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上朝,关自孝果然没让人失望,他先发制人道:“陛下,自上次将春流翠一案交由刑部,现已有十日,不知刑部可有定见?”
刑部孙正岩道:“陛下,刑部尚无法定案。”
“孙大人的意思就是说,除了春相爷之外,尚无其他犯案嫌疑人对吗?”
看关自孝咄咄逼人的架势,段永堂眉头一拢,靠近余畅晚小声道:“余侯爷,看你的了!”
余畅晚露出一个让他放心的微笑,朗声道:“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关自孝冷笑一声,“余侯爷又有何种狡辩?”
他这一问,余畅晚有些着难了,即使得到泰宗首肯,他仍在犹豫,“这个……这个……”
朝中上下看他一副畏畏缩缩,纷纷目露鄙夷之光,段咏堂出声催促道:“余侯爷,我们在等着呢!”
“好吧!”余畅晚上前一步,回身对众大臣尊敬地一鞠躬,“春流翠是宠臣吗?”
群臣为之一振,“什么?”
余畅晚有趣地凝望众人,“春流翠是宠臣吗?他是应梦贤臣,难道不是宠臣吗?”
“春流翠是宠臣吗?”余畅晚拉住孙正岩,又笑问一遍,“孙大人,你说春流翠是宠臣吗?”
“是……是!”
“喔!”余畅晚张张嘴,松开手,“的确如此,春流翠自入朝为官以来,始终都是陛下的宠臣,深受陛下重用。他这样子作为一个宠臣已经很久了,久得让所有人都想来依靠他,都想要从他身上谋取某些自己所没有的东西……而他作为一个宠臣,不能令任何人失望……的确,有句话说得好——能者多劳,但是多劳不意味着能多得。他作为一个身负重任而非是掌握重权、更不能令任何人失望的人,其中的艰辛又有几人知道……”
“余侯爷!”关自孝截断他,怒道:“我们现在要说的是春相爷的罪责,而不是来对他歌功颂德!”
“是的,他当然有罪过,为什么呢?因为他是春流翠呀!”
在关自孝一脸错愕中,余畅晚突地哈哈大笑,“有什么人能一遭罪,就引来天下人起哄的,只有他——春流翠!”
“有人穷毕生之力都无法企及的荣耀,他被蛇咬了就加身了。”看着众人眼中闪过的迷惑,余畅晚跳到群臣之间,“他要为皇上办事,办好了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他春流翠为人怎么如此嚣张跋扈呢?说是为了陛下伤到了别人的利益,他难道就非要公私分明,当真不能照顾周全了?”
“有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大家除来要做搞旁观者,也非得做一个审判者不可!没有谁不是巴不得他犯一点错,久而久之大家等不到他犯错误,心里便涌出一种特殊的趣味——有些事,即使错不在他,只要和他关联了,错都会是他的!”
余畅晚停顿下来,有些官员开窃窃私语,接着有个声音大声问,“你凭什么这么说?”
“这就是宠臣的宿命!”抓住这个机会,余畅晚冷哼一声,“所以……大家都来幸灾乐祸吧!如果春相爷倒下了,是不是下一个受陛下垂青的会是自己了?人人都这么想着,都是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而今就是个大好机会,谁不想来跟着掺和?”
余畅晚目光扫视一周,直到有人怒目相向,才道:“应梦贤臣难道是谁都可以做的?”
“是吗?只要当日在红叶岭上被蛇咬上一口就成了?你来被咬一口试试?”余畅晚抓住某人的手腕,加重力道,“要不你试试?”看着人家咬牙喊疼,他也紧抓不放,“可能下一刻就命归黄泉了!”
有人不服嚷道;“春流翠他是神医当然没事!”
余畅晚冷笑注视他,“没错,春流翠他是神医,他百毒不侵,这不是任何人可以做到的。再看他江湖闻名,宅心仁厚,受过他恩惠的人没有上万也有成千,这也不是什么人都做得到的。他博古通今,还身藏武艺不外露,行走江湖仁义当先,这又是旁人所不及的。在机缘巧合之下,他成为应梦贤臣一步飞升,而这一步之遥岂是人人可跃,没有胆色又怎能做真贤臣!”
“余侯爷!”关自孝暴喝一声,瞪眼道:“我们现在是要……”
“对,我们在这里是要干什么?”余畅晚甩开微微发抖的官员,跳出群臣,连退数步,旋身跪倒殿前,“是要给我们的春相爷定罪!当然不是因为证据确凿,事实上根本就毫无证据可言!”
“陛下,我们可以肯定,在这次所谓春相爷的罪行中,没有任何人亲眼见过春相爷犯案,春相爷也没有任何要去谋害关公子的动机,有的只是一支染来剧毒的空酒杯。但是所有人假定了春相爷会对关松做出如此恶行。既然能假定春相爷,为什么没人来假定关松本身是带有恶意的,难道他就不能自杀吗?”
他话音一落,目光很自然地望向泰宗,“案发至今,所有人将矛头指向了春相爷,嫌疑人也锁定了他,只锁定了他一人。众口一词,不容抗辩!”
“为什么大家都想犯案的是他?”余畅晚闭上眸子,痛苦万分道:“是因为幸灾乐祸呀!”
