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下面一拨人不淡定了。
老王爷清了清嗓子,说道:“太后娘娘本该端庄持重,心怀慈悲,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令人痛心。既然太后有心赎罪,那么伤及皇家子嗣,按照祖制,必须迁宫晖霁殿,静思三年!”
我后背一怵,娘嗳,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条变态的祖制!
萧煜也闻言猛地坐起了身子,一脸玩儿大了的诧异。
然后是沉默,集体的无声沉默。
晖霁殿落于无衡山上,闭塞阴森,等同于皇帝妃子的冷宫,是本朝乃至前朝太后犯了错之后吃斋念佛自省的地儿。
进了晖霁殿,基本上不出几个月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方式老死在那里,觉得是个横死的好去处。所以太后太妃不及死罪或者大逆,轻易不会往那儿发配。这个老王爷,是被谁灌了迷汤了,这么不给面子!
千言万语一个感想,黑锅这玩意儿背起来真糟心。挖坑自己跳下去,真真儿好幽深。
我僵硬地动了动嘴角,欣赏着下面几个肱骨之臣的好脸色。虽然有些崩溃,可是我琢磨着,只要还有老爹在,哪怕给锁到摘星楼上晒星星,也不会丢到无衡山上去喂狼吧。
可是万万没想到,我那很有想法的爹爹,居然爹眨了眨眼睛,抬头一派正色道:“微臣觉得,此法最能服众。”
一口老血没忍住,我亲了个爹爹的!
作者有话要说:别再掉收了,我哪儿有问题你们倒是说说嘛,我改还不成么,呜呜呜呜哭晕在厕所~
、第三十五章
我觉得我爹一定是逗我呢,于是咧着嘴呵呵道:“爹、不对,傅爱卿啊,你这是何意啊?”
我爹还很傲气,压根儿不理会我,定了定神,扬声道:“太后娘娘失德失言,实在不能身负重任。我傅家愧对先帝,愧对帝家,故恳请皇上送太后去晖霁殿静思己过,并且永不回长乐宫!”
这话一下来,真是让人要多震惊多震惊,要多难为情有多难为情。气氛一下子诡异到了极点,我的脑子嗡地一下全炸开了,满脸火辣,满心惊愕。这、这老家伙,他来真的么!
“父亲?!”
“外祖!”
萧煜和我几乎同时崩溃地喊了出来,他估计只想给我没脸,撒一下气而已,万万没想到我爹是这个意图。
我爹莫不是被人威胁了?不得已才如此说,其实在暗暗为了周旋,或者是早已给我想好了脱身之法?
一场萧煜为爱逆袭我的戏码立马变成了对我的大救援,他于是咳了一下暗示道:“傅爱卿何出此言?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爹冷冷睥睨了一番,沉声道:“皇上何出此言?”
他这一嗓子又把我给惊到了,不仅是我,连一向埋得深的慕容恪和孟卿九都露出了讶异之色。
果然能被冠上第一佞臣这样的美名,并且屹立几十年不倒,光靠没事儿谄媚两下写个字作个画儿是远远不够的。
那沉郁的一声不怒自威,是一个“佞臣”终其一生的修养。
舒太守阴沉着脸,一副大戏开场的奸邪样儿,唯一淡定的只有老王爷。他淡淡望了一眼我爹,平静道:“傅大人这是下了决心了?”
什么决心要牺牲自己的亲闺女?我心里一咯噔,莫非被上回薄正延的那些胡话说中了,我其实是我大舅的女儿,是我娘和我爹的侄女?!可是这也太扯了了好么!
“雍亲王这话也错了,微臣自知声名不堪,可是一直对君主都是忠臣的。如今小女既然犯下大错,不论位份如何,微臣都要及时纠正才对。”
“那傅爱卿预备怎么个纠正法?您是知道晖霁殿的,阿瑶、母后她,她罪不至此……”
我爹不客气地打断萧煜,咄咄逼人道:“皇上方才的霸气和君威呢?皇上非要一个交代,那么太后娘娘就只好用自己做交代。如今她交代来了,怎么皇上反而不能承受这样的结果了?”
萧煜当下被呛了个正着,从耳根红到了脖子,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我爹就继续炸了一颗大雷,说道:“老臣自愿交出傅家多年经营的机密,并且小女也退出后宫,以求免去长孙傅云峥西征之祸!”
这下不是脸红的问题了,我一听西征,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起来,眼睛有些迷了,胸口有些热。
想也没想我就冲着慕容恪和孟卿九的方向吼了出去:“西征?!”
西征害死傅家儿郎啊,我大哥就是中了当年“西征”的陷阱,如今云峥要是也走上那条老路,我还有什么颜面继续腆着脸活着!
原来我爹竟然被逼到了这一层上了,云峥是傅家唯一的男孙,三代单传的独苗,我就是再缺心眼,能眼睁睁看着我大哥为保护我失了性命,现在他唯一的儿子又因为我的贪生怕死失了性命么?
慕容恪终于被我看得焦躁了,拱手垂面道:“太后娘娘容禀……”
“你给哀家闭嘴!”
我当下喝止他,然后冷笑着对孟卿九道:“孟首辅向来周密,这回又有什么完美的方案?哀家知道,拿着玄龙令听政,你们一个个的没一个人是服气的,舒家姑娘这件事,你们要遵照祖制也好,要给哀家留些情面也罢,哀家在这儿自请去晖霁殿!”
