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的公公打了个千儿道,眼里的不安和闪躲却骗不了人:“奴才见过太后娘娘,两位娘娘,各位主子千岁万安。”
“好了,起来吧。安公公,是前朝的旨意么?哀家正在赐宴呢,你先去偏殿候着吧。一会赐宴结束,把旨意传给顺王妃。”
“娘娘,这……”
“还不来人,带公公去偏殿候着?”
这个时候,没有比压着传旨更有效的解决办法了,舒媛一步一步忤逆我的意愿,这回发生的事情,谁知道是不是她背后的人授意的!
人已经往后殿去了,却没想到舒媛又冒了出来。
“慢着!”
“舒媛,你反了!哀家还在这儿坐着呢!”
我气得摔了面前的茶盏,浑身发抖地不行。
舒媛扶着婢女的手,一派安然淡定,徐徐道:“太后娘娘息怒。臣妾方才不是说了,‘太后娘娘大喜’么?臣妾是薄面的人,什么子嗣问题的都羞于开口。既然传旨的公公都来了,娘娘为何不听一听呢?”
“你放肆!”
舒媛啊舒媛,看来我还治不了你了!
我喝道:“来人,把颖夫人给哀家带下去!”
安公公停在半道,尴尬地一会儿望望我,一会儿望向舒媛。
我知道舒媛现在盛宠,饶是我下了这道命令,侍从都犹犹豫豫不敢向前,谁都不想得罪,只能停在半道观望。
安公公终于忍不住,低头作揖道:“两位娘娘息怒,杂家的确是带着陛下重要的旨意来的,太后娘娘,还请不要为难杂家了,陛下那边,还等着杂家去复命呢。”
“安公公,这是在驳哀家的面子?”
我冷笑一声,声音陡然高了几度,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皆停箸不食,惶恐地等待事情的后续。
“杂家,杂家……”
安公公已经低身跪了下去,我扫了一眼舒媛,说道:“颖夫人是自己回宫,还是哀家派人送你回去?”
舒媛也不应答,也不反驳,突然望向了顺王妃,然后,顺王妃缓步走了出来,也跪到了我面前。
很好,很好!
我强忍怒意坐了下来,沉声问道:“顺王妃也有话说?”
她眼泛泪光,那种失魂落魄的神色,叫我心上猛地一疼。
“臣妾,恳请母后娘娘成全。”
是了,按照辈分,她的确是要叫我一声母后的,可是她进来的时候不叫,恭维的时候不叫,偏偏现在舒媛下不来台面了,她这么叫我,还要我成全。
顺王妃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啜泣地开始喃喃自语。
“臣妾的夫君,大半生飘摇不定,自从母妃获罪开始,夫君就背负着罪妃之子的名声,虽然养在昭贤皇后的膝下,但是心里的苦却难以明说。先帝过世后,一向克己守礼的夫君又被冠上了谋逆的罪名。犬子怯儿今年不过三岁,可是自出生以来就没有太平过,如今母妃昭雪了,夫君也平反了,但是臣妾已经心力交瘁。收监的时候,犬子性命垂危,孟首辅曾在带着名医探监的时候和臣妾说,今生要是能得到太后娘娘和皇上的庇佑,那便是臣妾和夫君的福分。臣妾恳请皇贵妃娘娘代养臣妾的儿子!臣妾宁愿母子分离,也要保全她!”
什、什么?!居然是孟卿九提议的!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当下乱了方寸,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顺王妃。只得转问安公公道:“你说,今日朝堂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后娘娘恕罪!今日、今日朝堂之上,原本是剑拔弩张的,只不过到了平反几件冤案的时候,倒也和气。但是过后,孟首辅突然提出了皇室子嗣单薄,希望将顺王侄子过继到皇室的名下的建议。傅将军当场便翻了脸,对孟首辅厉声斥责。最后是顺王本人点了头,皇上便允了,当即拟旨,欲将小世子过继到皇贵妃的膝下。最后,最后傅将军气得拔了剑,孟首辅急火攻心,孟公子替他挡剑也受了伤…。。”
“啪——!”
“郡主小心!”
“皇贵妃,奴婢该死!”
“啊呀,颖夫人,你的手被割伤了!”
一瞬间内,状况百出。
顺王妃话音刚落,就一连几个婢女因为心疼自家主子叫了出来。我在听见孟卿九的状况的时候,的确也心中一寒,可是等不到我再深究,好多人都已近按捺不住了。
首先起身的居然是云珂,她的脸色很不好,似乎原先准备了一套说辞,不过显然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她很犹豫。
“云珂,你怎么了?”
“我、我只是觉得,孟首辅她,果然是很替皇帝表哥着想。”
云珂眼里的神色有些复杂,仿佛在提醒我什么,我蹙眉沉思,孟卿九?他提出来么,那……人质!我心里一瞬明朗,原来根源在这儿!
舒媛眼里的讥讽让我如芒在背,可是在我明了事情背后动机的时候,却不能不去附和她的作法,即便这样会让叶冉受伤。
“原是这样。的确,先帝十三岁便迎娶了徐贵妃,十四岁便做了父亲,即便这样,皇子当中,长到成年的,也不过几个而已。孟首辅实在想的周到。安公公,你去回了皇帝,旨意哀家已经知道了,今日便让皇贵妃带了小世子回椒房殿。”
“母后,请听臣妾一言!”