当他哽咽着再次开口,引得群臣注礼,“其实不难发现,百姓们对春相爷的罪案怀着极大的关注,所有人都想春相爷受到严惩。春流翠,他少年得志,年纪轻轻就取得了我们一生中难以想象的功绩,可谓是权倾朝野。看着如此一个人轰然倒下,会让所有人都感到愉悦,但是仅凭如此就裁定春相爷杀人害命……难道仅凭天下人的幸灾乐祸就随意抹杀掉一个朝廷忠臣的性命?”
当他再次回眸看到的是泰宗微微的一点头,余畅晚叩倒在地,“陛下圣明!”
作者有话要说:
、卷二 第四十三章 疾风知草
“陛下!”关自孝瞧见泰宗的目光,心中一惊,“陛下,切莫听那余侯爷诡辩,此人……”
“够了,关太师爱子心切,朕也有所体谅,此刻休得多言!”
“陛下!”关自孝大叫一声,跪在余畅晚身侧,“陛下……”
“来人,带春流翠上殿!”天威一出,传令声此起彼伏,不久春流翠就被人带上朝堂。
“陛下!”
泰宗凝睇下方叩首的春流翠,柔声道:“春相爷这次辛苦了!”
关自孝瞪大了眼,“陛下?”
“关太师,你也要多谢春相爷才是呀!”
相对于满朝文武的瞠目结舌,“唉?”
凤眸对上妖孽不羁的眼,流光一转,余畅晚无所谓的噗哧一笑。
真相终于大白,泰宗道:“这次为了揪住藏匿于盛朝中的奸细,也为了替你儿子报仇,春相爷特意使出这一招苦肉计,昨夜总算是大功告成。”
春流翠向泰宗拱手道:“回禀陛下,昨夜全国共剿得七十九处墨北联络点,其中不乏商贾巨子、朝中大元牵扯期间,还等陛下圣裁。”
“嗯……好!”
关自孝眉头紧皱,满脸惊疑。这时,春流翠又道:“陛下,臣已将暗害关公子凶手缉拿归案,就在殿外等候发落。”
“带上殿来!”
嫌犯被押上大殿,大概三十来岁,半张脸上盖满了长胡子,面色苍白,目光闪烁。
“陛下,正是此人!”两边的兵士将其压下,春流翠道:“此人原是墨北流民,后被有心人设计,一时糊涂暗害了关公子。”
“岂有此理,春流翠……”突然转换局势,起初怔住的关自孝猛然回神,“春流翠,明明是你毒害了……”
“太师稍安勿躁。”春流翠平心静气道:“事已至此,证据确凿,嫌犯也已供认罪行,太师还有什么需要辩驳的。”
关自孝恨得咬牙切齿,“你……”
“难道太师非要咀嚼到春某的鲜血,才能抚平丧子之痛吗?”春流翠的目光如同谪仙在怜悯一只笨拙的小蚂蚁,笑容和蔼可亲,“任何父母失去自己的子女都是毁天灭地的悲痛,但作为陛下的臣子,不应该将自己的灾难波及到全国百姓上,不应该为了一己之私掀动百姓的义愤……”
“春流翠,你够了……”
关自孝脊背僵直羞愤难当,奈何谪仙非要指点迷津,“关太师再任意妄为,民何以堪?”
“春流翠……”
在关自孝的咆哮声中,早朝终于以春祸水的大获全胜而散去……
朝后,群臣来贺,余畅晚生怕自己挡住了他们巴结讨好春流翠的大道,赶紧退后几步移到段永堂身边,“段大人,这几日您老受累了!”
段永堂挑眉,莞尔道:“余侯爷也是功不可没呀!”
余畅晚撇撇嘴,“白白替人……”春流翠回头对他一笑,他猝然噤声。
“晚弟,该回家了!”
春流翠拨开前来虚与的人群,笑眯眯挽着他,余畅晚也是含笑以对。二人目不斜视,只看彼此,会心一笑,便胜千般言语。
在场众人倒抽一口气,早就听过流言蜚语,又看他二人过从甚密。莫非闻名天下谪仙下凡的春相爷,真的是有……断袖之癖?!
回到相府,一入了房门,春流翠就扔掉官帽,径自躺到了床上。
“恭贺相爷得胜而归!”
余畅晚一脸恭敬站在门边,“小的这就去命人安排,替相爷沐浴更衣!”
“嗯!”春流翠雍雅俊美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笑意,侧身卧在床榻上,漫不经心地冲余畅晚勾勾指头。
余畅晚视而不见,掉头就走。
“余侯爷何时沦为相府小厮的?”春流翠慵懒地支起身子,单手扯下一身的官服,黑亮的长发随之一舞,扬起一道炫目的弧度。
“小的是相爷一手栽培的侯爷,自然为相爷鞍前马后……”
春流翠微微点头,凤眸中不染一丝尘埃,“既然如此,沐浴更衣就由你伺候了!”
“能获相爷垂青实乃终身大幸。”余畅晚又是一躬身,“小的必定不辱使命,伺候周到!”
这妖孽故意别扭,春流翠也不恼,“那就有劳了,余侯爷!”他笑容满面地躺下,直到听见了关门声,才翻身坐起,“是生气了,对吧?晚弟……”
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周,才一阖眼,就听闻门外总管来报,“相爷,户部陈大人……”
春流翠也不细听,道:“本相今日不见来客,让陈大人回吧!”
“是!”
这只是个开始……
月夜当空
余畅晚醉卧前尘出岫楼中,拉着段永堂的衣袖呓语,“段大哥,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段永堂看着这张酷似某人的妖孽面容,愁眉难开,“那你已经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