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成了这般相敬如宾的模样。
身旁有一怯怯的声音响起，“皇上……”
尔岚的声音带了丝丝惶恐在内，我被她之言所惊，恍然回过神来，欠身道：“臣妾已是疲累，还请皇上准许臣妾暂回行宫歇息。”
他微微蹙眉，沉吟半响，而后道：“那你便先退下吧，朕以后再去看你。”
我低低应了一声，迈步出殿，身后的内监缓缓掩上殿门，亦是隔绝里面的万千情丝。
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夜已是极深了，漫天繁星并着虫鸣，已是渐渐的隐了下去，空中唯有冷冷清清的半弦孤月，冰凉的月色倾泻在着鹅卵石铺就的路面，泛起幽幽的寒光。
皇辇在砖道上踽踽前行，小内监躬身在前，携了大红的守夜灯笼细细的探着路，我微微闭了眼，斜斜的歪于辇内，神色皆是疲累，夜风袭袭，略为散乱的青丝轻轻附于面上，一下一下，带来微微的刺痒之意。
良久，方听到小内监低声道：“娘娘，已是到了。”
我微微睁眼，别苑的灯烛依旧亮着，映照出窗纸上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看样子便是若雁。
步辇微斜，我扶了如烟的手，踏着面前小内监的背缓缓下辇，如烟拿了些碎银子给他，权作打赏，小内监拿了银子，便对我做了一揖，继而欢天喜地的去了。
如烟扶了我缓缓入殿，若雁正撑着头在桌子面上打着盹儿，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垂着，如烟无奈一笑，欲上前将其唤醒。
我拉住她，摆摆手，轻声道：“她倒是也真累了，左右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索性便让她睡吧。”
她看我一眼，微微颔首。
内室的鎏金半隐鲛纱帘子柔柔的垂于地，蜿蜒逶迤，并着燃的极为璀璨的大红夜烛，铜镜前的镂空雕花古铜色盒中盛着碾的细细的芍药花灰，清韵扑鼻，如烟挑出一些，又拿来些清早的露珠就着混匀了，我拿起丝绢浅浅沾了，对着铜镜一一拭去面上红妆。
如烟拿了细细的鎏金簪尖去挑烛火，面上只做不经意道：“回宫之后，那孙小媛，娘娘思量着如何处置？”
我手中一停，眉头略略蹙起，此事虽是我无意，但无奈她实在是欺人太甚，我终是不能一味容忍。
更何况那孙小媛素来锱铢必较，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定已是怨恨我到骨子里，既是不能为友，我便更不能让她有机会成为敌。
思量及此，我已是捏紧了绢子，轻声道：“死灰尚能复燃，更何况人？”
如烟的面容半隐于身后，看不真切，她轻声叹息一声，道：“奴婢已是知道了。”
我略略叹息一声，“总归是同住一场，便让她略略走的体面些吧。”
如今暗夜，唯有窗外，一尊清月如钩。
第五十七章 冷雨葬名花（五）
更新时间20111019 21：37：03 字数：2012
第二日清早，天色微微破晓，宫婢们皆是收拾妥帖，纷纷从别苑乘轿辇回宫。
近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桩桩件件起于宫内的那些见不得人的阴谋，尔岚的孩子，我的坠马，这些连续不断的阴谋叫我心生寒意，宫内往日的祥和皆是不复存在，一切太过巧合，似乎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操纵着什么，就连空气中，也似乎是带了那丝挥散不去的血腥味。
约莫晌午，轿子终于在重华宫门口停下，如烟前来掀起轿帘，柔声唤一声：“娘娘，已是到了，下轿吧。”
我懒懒的睁了眼，碧透色的阳光滤过枝桠，彻头彻脸的倾了下来，温暖安详，依旧是那般的晴空万里，明澈一如我初入宫的那天，只是，我缓缓闭眼，竭力扼住自己心中的种种苦涩之意，那些清净无澜的日子，终究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过，比起以前那般的天真烂漫，这样的我，却是更容易在这个宫里活下去。
宫中初得皇嗣，自是狠狠热闹了一番。
尔岚功不可没，刘弘自是大肆奖赏，只待择了吉日便可直接封为妃，赐号由，一时尔岚所居的茉风苑在整个宫中恰如扶摇直上，上门阿谀之人络绎不绝，风头直直盖过任何当宠娘娘，炽手可热。
刘弘已是几日没来我的华穆苑，除了茉风苑，宫中更是平静的似死水一般，云卷云舒，日出日落，简简单单便又是一日，诸人却都是知道，万般平静下，总是酝酿着最惊世的骇浪，事情还并未结束。
窗外天际墨黑如斗，并无一丝星光，低低的气压压的人喘不过气，如烟正吩咐小内监们一一掩好门窗，放下厚重的绣金纹花帷幔，鎏金雕刻的青铜香炉内燃着淡淡的薄荷香叶，轻缓的白烟涌出，沁人心脾。
我斜盖了锦裘，遣散了众人，懒懒的倚于榻上。
今夜，总归是有些不平常的吧。
迷迷糊糊中，只听有人掀了帘子，稳重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我还未睁眼便被那个宽厚的怀抱搂住。
“卿儿，你近日可安好？”
依旧是那般温意柔情的声音，我半眯着眼，微微一笑，柔声道：“弘郎怎的这么晚来了？”
他搂了我在榻上躺下，语气懒懒道：“朕打量着你多日未见过朕了，若是朕再不来，只怕你连朕的模样倒是都不记得了。”
