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子,“留恋”这种情绪双方都没有资格说,那就不提。
“喵、喵、喵、喵、喵!”白璧很聪明,拼命地大叫。猫咪叫声盖过两位主人的吟呻声,似乎在帮助掩饰两人的欢好,又似乎猫儿比两人还明白,还清醒,也更冷酷无情……用猫叫声盖过一切,直白告诉姬华池和柳逸,两人此刻再缱绻,今夜过了,也终将春。情了无痕。
一切都是会被完全盖住,抹去的。
“喵!”白璧叫得很欢快,绕着赤。裸绞。缠的柳逸和姬华池绕圈,一圈又一圈。
日升日落有可能提前或者推迟,五更钟却是严格按着时辰敲响。姬华池闻钟声就坐了起来,柳逸的手臂亦不由得松开了她。
两个人的身体突然都感受到了冷。
又或者是寒气早就侵袭入骨,只是姬华池和柳逸刚才太热烈,没有察觉。
姬华池盯着柳逸,告诉他:“孤要上朝了。”
她说完不做停留,自去拾了王袍穿起来,又自理云鬓,自着妆容。
姬华池盘膝坐在一隅的案几前,对着数盒妆奁,一对木雕九凤托着的铜镜,忽觉刚过的一夜,不是梦,又是梦。
姬华池食指往那黛墨妆盒中一伸,柳逸却伸手握住了她的纤指。
柳逸握着姬华池的食指,将她的手从墨盒上方移开。
柳逸再扳转姬华池的身子,令她不对铜镜面对他。
柳逸已自穿好锦衣,一手捋着自己的袖子,令一只手伸指探入墨盒,指尖沾点点黛色,细细温柔地抹在姬华池眉上。
他为她化一双好看的,修长的娥眉。
化完了眉,柳逸将指尖在自己袖子上毫无顾忌地随意擦擦,将干净的手指再探入另一只嫣红妆盒。许是柳逸的手有些抖,听得他骨节脆响一声。
但是当柳逸捋袖抬起手,将嫣红仔细认真地抹在姬华池两瓣唇上时,他由臂至手却无丝毫的震颤,整个动作稳稳当当。
柳逸为姬华池将唇抹至她最爱的鲜红,不增不减一分,刚刚好。他的指尖却不移开,久久停留在她唇上,动作那么轻,仿佛在自欺欺人,以为停留了就能永驻。
姬华池刹时翘起两侧唇角,红乍笑,绿长颦。
她威仪万千,却又妩媚万千,问柳逸:“柳汉阳,孤美吗?”
姬华池一身绝色万物皆掩不去,犹如一块瑰宝,在这一瞬被人敲碎,夺目光华四射,将柳逸周遭包围。
柳逸心神俱痴,又良久凝固,不能动弹。
他心底纵有千般叹,唇上不能出声叹息一句。最后,柳逸高高举起手,去触他亲自为姬华池化好的一双眉。
她说他生得好看,却不知她也是天下最好看,怕只怕,哪一日,他忆不起,双蛾眉。
柳逸的指尖顺着姬华池眉心捋至眉梢,又从她左眉换至右眉,他的这一切动作都自然而然,两个人彼此拥有过后,已潜移默化变得亲密无间。
发生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悄然天然。
柳逸回答姬华池:“吾主,美极了。”他笑,发自肺腑道:“吾主乃逸心中最美佳人。”
亦是唯一。
柳逸神色坦然,俊朗面庞好像皎皎明月。
姬华池却缓缓地,不可流露情绪地浓黑了眸色。
估算着该召宫娥和内侍们进来伺候了,姬华池就简短将一些事情交待予柳逸。
柳逸颔首:“臣知。”
姬华池深望柳逸一眼:“汉阳君,请务必珍重你的性命。”她复做乍然一笑,容华绝色,又站起身来,抬起手中至腹上,素黑王袍广袖垂,风采无双。
姬华池果决转身,行动生风带起袍袂:“孤去也!”
一如既往的骄傲和意气风发。
……
姬华池着冕上朝,是日向众臣宣布了与秦赵和盟事项。
两国君主会盟的日期很快定下来,就是在一个半月之后。
郢都去庸关至少需要二十来天的路程,姬华池的队伍不得不早早出发。又因为庸关附近有秦国淆江,行船通途,故而姬华池选择走水路,过汉江湘水,顺着长江一路往西走。柳逸则往东归封城,她与柳逸各西东。又因为他领了她暗中的旨意,要去办一件只能悄悄执行的事,不得不未给姬华池送行。
天公亦无情,姬华池的船队越往西走,与此刻的柳逸距离越远,两岸景色越秀美。船队穿过峡江,最后两山如扇如门大开,站在船头的姬华池视线陡然开阔,正是清晨,雾未去,漫目无边无际的水,烟波一片,端得是难得美景。
可惜柳逸不在。
姬华池微微垂目朝她身边,身后瞥去,一排排的臣子,侍卫……他们都站得端正又恭敬。
姬华池不是悲恸的人,她很快释然:但有与柳逸共饮长江水,万里迢迢,也已足够。
姬华池心情不错,冬渐走,春快来,她今日又穿着一袭宝蓝色长裙,加之荷粉色披帛,长长垂尾,又由江风吹起,飘扬得比她的发髻更高。
姬华池来了兴致,就在这船头趁风起舞。她圈圈旋转,披帛将她的身子层层环绕,似情丝又似游丝,缠住了裹住了她,缓缓地,安慰地,她不抵触,也心知以后难得解开。
姬华池所乘船只周围雾气浓重,她和船上的侍卫臣子们均看不清楚远方。但是远方无雾处,另一只船却半停半飘在江上,船头男子遥遥凝望姬华池的船。
雾气障了姬华池的视线,令她未曾发现敌船,亦帮姬华池做了掩护,令船头男子也无法完全清楚地看明白她。
男子只模糊瞧得船头一个他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翩跹起舞,犹如霓裳仙子凭空舞于江山,人与景皆不似人间。她身上的披帛随舞飘着,竟比楚国舞姬最出名的水袖还要缠。绵,绸缪不去。
男子恍觉披帛一圈圈绕住姬华池的身子,亦是他一圈圈绕住的青春年华。
这么多年层层裹住,到今日才抽丝解开。
男子命人将船向着姬华池那边开过去。
姬华池正舞着,忽觉不对劲,旁边的侍卫见佳人惊鸿蹁跹,早就呆了,反倒是姬华池提醒她周围的那些侍卫:“戒备!”