孟卿九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变得难以捉摸,似怒似悲的,然后强压着自己的情绪,跳过我,向我爹问道:“傅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爹笑得轻蔑:“老夫自愿赔上傅家的名节。”
“我要傅家的名节做什么,自己挣的都够喝上好几壶了。”
他干巴巴把我爹那么一堵,然后漫不经心道:“不知傅大人从哪儿得来的傅少将军西征的消息,太后娘娘在后宫无依无助的,大人丝毫不体恤,现在为了空穴来风的一个说法,就要牺牲太后来保全少将军。不知别人怎么想,臣一直是为太后的贤德深深折服,臣第一个不同意太后去晖霁殿!”
我一愣,他这是在帮我说话?他居然帮我说话了!手臂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对,他一定是预备诳我呢!
我爹被他这么一闹,哭笑不得,居然越过他去征求慕容恪的意见:“难不成慕御史也被太后娘娘的贤德所折服了,觉得不该如此?”
慕容恪的脸色铁青,身子板得异常僵硬,眼神只对着殿内拐角一处空处儿,冷漠回道:“太后娘娘的确应该承担全部责任,微臣没有异义。”
我心里微微一刺,继而冷笑着想道,果然是他的做派,心狠手辣,凡事做了便要到底,眼里绝对不容任何私情的。
舒太守也在一旁呵呵地附和:“太后出宫修行一番,没准儿就更加贤德了呢?”
萧煜眼里骤然流露除了与面对舒媛时的炽热大相径庭的厌恶之意,他狠狠瞪了一眼舒太守,然后厉声责问道:“列为爱卿果然要送玄龙令主出宫?!”
一听玄龙令,瞬间又安静了一小会儿,我现下心里已经安定了多了,因为方才孟卿九拆了我爹的台,就我爹那反应,一万个说明了云峥并没有处于漩涡的中心。
可是他的大孙子都没事儿了,还依旧要赔上他唯一的女儿,我没很明白,但是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我娘说过的话。
我娘是一个靠谱又不靠谱的人,虽然我爹并没有小老婆婚外情什么的,单凭他那大胤第一佞臣的名头,就知道作为佞臣的女人这日子是极其不好过的。而且在我大哥死后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么“平静”的傅家,我嫂子却宁愿去寺庙出家,都抛儿弃女的不想管,可见的确是有些问题的。
所以我娘说我爹是个“怪人”,不仅是我爹,傅家所有的家主都是“怪人”,他们也许一辈子都是隐忍的,也许一辈子都是张扬的,忠奸都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回事儿了,所以他们做出任何决定都不要为奇。
我笃定我爹不是个渣爹,不会害我,所以就轻飘飘地回了孟卿九的好意。
“哀家害了皇嗣,自知罪孽深重。就让哀家去晖霁殿修行吧,孟爱卿啊,哀家谢谢你的好意了。虽然从前那些去晖霁殿的太后太妃们都不幸遭遇了一些变故,可是如今社会一派清明,哀家又总是那么乐善好施的,无须担忧,无须担忧。”
我那么一打哈哈,孟卿九的脸就一层一层黑下来,最后是个人都看出孟首辅生气了,而且那样生气的表情,瞎子才看不出来是在担心太后!
我被他射向我的“怒其不争”的眼神给射的愣住了,脑子炸开来的全是不靠谱的想法。
孟卿九在担心我?孟卿九居然真的是在帮我?!他,他到底几个意思啊!
我一颗心突然小鹿乱撞,撞到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神,撞到满脸潮红,撞到一瞥慕容恪的时候,瞥见的深深的酸意都不自知。
就在我踌躇间,我又听见舒太守一声酸溜溜嘟嘟逼人的话。
“还请太后交出玄龙令后,再离宫不迟。”
孟卿九冷笑:“舒太守今儿的话多了,是怕日后就没有机会继续说话了么。”
舒太守像是一下子就卡了壳一般,笑了一半的笑容僵在脸上,看起来惊惧无比,尴尬无比。
我暗暗头疼,玄龙令一但交出来,转手给了萧煜这个败絮其中的,还不等于就是间接给了舒媛,或者是流落到了文贵太妃的手中?等到孟卿九或者是慕容恪任何一方的了势,萧煜还要去哪里嘚瑟?
我一离宫,这长乐并未央,还不都是那老奶奶的囊中物了!那还有萧煜的日子过么?在这件事上似乎得争上一争,我怎么隐约觉得,我爹不太想管萧煜的死活呢?
各自僵持间,蒋德禄匆忙赶了过来,附在萧煜耳边嘀咕了半天,萧煜先是大喜,继而眉宇之间凝出一抹怨愤,最后目光森然地望向了孟卿九。
“回禀陛下,各位大人,舒媛姑娘已然醒了,龙裔……龙裔以后还是会有的,姑娘现在比较虚弱,闻言、闻言孟首辅略通一些医术,姑娘说,她的体质比较特殊,想请孟首辅把一脉……”
也难为了蒋德禄老人家,这瞎话说得听得人都听不下去了。不知道萧煜是在什么立场上继续保持了一副毫不动容的表情坐在那里的,舒太守的脸已经完全涨红成了猪肝色,闷头躬身快要钻到地缝儿里了。
蒋德禄咽了一下口水,对这一脸僵硬的孟卿九,说道:“孟首辅,请吧?”
孟卿九丝毫没有要挪动身子的意思,居然寻着来找我的眼神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