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他是杀人重犯,是万万放不得的。”安子洛道。
“这——”奶娘有些为难,看向我。
我冲她温言道:“奶娘,不要为难安大人,他是朝廷命官,自然是身不由己,好在这里还算是不错,累不着,饿不着,暂时住上一阵子,倒也不错。”我略微加重了‘暂时’两个字,别有用意的看了纳兰鸿兹一眼,示意他不用着急。
纳兰鸿兹依旧目着表情,不知为何,竟然让我心中一阵难过,连忙眨着眼睛,抑回泛出的泪意,狠心的转回头,不再看他,扶着奶娘一步一步走向地牢大门。
我不能为了救他一人,而陷晏非他们于危险之中而不顾,晏非拖着病弱的身体,强自挟人闯了进来。安子洛虽是口中未说什么,心中像是恨之以及。若非奶娘在这里,他怕是早已经动了手。
我非是不肯救他,实在是眼下情形,全无把握会全身而退,但愿他能过明白我此刻的心思,莫要怪我。
“小韩情——”他终是难忍的唤了我声。这一声虽轻,却是让我心头狠狠的震颤了下,这一声,包含着伤心、失望,更多的则是不舍。
我向前的脚步,再也无法超前迈。抑制着自己不去回头,只怕回头看见他伤心暗淡的眼神。
所有人跟着停了下来,晏非强行一致的‘咳’了声,似一把重锤,狠狠的撞击着我的心,我咬了咬牙,挽着奶娘卖出了地牢的大门,最终,也没有再回头去看纳兰鸿兹一眼。
向着那间茅草屋,一行人穿过了竹林,去了后堂屋。
奶娘拉着我的手,说是要跟我叙旧的机会,只开了晏非和随着他一起来的三个人。
晏非先是不肯,我再三相劝,他才勉强同意,四个人留在前堂等着我,坚决不肯先行回去。我只能答应他,尽快叙完,他这才点头放人,随着仆役去了前堂。
安子洛派人找来了大夫,替奶娘包扎了伤口。奶娘看起来心事重重,那大夫刚一走,她便唤安子洛进来,并让他吩咐下去,任何人不要进来打扰。
我见她的神情,心知她是有什么事要说,果然,安子洛刚一坐定,奶娘便对他说:“安儿,你可知道,她是何人?”
安子洛看了我一眼,虽是不解,还是恭敬的回答道:“刚才听韩东主唤母亲为奶娘,像是母亲的乳子吧!”
奶娘摇了摇头,道:“为娘说的不是这个,安儿,你可知道,你有位堂妹?”
“知道”安子洛点了点头,沉声道:“堂妹洛子归,就因为她,叔父叔母才离开了陵丘城,而父亲也受了连累,才被那狗皇帝派来的人给逼死的。”
我听到这里,心中已是巨浪翻涌,无比惊讶。旧时,我虽听父亲说过,我有一位堂哥,在大伯父被害之时失去了踪影,却从不曾料想,他尚活在人间,而且还成了陵丘城的郡守。
安子洛,洛子安!原来竟是如此。
奶娘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对她喝是怀有怨恨?”
安子洛摇了摇头,“这都是哪狗皇帝的错,听信了谗言,害了我们洛家,那是,堂妹尚在襁褓,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婴孩儿。她又有什么罪呢?”
长久以来,在我心中,对于爹爹和娘亲,还有被害的大伯父和失了踪的堂兄,一直怀着深深地愧疚,虽说,他们并非我直接所害,却也是因为受了我的连累。尽管爹爹不止一次跟我说“青儿,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过内疚,”可是,我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默语着心中的歉意。希望远在天上的娘亲和大伯父,能够原谅我的无心之过。
遂于失踪了许久的堂哥,爹爹从未停止过找寻,确实一直没下落,年少游离四方时,我也不时的找寻着堂哥的踪迹,可惜的是,和爹爹派出去的人一样,毫无半点音讯。
爹爹也曾想过,堂哥很可能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即便如此,也从未放弃过找寻希望,一年,两年,三年。。。。。。一直一直都在找寻,直到他过世的前一年,他还在找着,初时还抱有很大希望的我,一年一年下来,这样的希望变得越来越加的渺茫。
我从未曾想过,会有一天,会在故里陵丘城,见到了我的这位堂哥,洛子安,安子洛,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在我的面前的他,不再是那个一脸淡漠,冷傲心机深沉的安大人,而是我那苦命的堂哥洛子安,身份上这一转换,感情上自然亲近了许多,在这世上,还有一位我洛家的亲人,这个念头,一直充斥着我的脑海,轻轻地唤了声“子安哥哥——”
他浑身一震,讶然的看向我,先前对奶娘说的话,再不解,听见我这一声唤,也尽数清楚明白。
“子归——,你是子归?”