我捏了绢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臣妾倒不知弘郎竟是这般油嘴滑舌之徒，明明是自己不愿意来看臣妾，左右非得说是臣妾的错。”
他点一点我的鼻头，满脸宠溺，“左右朕说不过你……”
又婉婉的说了些闲话家常，我知道，其实刘弘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这些。
良久，他终于做不经意道：“尔岚之事，朕已是查了清楚。”
我面上微微错愕，道：“由妹妹不是被马所伤么？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他漆黑的眸中隐隐泛出一丝寒意，“总归是先有失心人，再有失心马。”
我浅浅咬唇，眉心微蹙，似做不经意道：“若说起失心马，近日倒是总有这些事儿，想当初臣妾的那马，也是不经意便发了疯似的……”
我神色间略略露出惶恐之色，只急急忙俯于他胸口，侥幸道：“幸好弘郎福泽庇佑，否则臣妾或许就已是回不来了。”
他神色一震，脸上大惊，捏了我的肩头急急忙道：“卿儿，为何你先前竟是没有提及于此？”
我面上略略露出不解之意，“弘郎何出此言？这一切皆是巧合而已，既是巧合，臣妾又何必再多言。”
刘弘的眉间略略蹙起，口中冷哼道：“只是巧合么？还是人为？”
我像是想到了什么，浅浅阿了一声，顿时浑身颤抖不已，“莫非弘郎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为之？”
刘弘面色一紧，只紧紧的搂住我，凛然道：“你放心，朕，明日定给你一个交待。”
次日起身，刘弘已是不在殿内，只怕是已经上朝去了，午膳过后不多时，便有小内监来传，说是皇上有请，诸妃皆要前往永和殿，有事相宣。
闻言，我心中冷笑阵，总归是有人要惶惶不安了。
永和殿一如既往的威严庄重，青砖红柱，我敛起裙角，行至殿内，只见着刘弘身着蟠龙紫金紫袍，端坐于上座。
皇后亦是坐于其旁侧，一袭金线牡丹凤袍，面上极为淡定端庄。
殿内的其他妃嫔皆是按着等级一一排着坐了下去，满殿之人皆是肃声，我面上亦是带了一丝惶恐，浅浅行过一礼，便于殿下方坐下。
刘弘面色阴沉不已，厉声道：“来人，将那贱人给朕带上来。”
身旁的内监应了一声，而后便急急忙下去。
不多时便拖上来一人，此人满身衣衫破烂，逶迤的艳丽襦裙也变得满是污秽，披头散发如颠似狂，乍看之下竟叫人认不出身份。
刘弘注视着殿下之人，满目厌恶之色，冷冷道：“肖氏，你兀自毒害皇嗣与妃嫔，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肖子涵满目惊恐，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皇上明察，这些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
我捋顺自己苏织的浮敛云水广袖上褶皱，面色不漏一丝情绪，也许堂下之人不懂，昨日还是众人眼中风光无限的肖容华，今日便是成了这般凄惨的阶下囚模样。
昨日还是被他关怀问候的挚爱妃嫔，今日却已成了最受人唾弃的罪魁祸首？
但是，君心，不是一向如此么？荣宠皆是随风而散的东西。
“皇上饶命，臣妾是被别人陷害的，一切都不是我做的……皇上明察。”
在场妃嫔皆是面面相觑。
“放肆……”
皇后嘴角微微一颤，只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大声斥道，“无耻刁妇，皇上在此，岂容你这般谎言搪塞？”
“狡辩？”
那肖容华后退一步，嘴角露出一丝凉凉的笑意，“臣妾是不是狡辩，应该是没有人比尊贵的皇后娘娘更清楚了。”
第五十八章 冷雨葬名花（六）
更新时间20111020 20：18：30 字数：2083
“贱人……”
皇后娘娘顿时白了脸色，厉声叱喝道，“还敢在此妖言惑众，来人，给本宫掌嘴。”
“娘娘且慢……”
我试图出声，“皇上尚且在此，那些宫中的刑罚，是不是……”
她狠狠剜我一眼，声音瞬间转冷：“难道苏贵嫔是觉得哀家做事有失分寸，还需要你来提携么？”
我面上一惊，急急忙下拜，惶惶然道：“臣妾惶恐。”
刘弘淡淡瞟她一眼，道：“朕也以为有些事，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皇后面上顿起委屈之色，却也不敢违抗，只得愤愤躬身道：“臣妾方才唐突了。”
一旁的公公前行一步，尖声道：“罪妇肖氏，前几日祭祀台前，你公然用护甲刺入汗血马体内，导致汗血宝马发狂失足，扑向身怀皇嗣的由昭仪，造成皇嗣险些夭折，不光如此，你还与那饲养马匹的马夫商量，在苏贵嫔所乘的马匹草料中加了可以使马匹精神狂乱的豆蔻，意图使贵嫔被马匹摔落山下。
危害皇嗣，扰乱祭祀，谋害妃嫔。
肖氏，这三条罪，你可认？”
肖容华面上满是愕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自主的后退几步，口中喃喃道：“护甲……护甲”
皇后嘴角微微冷笑，上前一步，一字一句道：“在那汗血马后腿上发现一只小指护甲，几乎尽数没入马腿，所以才导致这马发狂，经多位妃嫔辨认，那护甲正是你肖容华那日戴在手上的，这样的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上……”
肖容华突然像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