拉她不住,转眼便又奔了上来,只拉着刘弘的袍角苦苦哀求,“臣妾愿意向苏贵嫔认错,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她又转向我,不住叩首,“贵嫔小主饶命,妹妹一时糊涂,贵嫔小主大人大量,饶命啊。”
我扬眉,语气中带了最淡的漠然,“既知如此何必当初?你若是不害我,又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刘弘脸上闪过一丝厌恶,“赵德,快给朕拉下去。”
乌更衣见此,知道自己此劫难逃,顿时面如死灰,手上一松,却是自己站起身,面上痴痴的笑着,口中道:“皇上,我不怨你,臣妾知道,这一切都是苏氏的错,是苏氏这个狐媚的错。”
她忽而转换了语气,只对着我厉声道:“苏环卿,你害我,你让皇上非弃了我不可,你蛇蝎心肠,手段毒辣,你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老天也不会饶过你,你不得好死……”
内监急急忙上前捂了她的嘴,拽住双手往殿外拖。
她状似癫狂,挥手舞爪,眼中却是放出骇人的光芒,嘴里被破布堵住,只得发出一声声呜咽之声。
她被拉至门口,却又再次挣脱那些人,直直的立于殿门,望着我满目讥讽,“苏氏,我杀不了你,自会有人杀你,我便先去地狱等着你下来陪我。”
她说完,神色一凛,而后便毅然向着殿内的柱子撞去,众内监皆是措手不及,再加上她已是存了求死的念头,一时被她得逞,撞了个脑浆迸裂。
众人皆是不忍看,纷纷转过头去。
她方才的目光实在太过恶毒,我突然感觉浑身发冷,一时心血上涌,见此状又急又气,只喷出一口浓黑的血。
刘弘慌忙搂了我在怀里,急忙道:“卿儿莫怕,朕在这里。”
我紧紧的搂了他,遍身冷汗,脑中浑浑噩噩。
刘弘看着四周呆愣的众人,不禁大为光火,“都还愣着干什么?一群饭桶,还不快收拾。”
众人闻声皆是急急忙醒悟过来,只急急忙拖了人出去,又忙着打扫殿内。
我蜷缩在刘弘的怀里瑟瑟发抖,他不住的轻拍着我的后背,声线满是温柔,“卿儿不怕,朕在这里。”
皇后的目光透过刘弘的身影冷冷的投过来,只带着无尽嗜血的恨意。
殿外的夜幕已是缓缓垂下,守夜的宫人们点上了斑斑星火,只映的满室皆是通明。
刘弘连夜找来了太医院会诊,众太医亦是查不出具体的原因,只说我是惊吓过度,又开了好些安神的汤药来服下,此事终于勉强消停了下来。
从秋自从这件事之后便自请愿去了佛寺还愿,我闻言,微微叹息一声,便是应允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她若是心意已决,执意青灯古佛伴此生,我亦是不想多说什么。
不过,这是我第一次直面一个人的横死,她的那般可怖面容始终缠绕于心头,久久不消,心中也是惊魂未定,接连几天也是频发梦魇,刘弘因着国事繁忙,始终顾不得我。
第三十八章 魂惊
更新时间2011103 20:02:58 字数:2013
夜半,我迷迷糊糊的睡着,只觉得身上的有着丝丝的凉意,殿外雷霆之声大作。
我恍惚坐起身,窗扇被风刮得呼呼作响,榻前的微弱的烛光立刻“噗”的一声熄灭。
帐外似乎有人窃窃私语,我心中顿时大骇,只怒斥一声,“何人在外?”
私语却立即戛然而止,四周一片死寂。
我身上冷汗涔涔,更是心惊,正欲披衣下床。
帐外突然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息,“这才几日,姐姐这么快就忘了妹妹了吗?亏妹妹还记着姐姐,故意前来探望。”
我闻声,面上顿时惨白,这声音,分明是乌更衣。
“姐姐你知不知道?皇上说我是待罪之身,他们都不给我梳妆,只浅浅的用席子裹了,便直接将我埋在那地下,我好冷阿……”
我紧紧的握了被子,额上已是冒出了丝丝冷汗,兀自捂胸大声喘息不已,却仍不肯输了半分气势,只厉声道:“是你自己作恶多端,又与我何干?你要是再吵嚷,本宫便叫人将你的尸体挫骨扬灰,定叫你尸骨无存。”
帐外之人微微愣了一下,而后竟又痴痴的笑了起来,“挫骨扬灰……姐姐以为这样便能吓到我了么?”
她微微叹一声,又道:“我没了眼睛,头上也破了好大一个洞,姐姐你要不要看?”
