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大人的意思?”
阿勉道:“等几日,事情闹大,殷门掌门为了开好群英会,自会主动来找我。”说着,他闭上眼睛,抬手揉着太阳穴,“我知道凶手找我只是因为我爹是名震天下的元青天,我没爹爹那么厉害。可拼了这个县令不做,我也要把这件案子查清楚。”
师兄担心地望着他:“晨风,你不要太为难自己,殷门不好惹。”
阿勉道:“连自己境内的命案都管不了,还不如回老家种田养鸡。”
真是个死心眼的书呆子,不过我这人虽道德情操不高尚,但我佩服那些敢于向世界挑战的人,更何况这人对我不错。
于是我耸耸肩:“放心,我会尽全力帮你。可目前当务之急,你得先休息一下,昨晚没睡吧?”
阿勉听话地去休息,我起身回房间,却发现师兄笑嘻嘻地跟在我身后进了屋子。
“干嘛?”我问。
他目光躲闪:“问你借一下莫莫,顶丰派的周敏小师妹最喜欢可爱的小孩。”
原来他想拿莫莫当泡妞道具,唉,孟知寒,让我说你什么好。同样是名门之后,你和元晨风的差距咋那么大,太没追求了。
还没等我回答,莫莫兴奋地跑了过来,一跃窜到师兄怀里:“孟哥哥,是不是去找昨天那个给我□饼的姐姐,我要去,呆在后院闷死了。”
霜奴也一脸哀怨地飘过来,伸手就去搂师兄的脖子:“什么周敏小师妹,孟小侠,有我这个美人在这,你还用想别的什么美人吗?”
看着霜奴伸过去的爪子,师兄浑身一哆嗦,抱着莫莫转身就飞。
不料霜奴反倒开心地大笑着追了上去:“孟小侠别跑啊,我也随你去看看什么周敏小美人。”
见闲人都走光了,我简单洗漱了一下,关上门去找雀灵。雀灵是福贵叔给我的,那么贵重的东西当然不能丢。
小倌院和青楼不同,白天紧闭着大门,门前没有一个人,只有几盏灯笼无力地随风摇晃。可一丝丝甜得发腻的香气从门缝里飘出来,卷携着房内的醉人光景,让人浮想联翩。
我向周围的住户打听了一下,找到了小倌院的垃圾筐。垃圾筐里满满的,看样子头天的垃圾还没收拾。我随手从一旁捡了根竹竿,捂着鼻子在筐里扒拉着,希望雀灵能从里面蹦出来。可扒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算了,再想办法。我扔掉竹竿,转过身,吓得低呼一声。
身后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我都见过。男的穿着一身茶色衣裳,脸型瘦削,表情冷酷,不带丝毫感情,额前一缕帅气的刘海。我听天夜叫过他的名字,合林。
女的一身碧绿的窄袖小裙,简单的发式上点缀着几根白色流苏。相貌甜美,看去就像一个小家碧玉,纯真无暇。可我知道,这丫头的心黑着呢,我看到她舌头就神经痛。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嘿,帅哥美女,又见面了。”
第二十章
碧衣女子恨恨地瞪着我,眼神凌厉得像刀子似的。
合林还算客气,点点头,算是跟我打了招呼:“莫姑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急忙摆手:“下次吧,我今天没空。”
合林这孩子真老实,劝道:“不行,姑娘一定得去,不然我……”
突然,碧衣女子一抬手,巴掌带着怒骂挥了过来:“你个贱人!”
我早有防备,往后一扬躲过了她的巴掌,然后拔刀一挥。她反应极快,一个轻旋躲开了刀锋。
我不敢怠慢,侧抡刀柄,拉开步伐摆出忘魂刀第一势。
咦,手感不对?
我有些纳闷,朝手上一瞥,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原来我手里拿的是汤勺啊,怪不得这么轻呢。
也许是见攻击自己的是一把汤勺,碧衣女子气得满脸通红,一把抽出自己腰带,往我身上扣来!
她的动作极快,像风一样,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腰带到底是什么东西,也来不及躲闪。
“完了!”