她收起舞姿,亦换了冷然的神色,后退两步命令道:“全部张弓备箭,若是敌船,果决射杀。”
侍卫们回过神来,凛然领命。
“呵呵,楚王不悦孤来么?”对面的船只破雾开进来。船头正对着姬华池所在的船头。那男子听力极佳,将姬华池的冷言冷语听得清清楚楚,男子反问姬华池:“楚王既然不悦,又为何要跳如此优雅的一支舞欢迎孤的到来?”男子手扶栏杆,朗声夹含冷气:“楚王这么温柔又低卑,盛情令孤难却啊!”
姬华池看到对面船头的男子,咬了咬牙,转作坦然无惊笑容:“孤以为秦赵王会在庸关坐等,未想着秦赵王这么诚惶诚恐,低卑地亲自迎出几十里,到这江上来迎孤。”姬华池前进数步,亦扶栏,感叹道:“比起来,还是秦赵王更加盛情啊!”
“哈哈哈哈!”魏匡平时都是无声笑的,这会却乍然笑出声。
魏匡周围的秦赵臣子和侍卫皆蒙了,他们的王,本就生得一番不同其他男人的刚硬和邪气,但因着他笑不出声,倒还将气质收敛着。这会儿秦赵王极难得地笑开去,冷眸泛起星耀,便好似一柄冷光寒剑拔剑出鞘,道道戾光,慑得人本能地后退,但这柄剑却又太过绝世无双……又勾得人明知道是危险不可触碰之物,却浑然忘己,移不开目。
魏匡稍抬右臂,着墨色王服的他似一道魅影,阴森森。
作者有话要说:架空,假设这个时代就有披帛皿
、第二十六章
魏匡一双眼紧紧盯住姬华池,眸溢英采,笑问:“孤先前寻问楚王那两句话,楚王怎地不回答?”
姬华池不答,只命令下属道:“开船。”
楚国船队往左绕过秦赵国的这艘大船只,欲穿过左边的一片芦苇荡,开向庸关。
“开船。”魏匡浅笑,也命令下属开船,船头调右,偏偏挡住姬华池船队的去路。魏匡脸上笑意更浓,不依不饶问道:“小豆蔻,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姬华池稍微倾斜了身子,只手扶在船沿上,斜眼讥笑魏匡:“你好糊涂啊,孤不是已经答了么?”
她真的已经作答了:
魏匡问姬华池小豆蔻忘吾否,姬华池未回复,那便是忘了啰!
魏匡问和否汝为奴,她一战到底,那便是死也不会臣服在他脚下呀!
“呵呵。”姬华池浅笑两声,魏匡不仅是糊涂,更是笨死了,不明白她说的话。
他也从来未曾明白过她。
姬华池一双媚眼往船下瞟,觉得那些个枯黄摇晃的芦苇,甚至是漂在江上的浮游物都比魏匡更具有吸引力。
魏匡却似乎还不明白,双手撑在栏杆上,身子往姬华池这边倾:“答得不好。”他勾着唇角,漾着笑意对她说:“孤生气了。”
魏匡说完还撅了撅嘴,眨了下眼睛。
姬华池强忍心烦作呕,同魏匡说笑:“魏王真是气好大啊!”
魏匡笑意稍僵,顷刻恢复原状,他纠正姬华池道:“孤是秦赵王。”魏匡声似大江,未含有什么温度:“只要孤是王,前头缀的国号是什么,孤一点也不在意。”
“呵呵。”姬华池又冷笑两声。
魏匡却高高撅起两瓣薄唇,强调道:“孤是真的生气了呢。”魏匡右臂一抬:“气很大!”
魏匡一呼百应,江中跃起数百早已埋伏好的伏兵。秦人不善水,魏匡命这些伏兵事先训练了半年,方才能依靠芦苇自如换气。这些伏兵一跃而上,落在楚船甲板上,各执短刀。楚国侍卫当即拔剑相抗,保护船上文官,最关键是护卫姬华池:“护驾——保护大王——”
魏匡纵身一跃,如龙腾云越过两船间隙,稳稳落在姬华池面前。
姬华池欲躲,却被魏匡伸臂一带,揽入怀中。她的背抵在他的胸膛上,两人同时瞧着船上两国士卒激战,魏匡面色忽地一僵,他腾出一只手,缓缓覆在姬华池的双眼上。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看见面前鲜血横流,便决定以手覆住姬华池双眼——不想让她看见流血。
魏匡面上很不自在地撇了撇嘴。
姬华池的身体被魏匡如钳铁臂栓住,不能动。但她的双唇没有被封,仍能启。姬华池就启唇跟魏匡开玩笑:“秦赵王作甚这般挡孤的眼,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