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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的灯烛嘶嘶跳跃,映的窗纸上的灯影皆是闪烁,我坐于铜镜前,任凭如烟将我头上的发髻散开。
她的手法极其娴熟,不多时便是将繁复的宫妆一一卸下。
我伸手拂过自己两鬓散发的发丝,不由轻声叹息一声,她似是有所察觉,温言道:“今夜之事,娘娘到底该放宽心,毕竟那公主来处可畏,我们还是避了好。”
如此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是显得分外沉稳。
我拿过桌上的一支珍贵的羊脂雕花玉簪细细打量,闻言涩然一笑:“你说的倒是也不无道理。”
殿门忽而被猛地推开,从夏跌跌撞撞的闯进殿内,我还来不及问话,她已是揪着胸口,断断续续道:“娘娘……娘娘快去看看……俪生帝姬突然浑身滚烫,啼哭不止……”
手中的羊脂玉簪忽而直直落地,登时摔了个粉碎,我胸口一紧,猛地抬首,失声道:“你说什么?”
第七十三章 感君回顾(一)
更新时间2011114 20:10:34 字数:2054
夜色黑漆如墨,凉意刺骨,镂花古铜灯盏上的大红灯烛跳跃纷纷,映的满室皆是锃亮,却仍是照不亮我心中的晦暗,我直直立于俪生的榻前,淡月色的百花寝衣外胡乱的罩着一件保暖的大红毡毛斗篷,饶是这般,身子却仍旧是战栗不已。
若是俪生……
若是俪生此番真的……
结果,我紧紧咬唇,不敢再想。
如烟浅浅扶了我的肩,正色道:“娘娘切勿担心,帝姬身子素来健康,此次也定是会无恙的。”
我望向她,眼中含着满满的凄然:“如烟,我只是怕,若是有人存心为之,俪生她还这么小……”
她急急忙以绢子掩了我的唇,稳声道:“娘娘切勿胡思乱想,帝姬自是无事的。”
言谈间,太医院的魏太医上前,对了我恭敬拱手:“回禀贵嫔娘娘,帝姬左右不过是因着天寒而受了凉,却也是无大碍的……”
我望向榻上安睡的小襁褓,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却仍是不放心问道:“那啼哭不止也是因为受了凉?”
他颔首,肃然道:“娘娘不必担心,小帝姬本为幼子,体性较虚,再加上身体受凉,便只觉得浑身不适,所以才会啼哭不已的,臣这下便下去开药,只需稍稍服用一些,便自是会好的了。”
我见他如此说,方才提着的心才算是真正放下,满目疲倦道:“如此便是劳烦太医了。”
“不敢当不敢当。”
魏太医略行一礼,而后便躬身出殿。
我猛地转头,顿时便怒了神色,对着殿下瑟瑟跪着的那人厉声斥道:“你到底是怎么看护小帝姬的,好好的怎么会受了凉?半夜啼哭不止也不知前来禀告,若不是从夏偶然听闻到小孩哭声,只怕今日帝姬便要被你这妇人给害死了。”
她见我如此,浑身顿时抖如筛糠,叩头如捣蒜,口中惊恐道:“回娘娘,奴婢不敢存了歹毒之心,只以为小儿啼哭,乃是寻常之事,故而才是没有禀告。”
她一个耳光飞快扇在自己脸上,下手极重,口中喃喃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我犹不解恨,只向着殿外厉声道一声:“不知死活的小蹄子,来人,给我打发去了暴室。”
小云子闻声进殿,带了内监来拖了那妇人出去。
“娘娘也不要太过心急,”从夏上前呈上一碗芙蓉羹,劝慰道,“太医今日都这样说了,想必问题确实不大。”
我摇摇头,满目幽然:“也该是我要担心,宫中人多眼杂,难免会有人会忍不住对她出手,她还这么小,有的事情,我怕她受不住,这次只是受凉,我只怕下次……”
我的声音渐渐的沉默了下去,低不可闻。
如烟本来在挑着那寸长的烛芯,闻言亦是蹙眉,“帝姬虽是不似皇子那般,但确实也是危机重重的,娘娘不得不多做打算。”
我紧紧咬唇,戚然道:“如烟,为何这宫里,总归是养不好孩子?”
她停下手中的簪子,深深看我一眼,语带深意:“宫中女子众多,阴气颇重,小孩子性热,自然会有所冲撞的。自然也是不好生养的了。”
赤色步摇柔柔垂下的银色珍珠流苏一下一下扫在颊边,像是在热辣辣地提醒着我什么,尔岚的死,静晗的绝望,夏容华刻骨铭心的恨意,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现,并着耳畔隐隐出现的宫闱女子哀怨的哭喊,似薄刃般,一一划过我的心上,我紧紧的咬唇,手中绢子搅的百般褶皱,却仍是不自知。
俪生,俪生,你还这般小,而我白白担了你母妃之名,步步为营,却仍是没有万全之法可以护的你的周全,素袖一扬,手旁的那套碧落青瓷玉器落地,纷纷跌了个粉碎。
尖锐的声音忽而在耳畔响起,冥冥中似乎是在提醒着什么,我缓缓闭眼,已是有了决定。
玉碎瓦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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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应是起了风,吹的殿内的帷幔如吹絮般纷飞,烛光昏黄,尖细的绣针握于我素白的手中,愈发显得寒气逼人。
我紧紧攒住手上的鎏金赤红护甲,眼中只觉酸涩不已,俪生,母妃如此,还望你日后不要责怪母妃方好。
如烟立于一旁,满眼皆是不忍,“娘娘果真要如此么?”