我鼻头微酸的轻轻地点了点头:“是我,堂哥。”
“安儿,她的却是你的妹妹,洛子归。”奶娘出声确认到。
“呵呵——”洛子安含泪轻笑,道:“妹妹,我竟然可以见到你,竟然——”他起身走过来,轻抚着我的肩头,激动的语不成声。
“哥——”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一向生活的无忧无虑。突然间湿了所有的依靠,流落街头,还有保命的四处躲避,该是怎生得苦。想起他这些年来,可能受到的苦楚,我的泪,盈满眼眶。
奶娘在那边偷偷的试着眼泪,随即道:“好啦,你们兄妹相见,是一件好事,不要难过了。”
我止了泪意,展颜道“奶娘说的是,今日能够见到哥哥,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爹爹和伯父地下有知,也应是感到安心欣慰了。”
“是,子归,你说的是。”安子洛松了手,微笑着转头对奶娘道:“母亲,你和子归在这里稍坐,我去吩咐下人,备些酒菜,好好庆祝一番。”
“好好,你快去吧。”奶娘也笑容满面的应和道。
我也很是高兴,一时到时忘记了前堂等候的晏非,知道外面床来一阵吵嚷声,我方才记了起来。
[VIP]第九十八章 屠殺
作为大运皇朝的边城,陵丘城虽是地处边塞,邻接他国,却是一直祥和安宁。就算是前一阵子,康宁帝云天炽御驾亲征弓月国时,两国交战之时,也未波及到陵丘城。自打大运王朝立朝以来,数百年间,不管是内战还是外战,陵丘城里并未发生过一场战事。也因此,这里的百姓习惯了安宁和平和。对于他们来说,厮杀战事,似乎太过的遥远。他们所能见到的,最多不过是街头打斗流血的场面。
所以,当漫天飞沙,挾卷着狂乱的马蹄声,直直冲向城门的时候,守卫城门的兵士,并没有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嗖—嗖—’的飞箭,在几丈之外,射向城头的守卫。飞驰的马蹄,丝毫未滞,随着滚滚扬起的黄沙和飞坠下城头的守卫,眨眼间冲入了城门。
城内的安宁,在这一刻,被打破。嘶杀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混乱之中,有人认出了这一批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的身份。
骇然的叫声里,喊出了他们的身份。
“马贼,是西良马贼来了——”
“大家快跑啊——”
一场疯狂的屠杀、抢掠,将这安宁祥和了数百年的陵丘城,一朝之间,蒙上了一层血淋淋的颜色。
与此同时,陵丘城的郡衙内,一对军兵押着几辆囚车,缓缓行出衙内。北门处的屠掠,并没有漫延过来。押运囚车的兵卒,挥打着拉运的马匹,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前方的惊叫、哭喊声,透过吹卷过来的沙土,传了过来。阵阵凌乱的马蹄,踩踏着已经倒卧在血泊之中的尸体,冲将过来。
匆匆抽出腰刀的兵卒,还来不及挥刀,便被马背上的煞者拦腰斩杀。大半数人就这样没有了性命,剩下的几人,倒退着身形,背靠着背,围拢在一处,面对着四周踏着马蹄,扯着缰绳,拎着带血的大刀,像看几只蝼蚁一样看着他们的马贼,握着刀柄的双手,已经满是紧张恐惧的湿汗。
囚车里,几双眼睛牢牢盯着两方人马,对这一突然的变数,抱持着静观其变的心思。
马贼们瞅着围在中央的几个兵卒,其中一个看似马贼头目,年纪约有四十几岁,满脸络腮胡须的男人,刀前尖一指,冲着周围的马贼们,一声喝令‘杀’,几十吧大刀朝着一个方向挥了下去。
顷刻间,几具肉身,被斩成数段,血肉模糊的横陈在地上。
囚车里的几人,先时还抱有些希望,亲眼见到如此血腥的一幕,开始为自己的安危担忧。
马贼就是马贼,哪里会顾及谁是官兵,谁是贼。之所以会先对官兵下手,那是因为,在他们眼里,囚在牢车里的人,已经等同于死人,没有了丝毫反抗的力量,只能任他们任意宰割。
在屠杀尽带刀的兵卒后,刀尖已经转向牢车。
那络腮胡,几乎是眼睛都未眨一下,回手一刀便切了囚车內一人的脑袋。揪着头发,提在手中,狂妄的仰头‘哈哈’大笑。
那些马贼们,也感染了他的兴奋,围着余下几辆囚车打转,听着牢车内的人发出的哭求声,挥着手里的大刀,绕着头顶吆喝。
在他们眼中,杀死几人,只是抬个手的事情。而往往就会有那么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有十分把握的时候发生。
囚困在牢笼里,看似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却在刀锋逼近的那一刹那,挣开囚车,暴射似的窜了起来。
挥刀而来的马贼,惊诧的张大了嘴,硬住了身体,呆在那里。只是眨眼间的工夫,暴窜而起的身形,已然落下,立掌为刀,直直斩下那一只握刀的手臂,鲜血立时从断开的肩臂涌了出来。
一连串的动作,快似闪电,那马贼犹似在梦中一般,望着跌在地上的手臂,感觉温热的鲜血喷溅到脸上,大梦方醒的大叫一声,两眼一翻,痛的晕厥过去。
那双足轻点,蹲立在马头上的身形,咧开唇,邪魅无比的一笑,扳住晕厥过去的身体,对着犹自涌出的断臂处,张口狂饮。
这一幕,惊煞住了一群马贼。
那为首的络腮胡子,在惊呆了一会儿后,破口大骂道:“他娘的,这是个什么鸟人?竟然比咱们还狠,还他娘的喝人血。”
“大,大哥——,是不是——什么妖魔啊?”一个马贼缩着肩膀,小声的道。
“什么鸟妖魔啊,这是他娘的在故弄玄虚,兄弟们,别着了他的道,都一起给我上,我就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