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箭落定,众人方看清那原是七名灰袍弟子幻出的剑网。这小小的屋宇,成千上万的短箭,瞬间发出,可说是毫无空隙,然这七人同时发力,竟能防御周全!
无怪巨子带着七个人就敢来要南墨!
南墨诸人这才觉得后脊发凉。
短箭方落,一声巨震,原是北墨诸人所立的那块地方已被从天而降的一个巨大笼子扣住,地上有机括,笼子一落地,便被死死的咬住。
方才那机关便是为了让有备而来的人聚集在一块。如今身陷囚笼,已是任人宰割了。
北墨诸人虽陷入机关,却并未显惊慌之态,连一个讯问的眼神都没有投向巨子,他们已经习惯了去信任巨子。
巨子依然威严如山,深邃的眼,多了些不耐和阴冷。
“南墨的机关,也不过如此!”
子行道:“不错,南墨的机关,如何比的上墨家的机关城?可惜,你们丢了,我们,贫弱无依,有心而无力。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最省钱和有效的机关了。南墨的机关,处处留着余地,今日侥幸,困住了诸位,巨子一言九鼎,收回成命便可离开。”
“余地?是懦弱吧!对入侵者尚不能下手,一个沉溺在云彩间埋头做学问的分家,谈什么继承墨家的精神?墨家的学说理论,从来就不是好看的!还想给我补课!两家合一,共同中兴,方是唯一的出路!如今,我让你看看,你的余地是多么的软弱,不堪一击!”巨子提起手中的巨剑,剑身残钝,灰暗不堪。剑起,光华大长,两声巨震,一长一短,震慑心魂。众人清醒过来时,那笼子生生的被砍出了两道痕迹,砍出了一个缺口。
众人呆愣当地。子行看着缓步上前的巨子,面上波澜不惊,指甲却咬进了肉里……
“你不愿对墨家巨子下手,你终究还是认老夫这个墨家巨子!难道你不知道,有这把‘斩石’,任何的困禁都难不倒我吗?还是那句话,南墨但有一人能胜我一招半式,老夫立刻带人回山,再不与南墨作难!”
分明是忌惮南墨的机关,却说的堂皇。子滑大怒,踏上一步:“好,晚辈便来领教!”
南墨之中,此时已他武功最高,此时此景,不得不出战了!前任南墨首领最得意的是一套自创的“尺剑”,据说是边做事边练成的,武器便是一把带着刻度的长尺,精铁所铸,入手颇重。老人家玩心未泯,竟得意的说,可边做事便练尺剑,其实,有谁能一心二用?
他取出自己的墨尺,走到那魔神一般的巨子面前。巨子冷哼一声,待得他一尺攻来,叮的一下,一把青锋剑自旁边挑来,轻轻一滑便将墨尺上的气力顺了开去。一个灰袍弟子道:“师兄,且过了小弟这关!”
子滑冷瞥了他一眼,对方犹自含笑,虚心求教的模样。那弟子手下一紧,青光闪闪,令人眼花缭乱。那弟子练的是快剑,一招一招,只听尺,剑相交之声不断,子滑哪里见过这架势,顿时慌了,手忙脚乱,疲于招架,额上点点,是汗湿了。十招未过,子滑不防之下,一股大力撞来,子滑只觉胸口一痛,一些东西涌上喉头。那弟子只引子滑的墨尺与他的长剑纠缠,无暇顾及其他,对方瞅准空隙,一脚飞出,子滑踉跄几步,未及站稳,那弟子已到面前!
子滑大惊,下意识横起墨尺,叮的一声,恰在喉前挡住,若差了一会,只怕,就要穿吼而过了。子滑手上颤抖,眼前发黑,眼见就要支持不住。
那弟子看也不看,一旋身,电也似一脚扫出,“卡”的一声,子滑栽倒在地,小腿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扭曲着。那弟子扬剑直下,洞穿那小腿的弯曲处。
雪辰大叫一声,扑了过来,那弟子后退一步,回身向巨子恭身行礼。
雪辰扶住子滑,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双唇颤抖,忍不住为他疼,“二师兄!”
子滑满头的虚汗,紧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众弟子看的呆了,反应过来,群情激奋,要上前查看,被子同拦住,忍不住大骂出声,“好狠心的北墨,与强盗何异!”
“这样的学派,还想要人跟随?”
柯函心中一痛,就要飞出,小七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的手。
“柯师父,且看看。”
柯函冷静下来,她现在就是出去,也是师出无名!
巨子淡淡道:“连自保都不能的学派,谈何出路?这就是你们所要坚持的精神?”
雪辰咬了咬牙,抓起子滑落在地上的墨尺,扬尺指道:“就算苟且偷生,也不能依附强徒!连精神都没有的学派,谈什么中兴!狗屁!别恶心姑奶奶我了!我告诉你,南墨就是人人自尽也绝不会跟你走!”
此言一出,满场寂静。
子行忽然转过身来,“诸位意下如何?”
“赴汤蹈刃,死不旋踵!”
“赴汤蹈刃,死不旋踵!”
悠久的誓言回荡在空荡荡的山谷里,谁人想到这曾激励无数墨者的训条,这次,却是对着自己人?