我痛嚎一声,本能地举起汤勺抵挡。
眼看那腰带就要连汤勺带我一起劈成两半,一只手倏地伸出,如毒蛇出击般,牢牢地擒住了腰带。
竟然是合林救了我。眨眼功夫,他手上多了一双镶满钢钉的手套,被他钳在手里的腰带原来是一把碧绿的软剑。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合林弟弟你人长得帅功夫棒人品更好,我就知道你是老实人,上次给我指路这次救我,比某些披着张绿皮的老妖婆绿苍蝇好多了……”
闻言,合林抿抿嘴,平静似水的脸颊上闪过一丝绯红。
碧衣女子却气得直嚷:“你骂谁是老妖婆呢?”说着,手一拧,软剑像漩涡一样飞速旋转,挣开了合林的束缚,直直朝我的胸口插下。
我又哀嚎一声,举勺抵挡。
管他能不能挡住,有勺挡总比两手空空挨刺强啊。
忽然,她的剑又停住了。
这次合林用两只手夹住了她的软剑。
碧衣女子已经快气疯了,脸庞扭曲:“合林,让我杀了她,她把爷害得多惨。”
合林道:“不行,爷说过,带活的回去。”
“你懂什么,爷不会杀她。”
“那你也不能杀,这是爷的命令。”
我再次感动得痛哭流涕,合林弟弟啊,凌月宫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好人。
碧衣女子愤愤不平地抽回了剑:“好,等爷处理完她我再杀她,带她走。”
合林点点头,回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我脖子上一点。
我两眼一黑。
似乎是在一个点满红烛的大厅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大厅中央贴着一个大红喜字。
我手足无措地被爹爹罩上了一个红盖头,牵到大厅中间。
爹爹低声吩咐道:“听话,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说着将我推到一个人面前。
从盖头下看去,那人的身板不大,应该是个和我大差不多的男孩子。
“跪下拜天地。”盖头外响起了一个老妪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和身旁的男孩子听话地跪在蒲团上,磕起了头,磕完头起身又鞠躬……
一套繁琐的仪式下来,我被折腾得头昏脑胀。
最后,老妪拉长了嗓子喊:“送亲家——”
我愣了愣,随即身体像掉进冰窟一样,从里到外泛着凉意。我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成亲,我成了人家的童养媳。
慌乱中,我扯掉盖头,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爹爹的腰:“爹爹,不要再丢下我。爹爹,我听话,我再也不喊饿了。不,我再也不会饿了,我要和爹爹在一起,我们去找娘,不要把我留在这,爹爹我害怕。”
爹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眼睛陷在凌乱发丝里,看不清神情。忽然,他蹲下身,随手拖过一根红绳,绑住了我的双脚,又绑住我的双手:“她不听话就饿她两天,饿两天还不听话打一顿,一顿不够打两顿,两顿不够打三顿,打到她听话为止。”
听爹爹平静地对周围人说着无情的言语,恐惧如泉水般涌上心头,无助的眼泪顺着我的脸滑下。
绑好我,爹爹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扭头看了我一眼,凄凉地轻笑出声:“呵呵,都说我烈影刀是英雄,英雄又怎样,连自己的妻女都养不活,散了,散了,都散了罢。”
我还想喊他,可喉咙里却像堵了团棉花,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只能呆呆地看着黑呼呼的门框慢慢吞噬了他的背影,还有他的声音。
爹爹走后,众人拉着我折腾了许久,然后两个大娘架着我的胳膊,将我送进了一个房间。房间很破,墙面是用一块块扭曲木板拼凑起来的,四处漏风。地上没有铺任何东西,又湿又潮,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青苔清香。斗大的格子窗棂上贴着一个小小的喜字。屋里没什么家具,只有一个只剩半边盖子的破木箱,一张摆在角落里的小木床,床上铺着新鲜干燥的稻草,还罩着一挂打着两个大补丁的蚊帐。
大娘们让我坐在床上,又将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红盖头盖在我的头上,念念叨叨地说着什么白首偕老之类的话。
我已经麻木了,任凭她们摆弄。
最后,她们让身旁的男孩子揭下了我的红盖头,然后一窝蜂嘻嘻哈哈哈地出去了,房内只剩下我和男孩子两人。
墙上,一盏豆大的松油灯噼里啪啦地爆着灯花,灯花顶端,大股呛人的黑烟翻滚着飘散到房间的每个角落。一只飞蛾被灯光吸引,却被窗棂挡在屋外,冲动地不断撞向喜字。
我和男孩各自守着床的一端,将脸隐藏在黑黝黝的蚊帐影子后,不看对方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我那被紧绑的手脚疼得都快没知觉了。于是我低下头,试着用牙齿解开绳索。
突然,男孩朝我这边移了一点,压得床上的稻草吱吱作响。
我扭头望着他,没说话。
他大约八九岁的样子,眼眉深邃如画,冰似的灰眸,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头微卷的头发。身着一件打满了整齐补丁的蓝色衣裤,脚上趿拉着双破烂的布鞋,两个大脚趾像两只可爱的小老鼠,探头探脑地从布鞋前端往外看。眼睛羞涩地盯着地面,两手不安地绞来绞去,略带婴儿肥的小脸红得如朝霞一般。
见我没什么大反应,他又朝我移了一点,犹犹豫豫地伸手,替我解手上的红绳,眼睛却仍然望着地面。
绳子解开后,他双手一撑下床出去了。
我自己将脚上的绳索解开,然后坐在床上看着那扇大开的门发呆,心里没起半分逃跑的心思。爹爹不要我,娘亲跑了,能逃到哪去呢?
不一会儿,男孩端着一个大海碗回来了,海碗里热气腾腾。他走到我面前,低着头,将碗递给我。我已经好几天粒米未进,看见饭,什么都顾不上想,一把拖过碗狼吞虎咽地扒了起来。菜极辣,野菜炒糊辣椒。饭极香,松松软软,白生生的。
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吃着吃着,我突然忍不住,“呜”地一下,委屈地哭了起来。
见状,少年坐到我身边,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哭得更厉害,一边哭一边扒饭。
……
“呜呜呜——”
哭着哭着,我睁开了眼睛
没有破烂的屋子,没有冒着浓烟的松油灯,没有可口的饭菜。
头顶上是一挂金丝红纱帐。
我定了定神,坐起身,发现自己坐在一张金丝楠木四柱床上,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汤勺。床非常大,横竖几乎能躺十多个人。床单和被罩都是鲜红色的,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