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里数次危机,都是盟里的兄弟杀身取义……却轻轻易易的毁在一个小丫头手里。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要盟里所有的高手都听命于我,随时调动,不得有误!”
吴庸已走了进去,人来人往,不宜多说,镜氲本想追过去逼他答应,转念一想,却是得意地笑了:他说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也做不得多大主的人,自然也没有什么权力答应!哼,连吴庸都怕了,那些缩头乌龟们还不好威胁?真正钱多人多的是那些人,找人还不容易么?我真蠢,怎么会想到找吴庸想办法!想罢扭头而去,直奔宫门,清风的腰牌在她手里,进出宫门直如进出菜市般容易,咸阳宫每日进进出出的大小官员宛若集市上的人流,禁宫侍卫不会注意一个小小的侍卫。
飘絮在池边静坐,满院的黄花倒映在静如镜面的碧水中,明黄中纤白一缕,恍惚成梦。风忽来,黑丝飘散,水面上纷扰繁杂深一痕浅一痕的黄,闹得满池欢跃。镜氲缓缓行来,犹豫着:“殿下……”
飘絮嗯了一声,并没有回首的意思。镜氲无名火起,忍不住嘲弄道:“殿下好生清闲。清风大人失踪了近十日,音信全无,小七在外边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转,清风大人最亲爱的徒弟却在这里清闲,殿下好稳的住,镜氲佩服!”
飘絮勾出一抹微笑,手起,黄花未颤,已落入她纤长的指间,悠然望着远方,“你也知道师父失踪已近十日,若有事只怕十日前就有事了,也轮不到我来着急。乱找乱窜的有小七就够了,我只要师父的平安,或者,为师父报仇。”素手一紧,再摊开时恰好风到,片片明黄飞蝶一般从掌中飞出。
镜氲心下却是一紧:她是怀疑我了!这分明是暗示我什么!但是,不对啊,她那么在乎清风,如果真的怀疑我为什么不派人把我抓起来严刑拷打?她不动手,她不敢动手,为什么?
哼道:清风已死,必然无疑了!我不后悔杀他,我也不后悔杀那个女人!赢飘絮,你有种再放我几日,我一定……
小七欢快的声音远远传来:“殿下,殿下!”
飘絮回头见他满脸堆欢,脸上也不觉露出了笑容:“什么事?师父有消息了么?”
镜氲恨道:对我连正眼也不瞧,一见小七却……同样是侍卫,凭什么!
小七重重地点头,“渭河岸上一个酒家说,数日前一天有一个客人长得倒是很像我们描述的清风大人!”
“数日前的事,他每日接待那么多客人,如何记的清楚?”
“那客人喝的醉醺醺的和同桌的几个人吵闹,咸阳已很久没有见过醉汉了,所以掌柜的留意的记了一下。”
闻言飘絮蹙起眉头,借酒浇愁么,这个她是没想到的。想不到师父那么冷静的人,也有借酒浇愁的时候。高渐离对他来说到底是多大的愧疚?师父自破了燕国后便深居简出,向不与人交接,会和他同桌的,只有敌人。镜氲见她脸色白了,冷笑道:说的好听,事到临头,还不是像一般女人那么慌乱?赢飘絮,你又好的到哪里去?
“可曾问他记得师父到了哪里?”
小七迟疑了一会,小心着声音,生怕吓了飘絮,“那店家颇有支吾,咸阳令连打带吓才问出来,店家怕事,就让同桌的那几个人把大人弄走了。他说回想来那几个人对大人很是粗暴,不像是朋友,当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有追究。殿下……”
飘絮的脸色白了又白,摇头道:“咸阳令可曾让人在那一带细找?”
镜氲心道:找吧,找不到的,就算找出那几个燕国人来,只怕也找不到原来的地方了!想到这里大惊:不好,严刑之下难保他们不供出我来,我亮过燕姬王族的玉牌,又穿着侍卫的服饰,要找到我有何难?重压之下必有懦夫,我要知道还有酒家这一节绝不轻举妄动!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听飘絮和小七说要出宫亲自督促,镜氲忙跳出来:“殿下,不可去!”
小七奇道:“为什么?”
镜氲呆了一会,涨红脸道:“外面正乱作一团,殿下怎么可以出去?又像上次……可就糟了……”镜氲本想说:像上次在面馆被袭那样就糟了,却不自觉的舌头打结,省略了过去。
飘絮看了她一眼,“也好。”
月夜,银白遍地。回到了府邸,仿佛忽然间和那些烦躁切开一般突兀。府邸里静的可怕,各种树影摇曳在晦暗的光线里。应门的小厮挑了盏灯笼,在前边慢慢的引,咸阳令哀叹了一声,擦了擦脸上的黑汗。时令已是秋季,咸阳的天气已颇有寒意,这几日奔波劳顿,却是热得他一身的臭汗。家里的家眷下人早已睡了,咸阳令呵欠连天,疲惫地往房间走去。砖石地上投下模模糊糊的一道人影,咸阳郡守一身的热汗骤然变冷,连忙一个滚儿闪到一边,那小厮还未来得及明白过来已被劈作两半,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即死去。
抬眼见一蒙面大汉立在面前,月光下寒光一闪,咸阳令忙滚到一边,慌里慌张地喊道:“来人,救命!有刺客!”
