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流云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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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流云醉-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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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忽然出现的飘絮,喜出望外,远远的在廊下向她招手。清风忽然道:“多谢殿下饶过六国遗臣。”
飘絮看了他一眼,“师父如何也这般客气起来?”说罢叹了一声,“只是父皇不会轻易罢休,不知要害了哪些无辜百姓。”大秦实行连坐制,一人有罪,九家牵连。说到这里忽然眉头轻蹙,一个始皇帝不肯罢休便够麻烦的了,若再加上胡亥的耿耿于怀……飘絮不敢想下去,始皇帝还可求他息怒,放下了此事,但胡亥此人向来是说一不二,他认定的事绝不肯罢休,若是求他反而被他察觉她的有心隐瞒,更不肯干休。
飘絮思虑一会,道:“没想到六国遗臣会联合起来,只是,看他们的言语中还是有些貌合神离,并不是一致的为同一个目的而努力,到最后竟然是陷入了自己的私恨中。”
清风笑道:“若不是一盘散沙,殿下只怕就回不来了。”
“生死有命,我倒不担心这个。只是,燕国遗臣对高渐离还是念念不忘,只怕也还深恨师父你,我怕他们会对师父有所行动,师父应当小心一点。”
清风哈哈大笑道:“殿下都如此豁达,我还怕什么?进攻燕国的时候我就该死了,多活了十来年算是赚到了。”
飘絮惊愕道:“师父……”随即黯然道:“既然如此的忠于燕国,为什么又要转而投秦半世不安?”
“为了建功立业!当时的文人士子谁人不想?”
“师父不是这样的人,要是这样的人,如今也不会蜗居在阿房宫。师父不愿说,飘絮也就不问了。”
飘絮心细,时常为他担心,那沉静的双眸为他流露出的心疼和不安让清风这个当师父的常深自自责。
傍晚,飘絮和小七一同回去,清风在殿前目送他们的宫车渐行渐远。眉头渐蹙,终于轻笑出声,说不尽的嘲弄之意,“六国遗臣……”如今方团结起来是不是太晚了?天下一统,想要重分天下,仅凭挟持一个公主,怎么可能?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在当他们的领袖,真是天真!
听到他那令人不适的笑声,悄然靠近的小脚停了下来,粉色的唇微张了张,却恨恨地抿紧,粉唇慢启,挑衅,愤怒,隐在刻意压沉的声音里:“六国遗臣又如何?”
清风颇有些意外,在这个淫乐霏霏的宫殿许久不闻令人迷醉的危险气息了。清风看那名少年站在离他两三丈远的巨大廊柱旁,低垂着头,纤细白皙的手拿着一柄吴钩,此时一手把在剑柄之上。清风忽然有一个想法,面前这名少年像一只黑色的小猫,纤细,可爱,却带着细细的利爪,微微的危险气息。
少年缓缓行了一礼,“镜氲见过清风将军!”
“这可不像男子的名字,看来不是跟不上公主回宫的迷路小护卫!”
“我姓姬,姬镜氲,久仰将军大名!”少年抬起头来,不同于小七的坦率清澈,粉嫩的脸上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冷漠坚决,“将军随秦军破我燕都时镜氲还是襁褓中的婴孩,难怪将军不识。拜将军所赐,镜氲徒有公主之名,无公主之尊。”
清风心中一跳,燕国公主,这个称呼是如此的怀念,带着燕宫温润的香气,缠绕出他深埋的情愫。暗吸一口气,面上却波澜不惊,道:“入秦的燕国名士不止清风一个,清风一介粗人,也灭不了堂堂大燕!”
“你这是申辩!还是求饶?”
清风径自行了过去,在镜氲身边停了一下,语调压低,却带着令人心寒的讥诮之意:“你说呢!”
镜氲兀自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自取其辱,此时此境,哪里是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清风没有必要申辩任何,求饶就更是荒诞!镜氲紧握剑柄的手不由得微微的发抖,大大的眼睛水波微漾,那坚定自信的幻象猝然破灭,此时她又恢复为那个单弱的十六岁少女。耳听清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恨恨地咬牙,年轻的无所畏惧被点燃开来,镜氲缓缓抽出手中的吴钩,转身紧盯着清风的背影,脚步愈急,清风的背影逐渐高大起来,占据了她的视线,镜氲恶狠狠地盯着他的后心,恨不得一剑把他劈作两半!手中蓄力,娇叱一声,吴钩自上而下划了一道半月般的长弧向清风划去!
清风听得兵刃破空之声,淡淡漠漠地回过头来,眼见就要得手!却莫名其妙地被清风捉了她的皓腕在手。当年的征战磨出了他这双手的厚实,坚硬,炽热如火!清风冷冷地俯视着她,手上的温度几乎要把她的单薄的肌肤灼伤,“袭击飘絮一事我暂不与你计较,但若有下次,就是飘絮再要饶过,我也必不干休!”
镜氲先是一阵惊秫,随即猝然失笑,如盛开的粉色芙蓉,且嗔且喜,清风不由得愣住了,“原来你是那么的在乎那个公主!听说在我出生前,大人喜欢着我一个姐姐。可是我那个姐姐和这位大秦公主完全不一样!大秦的公主多么的娴雅高贵呵,是个真正的公主,而姐姐只不过是个卑贱的丫头,像狗一样生活着!还是说,大人喜欢的只是公主这个称号呢?”