围困笼中时北墨诸人没有惊慌,此刻却慌了,委屈了,一些怀疑弥漫开来。巨子的双眉是深深的结,冷眼看着这些愤怒的脸,空张着的嘴。哦,这样的声音他也曾在梦中听过,梦中的他在宣布一项什么决定,台下弟子满满当当,各行各业,人才济济,为了共同的目标,坚定,自信地喊出:赴汤蹈刃,死不旋踵!
怎会在此时,此景,对着他,用这样的神情,说出这句话?
巨子眼神愈冷,已坚硬成冰。
雪辰再指,怒道:“南北本是一家,当初就是因为理想分叉,分了开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念在同为墨者,同一祖师,大家互通有无,也便罢了!十九年前,你北墨贸然前去行刺秦王,失手被擒,竟尔动用巨子令,强令我南墨高手相助,你们说,此事有是没有!”
巨子认了:“有!”
雪辰语带哽咽:“那一次,南墨损失惨重,你等知也不知?”
南墨本就人才稀少,那一战,几乎折尽,还牵累了柯函。
柯函在树后,忍不住全身颤抖,那一战,她永不会忘,忘不了师兄师弟死前的惨叫,直至今日,依然回荡在她的鼓膜。而她,那么多次,在他枕旁,寒锋藏于身下,却一次次的,在黑暗中看着他熟睡的脸,一次次的流连到天明,没有下手。
任何人的原谅都没有用,柯函不会原谅自己!
“你等逞狠斗勇,只凭一己喜好,可知南墨经此一难,人才凋敝。而今,竟然还有人,大摇大摆的拿着巨子令,再一次的来逞巨子的威风,你说,毁我南墨者,何人也!”
巨子一直冷冷地看着雪辰,“上任巨子确有其事,今日我来,便是挽救两墨!两家合并,互补长短,百年之愿,缘何有错?”
雪辰气极,反倒笑了:“理说不通便推到死人身上!这样的巨子,亦看不出让人诚服之处!”
“好无礼……”
雪辰回眸一瞪:“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我说话!你当我和二师兄一般在深山里埋头做学问么!”话落,尺出,照头砸了下来,风声朔然。那弟子大吃一惊,慌忙招架。雪辰冷哼一声:“南墨传下墨尺,为规弟子行。首戒便是妄伤同门。”一声喝斥,墨尺不做花巧,又是当头而下,却是又准又狠,那弟子脸上色变,长剑僚出,挡了这一尺。跟着嗖嗖数剑,使出他拿手的快剑来。对方一个姑娘,他本满拟数剑之下,必然象方才一样大胜。心中想着,要怎么样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娘们一个教训,灭灭南墨的气焰。雪辰冷笑一声,手中墨尺比他更快。第一尺被挡过,也不回收,右脚微微前踏,尺剑一转,直逼他双眼。同时身子一拧,避开他剑。话虽繁琐,却只是一瞬间的事。雪辰是个急脾气,难得的是急中有细,心思缜密,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被收入门下。正因着这脾气,当年跟着师父,明着是当柯函的下手,背地里修习师父最得意的尺剑,修的恰也是快剑。
从前在深山修习,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后来跟柯函流浪,方大放光华,差不多的麻烦都是自己动手。
子滑忍痛叫道:“子晨,小心……”到了南墨,拜了师父,皆是兄弟姐妹,名字也是一同排起,柯函当年亦有一个这样的名字。
雪辰咬了咬牙,哼道:“他伤了你我还没算账,敢伤我么!”那弟子眼前乌光大动,大惊之下,连忙后退。长剑回收,封住中门。
他退得快,雪辰进得更快。
那弟子长剑虽然拼力挥动,无奈雪辰的尺剑就如他眼上的睫毛一般。数度威胁他的眼珠,那弟子惊恐地瞪大眼珠,惊慌让他手中的动作已失去了原本的冷静。那弟子退得几步,已是无路可退。背后已是墙,眼看那尺剑就要刺进眼中去。惊怖之下,失声痛叫起来。雪辰心中痛恨,喝道:“首戒,妄伤同门!”转尺大力敲向他的左脸,只听翁然颤音,那弟子半边脸颊一麻,已无知觉。
“二戒,固步自封!”再敲,又是一阵嗡鸣。
“三戒,以强凌弱!”她越说越快,手中剑左划右画,也是越来越快。原是钝平的尺面,在她快速运使之下,也如剑一般破肤见血。那弟子脸上已画得血淋淋的了。
“……九戒:冷血不仁!”那弟子原已呆了,雪辰咬牙,尺剑直刺双眼,他大叫一声,在尺剑碰到他的眼睫后,立时回收,“喳”一声重重的插进他脸旁边的墙上。
雪辰回首而立,狠狠的瞪着巨子。
那弟子慢慢的从墙上滑倒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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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巨子的脸色难看至极。
“想不到,南墨还有这等人才!”
雪辰哼了一声:“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说罢自顾回首,向子行行了一礼。子行微微的颔首,看了子同一眼,子同面有愧色。这些年,南墨贫弱不堪,且南墨行事隐秘,所以放松了机关的设置。再说,谁也没有想到这些机关有一天会用来对付自己人!若是外敌,早在进入这个孤岛前就被解决了,若被攻入大厅,已是回天乏术,唯有玉石俱焚。是以并未在大厅安下什么厉害的机关。方才子行一个询问的眼神,子同不禁羞愧难当,在南墨修行数十载,一朝用上,却是毫无用处。
雪辰昂然道:“请首领允许弟子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