府里的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来了,喧闹起来了,那刺客见来了人也不纠缠,回身便走!想要追,连方向都没看清,如何去追?
第二日,咸阳城里又一轮新的恐慌,人人都传言六国遗臣数次行刺皇帝不得,如今要拿咸阳城里的大小官吏出气了!先是杀了王子之师清风大人,被咸阳令查的急了,着急着下手要杀了咸阳令,若不是逼急了没有计划好,指不定现在咸阳城里满街连咸阳令一起找了呢。
皇帝数次遭刺,气得暴跳如雷,次次派人捉拿,但大秦国七分之六是六国遗民,人人都可能是凶手,却是怀疑谁去?所以次次查几乎次次毫无结果。连皇帝被刺这么大的事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何况只是一般官吏,看来这咸阳城的官员是要遭大殃了!那清风大人也不用找了,找了这么多天还没找到,估计连尸首人家都藏严实了!一时咸阳城里议论纷纷,更有幸灾乐祸者说大秦的官吏从此可得小心点儿,天一擦黑就好生的躲着罢!
小七听的好生气恼,瞪着那在人群中说的脸红脖子粗的粗鄙男子,待要上前理论一番,又觉得甚无味道,和这些乡野鄙民说什么也没意思。这几日里,咸阳城里大街小巷都搜了个遍,没有任何消息,咸阳令已做好了找尸首的最坏打算。小七茫然无绪,闷闷地回到了宫里。不知不觉行到一处,抬眼一看,却不是昭阳宫,而是皇帝特地给高渐离安排的住处。远远的,便已有清若天音的琴声悠悠传来。怕是被这琴声引来的吧。
小七的脚步声才到门口,高渐离的琴声便停了下来,“小七?”
“师……高先生。”
听他的声音中似有悲意,高渐离道:“怎么,还是找不到么?”
“嗯,整个咸阳都被翻转过来了,还是没找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小七哀道:“瑾暄姐姐还有三日就要下葬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见清风大人最后一面……”小七说着眼泪就要涌出。高渐离叹道:“人各有命,伤怀无益。”
高渐离此叹似是哀伤又似冷淡,小七歉道:“此事诡异,小七实在是无法放下……”想起高渐离曾和六国遗臣亲密接触过,道:“清风大人九成是被六国遗臣捉了去,昨夜又大张旗鼓的要杀咸阳令,现在闹得人心惶惶,都说六国遗臣要改变策略,专门暗杀朝廷要员。但是,小七却觉得很是诡异。”问完小七就后悔了,高渐离怎么说也是六国之人,这种事怎肯透露?
不想高渐离却微微的笑道:“这是浑水摸鱼,转移注意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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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这一场异动来得莫名其妙,负责此事的咸阳令被叫去骂了一顿,半日方得出门,冷汗直流,大袖当巾,好好地擦了一把汗。皇帝叫他去,说六国叛逆越加猖獗,若再办事不利任他们放肆,他这个咸阳令也不要当了!咸阳令心中是叫苦不迭,他倒是想查出个所以然来,但这没来没由没线索的无头公案,却要他如何去查?这次被袭他也有份,皇帝一句话不曾抚慰,不知道似的,咸阳令又冤又屈,有苦无处诉。忽然灵光一现,皇帝不说要他捉拿凶手,只说不能任由六国叛逆放肆,那么压制叛逆就可以了?咸阳令恍然大悟,自去部署不提,只不知道多少无辜的百姓在这杀鸡儆猴中平白受苦。
夜寂,渭河一如既往的宁静,可听到淙淙的流水清晰地从船底流过。一直漆黑得几近死寂的舱底某个房间随着一盏如豆的灯火漫上一层淡淡的暗黄。暗黄中瞧得一个男人躺在床上,身材魁梧,房间已是白天黑夜都暗无天日,他的双眼却被一条黑带蒙着,灯火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紧抿的唇线中看出他的不悦,空气中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凝滞感。一丸药放到他的嘴边,他却乖乖的噙了,不带一丝的抗拒,许是习惯了,知道反抗不得。这一次,意外的,那人却取下他蒙在眼上的黑带,虽然房间昏暗,但他还是被这光线刺的眯起了双眼,待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吴庸行礼道:“清风大人。”
清风疲惫而精光犹在的眸子扫了一眼来人,“你是六国人,为什么不杀我!”当时困在那密室,迷迷糊糊的就要昏死过去,被一双手扶起,关进了这暗无天日的房间,只听得流水潺潺,昼夜不息,知道这是在渭河中,每日都有人给他灌下一丸药,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清风虽又渴又饿,这些天也不曾渴死饿死,却是通身无力,深思恍惚,时昏时醒。
“杀死大人,于人,于事无益,反倒徒生是非。一听说大人失踪,小人立刻想到了这里,幸好来的及时。”
“你既然不想杀我,为什么不放了我?”
“这几日风声很紧,小人不敢贸然出动。”
其实是不敢轻易放了他,清风冷笑一声,“你放了我,我回去后一字不提。”
“小人贱命一条,不值什么,只是想为公主讨个情。”
“公主?”清风那一瞬间只想到了飘絮,转念一想才想起镜氲也算是个公主。虽然给他下毒的是别人,但毕竟是她把他关起来的,罪过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