她作势要掀开帐,我大惊,只拿起榻上枕头狠狠的扔了过去,口中亦是声色俱厉斥道:“你不要过来。”
如烟并着从夏急急忙推门进来,见着我如此更是大惊失色,“贵嫔这是怎么了?”
我被她们之言所惊,赫然发现原来这一切本是梦魇,立即深吸几口气,这一切实在是太真实,我几乎还能感觉到乌更衣的声音就在耳边回响。
如烟上来为我拭去额头上的冷汗,面上满是担忧,“贵嫔可还好?要不要叫小云子召太医?”
我满脸冷汗,略略摇头,只嘶哑道:“别传出去,反而叫人笑话。”
额头上虚汗涔涔,我紧紧握了如烟的手,浑身依旧是瑟瑟发抖,口中低声道:“乌更衣……乌更衣……”
如烟像是明白了什么,只忙忙柔声安慰道:“乌更衣已是埋了,贵嫔切勿惊慌。”
我面上闪过一丝惶恐不安,“真的已是去了么……”
可是,方才她的声音,那般的真切。
她紧紧握了我的手,满脸恳切之色,“贵嫔,这只是宫中的第一步,贵嫔切勿太过惊慌,日子久了便是好了。”
我见她如此,总算缓缓敛了神色,缓缓闭目,“第一次见着如此惨状,我方才实在是太过害怕。”
如烟一脸了然,只吩咐从夏去外面的暖阁儿值夜,又转过身对我柔声道:“贵嫔且睡吧,我在旁边守着便好了。”
我轻轻叹息声,半响方怅然道:“我不杀伯仁,伯仁终是要因我而死。”
如烟静默半响,而后方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贵嫔不必于心有愧。”
幽幽红烛,便照满室光辉。
尔岚怀孕的事情在宫里里传的很快,过不了几日便几乎整个朝野的人都已是知晓由家大小姐怀了龙嗣。
朝堂上愈发的热闹,由家一时声名大噪,各种官吏纷纷前去巴结,送礼不断,由大人一时也是趾高气扬,在朝廷中四面打击昔日与他不合之人,气焰甚是嚣张,刘弘一向赏罚分明,此时竟然亦是没说什么。
外界传闻纷纷,或多或少皆是有传入宫内,刘弘素来无子,唯有一位帝姬,便是出自于前几年病逝的俪贵嫔,现如今交与惠妃抚养,此时恰逢尔岚怀孕,心里,定是万般高兴的。
众妃嫔见此皆是大惊失色,纷纷前去五香阁讨好昭仪娘娘。
若雁试探着将此事提了几次,我却只笑笑,并不十分放在心上,戏总是要演到最后的,何必急于一时?
我暗中差人带话于爹爹,当前时局不稳,切忌随波逐流,轻举妄动,只有中立方可,宫规森严,爹爹并未回话,但想必已是明了了我的意思。
尔岚最初还时不时来我这儿看看,或真或假的抱怨几句圣宠,以及怀孕的辛劳,我对这些都只笑笑,不置一词,只交代她要万般小心,切勿让奸人害了去。
她却只以为有皇后关照,再加上刘弘的如斯恩宠,自是没人敢随便乱动于她,如此一来便更是不将我的话十分放在心上。
我见她执意如此,劝过几次后心也淡淡的冷了下来,别人已是执意如此,我又何苦苦苦阻拦,二人貌合神离,神情间自是不再热络,再加上皇后只劝她要专心呆在宫中养胎,由此她便再不来了。
我的盛宠却并仍是没有因着尔岚怀孕而淡了下来,刘弘依旧每月十天左右宿于我宫内,有时已是三更时分,星暮漫天,却仍是踏着月色带了赵德赶了来。于一位妃嫔来说,如此已是难能可贵。
若雁她们见此皆是十分高兴,本来还在思量,会不会因着皇嗣的到来,自家主子的恩宠不在,如今见着刘弘这番总算是放下了心。
如烟却是终日的蹙眉不展,似是有着万般心事,我曾经出言相询,她却也不直言,只道夏日而至,身子不爽罢了,我见她如此答,自是也不好再多问。
其实,我心里对刘弘这般的恩宠也略略存了一份疑惑,亦是稍稍试探着问过几句,他却笑笑,只道我这华穆苑确是比别处清净好歇,随性而至罢了,我见他如此,只是笑笑,终是不好多言了。
夏日正好,静晗倒是近日常常来我处,两人也只是一起侍弄侍弄茶水,而后便做做针线打发时间。
论理她和尔岚亦是旧交,如今她怀孕,自是有话可说,我们却像心有灵犀般的不提她,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了下去,甚是安逸至极。
我的内心深处却是深深的明了,只要我们还一日在这宫内,宁静,绝对只是一时的奢侈品,可望而不可即,便如那最脆弱的琉璃,瞬间便会支离破碎。
第三十九章 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