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皱了眉头:“爱妃是何意,朕难道不配听你一曲琴音么?”然后,他看着她顺从地取了琴,摆放在案前,却再也没有看上一眼,仿佛这琴已经不是她的心头所爱,已经永远尘封了一般。
为了了解她,他经过多番的打听,得知她的琴技是拜了当年有名的琴帝为师,琴音世间难求,不免又有几次旧事重提。
但是,每每他邀她为他弹琴的时候,她总会莫名其妙地伤到手指、手腕,久而久之,他明白了,她其实从未想过要为他弹琴,却仍是不忍苛责于她。为了让她好好爱惜自己,自此,他再也没有邀她为谁弹琴。
尽管他知道,她视若珍宝的瑶琴,虽然再没有出现在众人眼中,断掉的弦,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再续上过。
琴弦断了,恐是她的心也跟着一起去了吧?纵然如此,他还是要了她,囚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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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咕咕。”树影轻晃,一只白鸽停驻于摇曳的树枝上,瞪着豆点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细细打量着卧榻前的美人,细细轻唤着。瞧着榻前仅有慕容薇音在,也毫不怕生,展翅轻轻停在美人的香肩上,试探着用小脑袋蹭了蹭,殷虹的小嘴啄了啄脚上系着的竹桶,又是两声“咕咕”。
慕容薇音取下白鸽脚上字条,展开来,极尽飘逸俊秀的字体,一如其人,纸上仅仅提笔写了四个字:“月影阑珊。”慕容薇音会心一笑:夏侯渊,你已经准备好接我回去了么?这一刻,她已经等待了三年。
慕容薇音手捧着白鸽,爱怜地抚摸着劳苦功高的信使,瞧着小家伙一脸享受的模样,微微举高了手,手一放开,白鸽重新隐没在一片苍翠的绿茵间。
细细又看了一遍纸条上的字,然后,销毁灭迹。
“爱妃醒了,如此,朕带你一同用膳可好。”愣怔地看着摆动的枝桠,不觉间,皇上已经去而复返,慕容薇音敛了脸上的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手臂一震,却并未挥开,任由皇帝牵着她的素手,一路朝着饭厅前去。
四房的一张小桌案,菜色很齐,皇上亲手盛了一碗芦荟芙蓉羹,就着自己的手,喂了慕容贵妃一口,看着她丹唇轻启,细细吞咽,竟然是无比的满足。突然,慕容贵妃的黛眉一皱,弯身“哇啦”一声,吐出一滩鲜血,人也相继软倒下去,已然晕厥,幸而皇上一把扶住了。
“爱妃!”皇上的脸上阴云密布,抱着贵妃的手,却几不可见地颤抖着,怒喝道,“来人!快传太医即刻觐见!耽误一时半刻,提头来见!命人抓了御膳房的掌厨和端芙蓉汤过来的宫女,朕要亲自审问!皇宫侍卫尽快把守各个宫门,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怀中,慕容贵妃莹白剔透的肌肤泛着深色紫罗兰的颜色,始终昏迷不醒。此刻的她,脆弱得一如蝉翼,一触即碎。皇上深深地握住慕容薇音的手:“胆敢于朕的面前伤害你,朕绝不会让他好过!”阴沉的脸上,杀意弥漫。
经过连番彻查,真相水落石出,皇后因为常年备受冷落,早就对慕容贵妃怀恨在心,几次三番让人贿赂贵妃身边的宫女不成,让人抓了那宫女的家人以作要挟,逼其就范,在贵妃的膳食里下毒。
本是万无一失的一次下毒,选的是贵妃最爱的口味,挑得是一剑封喉,快速致命地毒药,却奈何老天爷也甚为怜爱贵妃,不忍她就此香消玉殒,太医的及时赶到,国库珍藏的天山雪莲,贵妃的一条命就这样被续了回来,只是匮乏虚弱得很,本就淡漠如水的神情更加的冷淡。
天子一怒,慌尸遍野,接连砍了几个相关的人员,皇上还不解恨,心中的怒火饶是朝臣如何规劝也难以熄灭,最终,国丈妥协,为了保住皇后的性命,任由皇上摘了皇后的凤冠,打入冷宫,事情才有所平息。
这是皇上即位以来,头一次明着和国丈撕破了脸面,寸步不让,不免让人叹息:红颜祸水啊!
