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仔细地看了看她主子,等下人摆完饭都撤下了,才又问:“格格心里头……没有结了……?”她虽然年纪小格格一岁,但却也是知事的,尤其是奶奶走了之后,她的心眼比从前多了许多,想事情也晓得多转几个弯,她当然知道格格每日落泪除了是思亲之苦,圈囿之累,更多的,还是对十阿哥的情谊。她多少次看见格格半夜站在园子里唉声叹气地画十字,多少次看见格格痴痴站在西厢门口只为等那个身影,多少次看着格格攥着那个玉簪子念诗幽叹,这都是看在她眼里的。可十阿哥呢?福晋没后,对格格的态度大不如前,从来没踏进西厢一步过,格格这几年日子过得这样苦,他可曾过问过可曾在意过?这样薄情的人,格格却还是一百分心意地付出,见他受伤就哭得那样,一整晚上翻来覆去担心得不得了,一大早连早饭都没顾上就去探他的病……那人若值得如此,她做下人的当然没有二话,可,摆在眼前的事实,这十阿哥是配不上格格的情谊的,这样一想来,她便心中郁结,为格格抱不平了。
琬玥听她这样问,当然也明白她的心思,明月跟着她这几年,福没享着苦却吃了不少,她不是不心疼的,而明月是一心为自己,她也很清楚,于是拉过明月在旁坐了,想了想,解释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告诫我,不要对十阿哥那么好是不是?”她叹一口气,拔下头上的海棠花簪子来握在手里,“我其实也不愿自己这样一门心思地犯傻,尤其是这两年的日子过下来,我更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我也并不是因为近来指了他所以又动了念头,我只是……只是情不自禁。他因什么原因疏远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虽努力了,却远远做不到将他视若无睹,表面上的事情可以装,可这心里的感觉却是装不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我今后和他之间会如何,或许成了亲他也还是不重视我,可,可我却没有办法因为心怀报复便将他也轻看……明月,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明月点点头,这些话虽似懂非懂,可她大概也知道,格格的意思是,她不得不喜欢十阿哥。她叹一口气,撅嘴道:“格格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不过十阿哥若是敢对您不好,明月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傻姑娘。琬玥笑起来,摸摸明月的脸颊,喊外面伺候的人再添副碗筷,叫明月同她一桌吃饭。
两人吃完饭,又一起看书写字,嬉闹一阵,一天也就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他糊涂了
之后几天倒是相安无事,敏杭再要闹,桑珠就把琬玥搬出来,说阿哥要是不肯好好上药,就叫七格格来帮忙,敏杭才老实了。因为受了伤,所以宫里也甚少去,这几日乖乖待在园子里养伤,到昨日才能出园来走两步。
琬玥自那次去探他后,之后却也不再多去,纵去,也是挑他睡觉的时间,站在外头问候一两句也就走。敏杭几天没见她,初初觉得没什么,后来终于觉得心里硌得慌,隔三差五地就旁敲侧击地问桑珠,他养伤这几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桑珠却笨得很,只回答他没有。他憋得慌,但也不肯明问,便自己闷在一旁看书。
这日也是趴在桌上在看闲书,间或画两个字,却忽然听到外间桑珠在跟谁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他以为是琬玥来了,一喜,想都没想就冲出来,一看,却不是琬玥,而是她身旁伺候的小丫头明月。他一分分失望,拐个弯儿坐在椅子上,问明月:“你怎么跑来了?你家格格呢?”
明月却忽的脸红了,瞪着眼睛看着桑珠。
桑珠也略微尴尬,敷衍了事地对敏杭笑笑:“没什么大事,琬格格有个花样叫我帮她改改,这才叫明月过来的。您既听见了,我也就省得进去跟您说了,我过去西厢一趟,您有什么事找外头伺候的丫头。”说完神神秘秘地拉了拉明月,叫她快走。
敏杭斜着眼睛看着神神叨叨的两个人,想问又问不出来,索性又回房,自己一个人看闷书。
桑珠跟着明月到了西厢,只见所有下人都在屋外头伺候,连一门都不进,笑了笑,拉着明月进房。
进去时琬玥正坐在床上,看见桑珠进来想要起身,可想了想又害羞,复又坐了回去,只说了声桑珠姐姐好。
桑珠笑吟吟地迎上来,坐到琬玥床边的小矮凳上,小声问道:“格格是不是初潮来了?”
琬玥一听,脸红得更厉害,点了点头。身后的明月也脸红得厉害,眼珠子直转悠。
桑珠想笑,却又心疼这小格格。年纪小小的就被送到别的府里,这些事也从未有人教过她,身旁伺候的又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可不可怜么。这惶恐羞涩的样儿,真叫人看了疼到心眼儿里。她起身坐到琬玥身旁,拉着她的手,温柔道:“这都是女孩子要经历的事儿,格格不必害羞。只是奴婢要问一句,格格来时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的没有?”