我呆呆凝视着自己手中的绣针,涩然出声,“我现今树敌太多,明暗皆有,防不胜防,说不定哪日便是有人心怀了叵测,若不如此,实在无法保她周全。”
烛光阵阵,映着我身为宫妃的百般无奈。
虽是毁了半分容颜,但好歹能护住她的性命周全。
手在孩童娇嫩的脸庞前抖了许久,我强忍住眼中泪意,纵使百般狠心,我却终是不忍下手,俪生,俪生,口中喃喃念几声,手上竟已是不自觉弃了那针,我踉跄退几步,纵然是为了护你周全,我到底是舍不得。
殿内空气中带了一丝隐隐的绝望在内,我满心涩然,不知不觉间,面上已是尽数潮湿,俪生,家族的荣耀,满身的恩宠,高高在上的位置,一切的这些,却终究抵不过你的安然长大。
我想,我是真心要护住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从夏打从太医走后便一直蹙眉在旁,眉眼间犹豫不定,此刻见我如此神情,终于展眉,上前对着我急切道:“娘娘也并不一定要如此,奴婢记得自己故乡曾有一种草,唤名为防己,那些收药的商人们说,若是将此物碾碎,而后取其汁液抹于肤上,坚持一个月不断,据说,便能生出如疤一般的印记,此后若是能不碰绛珠草,便会永不消散,时间越久,痕迹越深。”
我猛地抬眼,面上大喜,急急出言道:“此言当真?”
她用力点头,眉眼间皆是肯定。
我心中一疑,思绪一转,已是不自觉出言道:“从夏,你故乡是哪里?”
从夏见我如此发问,眸中已是有了丝丝闪躲之色,却也不自然道:“回娘娘,奴婢的故乡便是那草药之乡清州。”
我眉峰一挑,随后又舒展了神色,徐徐道:“清州么?倒真是个好地方。”
第七十四章 感君一回顾(二)
更新时间2011115 20:02:40 字数:2108
殿外夜色皆是漆黑如墨,唯有星星点点的长夜烛,连成斑斑光亮,灼亮至斯,窗外的海棠枯桠浅浅的映于碧色的窗格,瑟瑟抖抖,满地落香堆积,寂静的让人心慌。
赤色珠玉帘子被人掀开,如烟急急忙迈步进殿,满面忧然。
我稍稍侧首,低语道:“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可是查清楚了?”
她微微皱眉,上前低语道:“奴婢遵着娘娘的吩咐,奴婢只说自己是御膳房烧火做事的宫婢,只因一同的做事的宫女前些日子因惹了惠妃娘娘的怒,已是被公公处死,我想着她生前与我素来交好,最后却是落的个如此凄凉下场,到底是于心不忍。
遂前来央求于那公公,只想查查宫里记着宫女祖籍的档案,日后若是我侥幸能出宫,落叶归根,只想着带了她平日的衣饰去她家乡埋了,未尝不是功德一件。”
她略略一顿,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从夏,原本是宋州人……”
我皱眉,冷笑道:“我果然猜的不错,天底下哪里便是有了这样好的事情,定是受了他人的指使蛊惑,先前一个从秋便也罢了,如今又出来一个。”
她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欲言又止,我蹙眉:“若是有什么话,便是说了出来,这般踟蹰作甚?”
她深深看我一眼,小心翼翼道:“奴婢私底下以为,从夏此行,并非怀了异心。”
我扬眉:“哦?”
“奴婢随后又趁着那公公不注意,又拿了记载妃嫔祖籍的书册翻阅,却发现,唯有现今的太后,原本倒是清州人。”
我双眸微眯,心头一颤:“你的意思是?”
她低声道:“奴婢只是想着,既然清州自古以来便是有着这样的秘方,那三王爷面上的那道疤,是不是也是……”
她恰到好处的停住了话头,深深的望向我,眼中有着明显的暗示之意。
我登时一愣,若是真的如如烟所说这般,那告知从夏这一方法的,便定不会是太后,她怎会舍得为了一个对她来说无足轻重的孩子,而让她自身的孩子受到半分威胁?
如此一来,幕后之人,几乎呼之欲出。
诸事已是了然,我心里登时有酸楚和欣慰的番叠交错,仿佛以往的伤口被撕开后撒上盐,一时百般情绪皆是涌上心头,竟是有些不能自控。
眼角猛然有了浅浅的湿润之意,我紧紧握住手中的如意棉绣绢,却也仍是止不住自己手中的颤抖,左右不过是那天提了一句,他便肯以此言相传授,他竟如此信任我。
我紧紧咬唇,皇权之争,从来就没有兄弟之情,生母贵为太后,刘景自己的身份,在刘弘看来,原本就已是万分尴尬,保不准会时刻担心刘景日后起了反叛之心,从而决定先一步斩草除根,毕竟,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威胁,自古便是君王处世之道。
太后当时想必也是想到了此处,故而打小便是冷落于他,以此来让刘弘放松戒备,最重要的是,古训之中早已有云:颜面不齐者,乃是为上苍所遗弃之人,故而不能坐天下。
我缓缓闭眼,只怕是倚着这个缘由,刘景才能安然存活至今,而此时若是被刘弘知道,知道刘景面上那道疤极有可能是以药力为之,若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