四 劫持
八月十五,中秋赏灯会。天子脚下的汴京城张灯结彩、灯火如昼,万盏彩灯垒成灯山,花灯焰火,金碧相射,锦绣交辉。汴京城的少女载歌载舞,引万众围观。
一片欢闹的气氛中,一群人显得尤为突兀,若不是城中的人忙于玩乐,定能一眼看出端倪。
几个孔武有力的莽汉将一男一女二人围在正中,神情肃穆,鹰一般锐利的双眼四下环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明明已到了秋高气爽的时节,额头却隐有汗意萌生。
几个莽汉的正中,贵气外露的锦衣公子拥着一个蒙面的女子,虽然看不清女子的容貌,端看婀娜飘逸的身姿,已让人心生爱慕。两个人的身旁还跟着一个翘着兰花指从旁伺候的娘娘腔。极富有特色的一对组合。
身为皇帝殿前御用侍卫,为主子而死,莽汉们责无旁贷,然而,此时亲身护卫之人,不是别人,正乃当今天子,以及圣宠正隆的慕容贵妃,他们自然不敢有任何的闪失。
“皇上……公子,爱民如子,江山盛世,百姓安居乐业,有帝王如此,真乃万民之福啊!”尖细的嗓子语带献媚,将手中镶嵌白色狐裘的披风递给身侧的锦衣公子。
锦衣公子罔若未闻,细心为身畔佳人隆好披风,偌大的兜帽挡住大半边倾城雪颜:“爱……薇音,可有想要的,朕,我亲自买来给你把玩。”
前不久,慕容薇音的身子刚浸了毒,若不是发现及时,又有宫中御药天山雪莲作为药引,恐怕回天乏术。到此刻,思及她倒在自己怀中,朱唇染血的模样,他仍会不受控制的颤抖。
那一刻,他明明在她身边,她却离死亡这么近,这么近。
中毒之后,她缠绵病榻一连数月,病容憔悴,神情较之以往更加恹恹。恰逢中秋佳节,汴京每年都有歌舞宴会,为博美人一笑,他私自便衣出宫,仅带了一手提拔的几名擅打亲信。
慕容贵妃中毒一事,牵连甚广,幕后黑手皇后,已经被贬入冷宫,闭门思过,若不是朝臣相阻,皇后不死,也难逃被贬为庶民。朝堂上的均衡自此已被打破,隐约存了变天的味道。
若不是顾忌巴邑那边近来的动向,国丈恐怕很难善罢甘休。
于这个时候出来,恐怕不是良好的时机,这个他何尝不知。虽然看惯了她无甚喜怒的表情,却不知为何,连他这个帝王都拿皇宫做了黄金鸟笼相比,她从不把皇宫当家,从不把自己当做他的丈夫,一个女人一生的依托。
宫之于她而言,恐怕只是囚身的牢笼罢了。那一刻,他的心无端地又痛了,突然顿悟幽王烽火戏诸侯,所做为何。
“走火了,走火了……”惊慌之声由远及近,观灯的村民竞相奔走,仓皇逃窜。
皇上眼疾手快地护住慕容薇音,紧紧拥入怀中。随旁护驾的侍卫,纷纷聚拢,已经将手按在了随身暗带的刀鞘之上。
声马嘶,几里开外,一蒙面剑客纵马疾驰,出鞘的宝剑,闪着名剑的辉光,迎面朝着他们而来。明明是单枪匹马,却有一夫莫开,马夫莫敌的气势。铮铮男儿豪情,当是如此!
察觉来者不善,围拢在皇帝身边的侍卫纷纷亮出自己的兵器,一时间,刀光剑影。虽然早有了戒备,却仍是不敌蒙面人的武功,几名莽汉很快被分散开来,疲于奔命,难以应付。
“皇上,皇上救救杂家,皇上……”尖细的嗓子不过喊了几声,顷刻间血染脖颈,没了声响。刀剑过处,带起腥风血雨,满城惶恐。
“杀人了,强盗杀人了……”
“快跑,救命啊,快逃命啊……”闹市里游玩的百姓犹如惊弓之鸟,纷纷作鸟兽散了,场面一团混乱。
首当其冲的门面人后,涌出更多的门面剑客,眼看抵挡不住,一侍卫且战且退,急声对皇上道:“皇上快带娘娘走,微臣誓死掩护。”
汴京城中的闹市里,混杂着来路不明的蒙面人,天子脚下,有此异动,却没有官员来报,皇帝脸上顿时阴云密布,但为今之计,唯有走为上策。
连绵的花灯,被惊慌失措地逃难者撞得横七竖八,大多付之一炬,满地的鸳鸯蝴蝶画纸,只剩下燃尽的残灰。火光中,慕容薇音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煞白如纸。
“半城烟沙因红颜,改朝换代终有时。他终将因你而死……”
“他终将因你而死……”
“薇音,是否只有大权在握,才能帮我夺回你,那么,你等我……”
高僧的批言和他当初所说的话句句在耳,顷刻间勒住了她的脖子。一切都开始了么?
人头载动,推推搡搡间,身子一歪,陡然一轻,不知何时,她已经被掠进蒙面人的怀抱,她没有惊慌,身下的骏马和马上的他,都是百转千回中,异常熟悉的。不远处传来皇上的惊呼声:“救驾,救驾,来人,快救朕的爱妃……”焦急的呼喝声,逐渐被风声人声淹没。
火耳早就认出了骑在身上的佳人,欢快地打着响鼻,撒开马蹄一阵欢奔。身旁本兰芝般清秀儒雅的他,带着满身浓重的血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红颜祸水,祸国殃民,高僧隔岸叩拜她,请求她以社稷江山,黎民百姓为重,求她归一佛门,方可化解大劫,她没有。容颜天生,皆非她所愿,为何仅仅因为相貌如此,她便要背负骂名,便要牺牲?为了黎明百姓就要牺牲她,那谁来为她牺牲。她从来就不是大义之人。为何要用她嬴弱的肩膀,担负起一个天下!
不哭不笑,她本就无心,为何会愧疚?!
他于湖畔亭中倾诉爱意,她以庄子“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话作为试探,不过是惶恐若真有一日如高僧批命的那般,他是否会因为局势所致而放弃她。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情到深处,相隔天涯,岂不画地为牢!”圣旨下的那刻,她以为,他会全然不顾地带她走。但是,他没有,仅仅希望她等他。
画地为牢?皇宫就是她的牢笼。
闹市街巷,百姓的惊呼不绝于耳,他为她拢好身上的披风,火耳于街市呼啸而过,身后是皇上紧急调集的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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