琬玥羞涩地看了桑珠一眼,小声答:“小肚子那里紧得厉害,若躺着便好,坐起来就一阵儿一阵儿地疼。”
“哦……”桑珠点点头,“这也是可有的症状,格格不必担心,喝些滚烫的红糖水就能缓缓。若是坐着难受的,格格便躺着休息,这几日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着便行。其余的事情,我会交代给屋子里懂了事的丫头和婆子,她们自会照料。格格若是害羞的,近身的事儿就交给明月,明月办不了的,只管过去东厢叫我。”说着把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琬玥的小腹。
琬玥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
桑珠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伺候琬玥睡下了,才往东厢回。
这头敏杭刚用完了午饭,躺在床上睡午觉,听见外头桑珠回来的动静,立刻一跃身就翻了起来,打帘从里头出来,问桑珠:“你过去干什么了?”
桑珠正端了一杯水要喝,听见他问话先把手中的水杯放下了,道:“方才不是说了,去给格格改一改花样。”
敏杭哼一声:“改花样要这么长时间?”
桑珠哭笑不得:“阿哥是改过花样还是怎么的?如何知道改花样不用这么长时间?”
”我、”敏杭顿一顿,想顶回去,却又想不出话来,气恼地找了张椅子坐下。
正好有外头伺候的小丫头进来,请桑珠去厨里吃午饭。桑珠应了,对敏杭请退。敏杭却对那小丫头道:“把她的饭传上来,就在这里吃。”
小丫头一听愣坏了,桑珠也惊了一跳:“阿哥这是要做什么,做奴才的怎么能在这里吃饭呢?”
敏杭却执意:“还不快去?!”
小丫头又怕主子生气,立马便下去拿饭。
桑珠不解地望着敏杭,赌气道:“看来阿哥是要看奴婢挨打了,这事要是传到曼思姐姐那里,奴婢一顿打死都是轻的。”
敏杭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别跟我说这些,你和曼思的关系,她还能动了你?再者,我在这里呢,谁敢把你怎么着?”说完拉过一张凳子非要桑珠坐下,又道,“你只管坐着,我有话要问你。”
桑珠只好坐了,虽浑身不自在,可还是不敢忤逆敏杭的意思,这小爷发起火来,可不是常人能控制得住的。她瞅他一眼,问道:“阿哥有什么话要问?”
敏杭舔了舔嘴唇,手开始不安地在膝盖上搓动起来。桑珠瞧着有些好笑,凑到敏杭面前笑着道:“阿哥还有害羞的时候儿?”
敏杭瞪她一眼,这桑珠,从他小时便在身旁伺候,因为年长他几岁,所以许多时候他有些话也需要问她,可没想到,纵得她竟敢笑话起自己来了。但这如今倒也不重要,他的心思并不在那上面,他如今,一门心思地只是想着自己跟辜琬玥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他等了一等,还是出口问道:“你方才过去看她,她还好不好?”问完脸红得厉害,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灌下。
桑珠听他这样问,越发好笑起来,逗他道:“谁还好不好?她是谁?”
“桑珠、!”敏杭气得只差砸杯子了,瞪圆了双眼瞅着桑珠,好像一口把她吃了才解气。
桑珠知道这死要面子的阿哥快要卯不住了,于是不再逗弄他,好好地答道:“琬格格自然是好的,又没有生病又没有挨打的,哪里就不好了?”
敏杭不信,歪着头质问她:“你可别骗我,我看明月刚刚来的时候急得一脸汗,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桑珠笑着反问:“阿哥这两年对琬格格都是不闻不问的,今儿是怎么了,忽然又这么在意起人家来?白白过了两年时间,她若不好的,早该不好了,现在问又有什么用?”
敏杭又被堵得说不出话,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道:“又没有人要故意对她不好……我哪知道,我不过问她,她的日子就苦成那样……”说完挠挠头,又抬头瞪着桑珠道,“我问你话,你就答,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桑珠忍住笑,答他道:“格格没什么事,只是身子有些不爽,这都是女孩子的事情,阿哥不需要问那么多。总之,奴婢保证她没有什么事。”
“什么女孩子的事情?”敏杭皱皱眉,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桑珠这回不依他了,懒得同他再说。这时小丫头也拿了饭进来,她便以吃饭为借口,把敏杭推到一边,免得他再没头没脑地问些胡话。
敏杭却不走,赖在桑珠身旁,直盯着她吃饭。桑珠被盯得不自在,放了筷子道:“阿哥要是这么担心她的,怎么不自己过去看看?这东西厢房之间不过就几步路,若在意的,自己过去不就成了,干什么非要拽着旁人问,真是奇怪!”
“我——我不是身上有伤吗!”敏杭有些紧张地起了身,往自己房里走,“要是没伤的,我自己就过去了,还问你干什么。”
桑珠瞅着他躲进房里,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这个阿哥,真是脸皮比什么都要薄。等他进去了,她才得空吃饭,可没吃两口,敏杭又从里边出来,桑珠抬头看他,问:“又怎么了?”
敏杭在房门口转悠了几步,走到桑珠面前来,问:“你说她那天晚上哭什么?你说我从前对她那么不好,她怎么见我挨打还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