话音甫落,镜氲忽觉寒流袭来,兀自打了个寒噤,胆战心惊地抬眼看他的面色,清风却面无表情,但镜氲已经感受到了他那压人心神的愤怒,如黑色的暗潮,无声无息,却让人无法抗拒地深深的恐惧。镜氲这才觉出了自己的渺小和无知,在这个男人手里,她如怒海中随时可翻覆的孤舟!镜氲大大的眼睛里强行建筑的坚强摇摇欲坠,和恐慌相反的是隐隐的兴奋,心中怦怦直跳,一个声音说道:愤怒吧,生气吧!就算把我碎尸万段也无所谓!生气才证明这是他的痛处,才是揭开了他的伤疤!真是大大的快事!
清风冷淡地松开她的手,道:“你混入了咸阳宫?恐怕你们眼线不少!你叫姬镜氲?好!飘絮若再遇不测,我只拿你说话!”说罢转身就走。
镜氲惊道:“难道不关我的事也拿我是问么?”
清风没有理她,镜氲又急又怒,跺脚大骂道:“你这是讹上我了!清风,你这个混蛋!欺负女孩子,你不得好死!”清风走远了,镜氲忽觉丧气极了,她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清风此刻应当是对她三叩九拜,请求她的原谅,怎么却成了这样?恼恨地踹着廊柱,像头发疯的小母狮那般嗷嗷直叫。
小七回到工场发现自己的东西被人挪了窝,惊异地问身旁的工匠,工匠说是新来的那个年轻人和他换的。工场里的是大通铺,每席床位都是紧紧挨着,小七的床位本靠着墙,和工人们还隔着一张没人睡的床席,相对洁净和安静,这下可好,得和臭气熏天的工人紧挨着睡了。那工匠便脱衣裤边笑道:“那小哥是嫌咱臭,嘿,他要是如我们这般劳累辛苦,也就干净不了了!”
小七拍一拍那工匠的肩膀,裂开两排细细的牙齿,笑道:“他爱换便换,我不嫌。”相处日长,小七早和工匠们结下了情谊,工匠们也敢和他这个“侍卫大人”说说笑笑了。那工匠哈哈大笑,道:“小七还是嫌些好,多多注意些,时常面见公主,莫带了咱身上的味道熏了公主!”
小七笑道:“殿下从不如此!”
“那倒是!你小子有福啊,咱们要见公主一次何其难也,偏偏公主殿下对你小子青眼有加,难道欲招你小子为驸马?”
工匠们哄的一声大笑起来,小七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脸红成一块大红布。众人笑闹一会便带着一身的疲惫各自睡去,也无人理会那少年的去向。
三更天上,西北角雷声隐隐,月没风起,天空一片沉沉的黑。不多时,大滴的雨珠噼噼啪啪地下了起来。屋内一盏微火如豆,清风在颇觉昏暗的房间静坐,雨声忽来,庭院中一片雨打竹叶声,在这初夏的夜让人倍觉凉意。清风游离的思绪被惊醒,转眸望向大开着的窗户,竹影战簌,繁繁杂杂的一片雨声。斜对面一个小小的凉亭,一方石几,几上摆着上好的竹棋盘,与这四面幽竹相对。院中石灯中的烛火在风雨中明明灭灭,亭上那一袭黑衣抱剑而立的少女倔强地看着这边。
清风这在阿房宫西北角的小院干净幽雅,阿房宫甚大,却不过是皇帝游乐的行宫,虽有美人宫女数万,仍是太大了,许多偏室宫殿空洞寂寞。对于清风却是恰好,落得清净。清风虽名为阿房宫的禁宫侍卫长,其实统领禁宫侍卫的另有其人,不必他这个昔日的将军亲自带人巡视。
清风只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她。火光微动,瑾暄一袭青裙曳地,端着托盘行来,及至跟前,担忧地往镜氲处望了一眼,方跪坐下来,执壶为清风倒上浓冽的米酒,清风一饮而尽。瑾暄深情地看着他,待他放下酒碗,方笑道:“那孩子怎么了?大雨夜的,难为他了。”
瑾暄是把镜氲当成被他处罚的小侍卫了,但瑾暄知道他的性子,他就是要处罚人也不会打扰了自己的清静,深觉奇怪。清风冷笑一声,“你当她是谁?她是燕国的公主!”
瑾暄猝然变色,急道:“燕国公主么?”回首再看了镜氲一眼,“如此的年幼,难道是……镜氲公主!”
 
 
清风点了点头。瑾暄明白镜氲为什么会站在那里了,看她的眼神便漾满了疼惜,“大人放任不管……好么?” 
“不必理她。”言罢默默饮酒,似乎不愿多说,瑾暄也便不说了。忽然出现的燕国公主,虽然和他毫无干系,但对他内心的触动有多大瑾暄是知道的。当年在燕宫,第一次见他时她还是个刚满十岁的小女孩,鹅黄衫儿,圆月般的双鬟,大而空洞的眼睛一片茫然,惶惑不知世事。记得那出身高贵却沦为奴仆的苍白公主,卑微,柔弱,双眼如干涸的枯井,任何的悲苦,屈辱和愤怒都不能让这双眼眸稍微湿润。 
那是一个柔韧倔强的公主,比任何养尊处优的公主都要来得尊贵! 
清风默默地饮着酒,今夜无眠,累瑾暄陪他熬过漫漫长夜。自打遇见了小七后,那些被刻意压抑的回忆时常不由自主地翻滚上来,有时候是不知不觉地,如悄然潜入的春雨般潜入心扉,挥之不去,梦也变得令人烦厌,无眠成了家常便饭。 
小七简直就是年少的自己的翻版,不同的是,清风十七岁时已是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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