我是知道叶冉心里委屈的。她原本应该是大胤国高贵的国母,皇后,可是因为我大哥害怕叶氏独大,硬生生变成了皇贵妃。萧煜不爱她,就连敷衍都不愿意,如今,还要她为了大局,收养一个孩子。
萧煜本就无情,这还是不过继在舒媛的名下,而在叶冉的名下,那他就是名义上的皇长子。不过这个皇长子的血脉,明白人都知道占不到任何便宜,他的作用不过就是给皇贵妃一个交代,然后彻底将她打入冷宫。
我知道她的委屈,但是此刻却不能让她拒绝。
“好了,皇贵妃,你不是很喜欢小世子的么?不要再闹脾气了,今日的宴会到此为止,哀家倦了,诸位回去吧,不用去长乐宫问安了。”
“太后娘娘!”
“好了!无需多言,回你的椒房殿去,哀家的孙子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我不忍心去看叶冉眼里的失望,只能用生气来掩饰我内心的不安。
怯儿吃饱了,早在争执之前就已经被领到偏殿去休息了。
顺王妃像是丢了魂儿一般,叶冉则像是被抽了元神一般,都是颓废的模样。众人沉默告退,唯有舒媛最活络,高昂着头,有意无意间瞥向我,都像是在挑战。
阿沫搀扶着我,刚要步入云辇,却被人从后面叫住。
“太后娘娘,请留步!”
顺王妃早已在不知觉中满脸泪水,而云珂,居然也安静地站在几步以外。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很郁闷,大家相信我的,一定要不离不弃。嗷呜~!
、第五十五章
“太后娘娘,怯儿还年幼,万不敢劳烦皇贵妃!还请太后娘娘体恤臣妾一个做母亲的心意,照拂怯儿。”
不用想了,顺王妃一定是被叶冉方才的态度刺激到了,才会变得如此心痛和忧心,战战兢兢的。
“王妃大可不必担心,皇贵妃虽然看上去不可亲近,但是心地还是很好的。怯儿喜欢他,他俩也算是有缘。”
我望了一眼她身后欲言又止的云珂,继续安抚道:“ 王妃且回去吧,如果怯儿真的有什么适应,亦或是皇贵妃招待得不好,我会立即遣人将孩子送回府上。”
“太后……”
“王妃这下可安心了?阿沫,安排王妃的轿辇出宫吧。云珂,你随我来。”
顺王妃纵使再不舍,可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犹疑和不忍在她的眸色里闪烁,可是她到底不是个没眼见儿的,不至于连逐客令都听不出来,只得尴尬地退下了。
临走前,她还是不甘心,面色沉郁道:“太后娘娘是知道的,我们夫妻是什么心。还请娘娘,多照顾。”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和她的丈夫是可怜的,同时又是极端明智的。
因为无论投靠在谁那一边,最终都逃不过傀儡的命运,傅恒的眷顾只在顺王身上的那一半血统,之余对徐贵妃的爱和对先帝的恨,这样一个爱恨的纠结体,实在支撑不了嬗变和野心逐渐膨胀的傅将军的心。
自己的命运虽然无力逆转,可是拼死也要让自己的儿子远离漩涡中心,最后这种以质子的身份牵制各方势力的法子,真的很叫人无奈。
相比之下,云珂就要平静地多了。上了我的轿辇,她破天荒没有和我冷言相向,而是静静坐在一旁,像是陷入了沉思的模样。
云珂过了今年就17了,大胤女孩儿的17岁是最好的年华,及笄之年虽已过去两载,可是作为最有价值的宗室闺女,却满誉芳华。
这丫头,她虽是我的侄女,却还略大我几个月,以我大哥如今的影响力,傅云珂的十七岁,必将成为大胤朝的又一个庆典。
“你今日这么做,叶冉是不会原谅你的。”
我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叶冉这次对我的怨气大了。可是我也不会忘了舒媛和云珂的推波助澜。只不过舒媛这么做,一来,绝对是拜孟卿九的请求,二来,打压叶冉,也是为了自己在后宫的利益做打算,但是舒媛公然违逆我大哥的意愿,又是为了谁呢?
“随意。难道你今天这么做,回到府里,你父亲就会饶了你了?”我挑衅地回了去,望见她的脸色霎时惨白。
良久,她讽笑一声,抬头望着我道:“你可知道,今日赐宴的时候,为何我声援了舒媛,却没有人反对么?”
我耸了耸肩,哼声儿道:“你无非就是想向我炫耀,我即便做了太后,众人现在忌惮你爹,也要看你的眼色。你赢了,小侄女。”
“哼,还是这么蠢,这么没出息。”
傅云珂向来看我是怎么看怎么不入眼的,奈何我娘还各种不允许我和她计较,于是我忍了一两年,便成了习惯,这一习惯,便是整整习惯了十六年。
而我的习惯,在傅云珂的眼里,就是蠢。
我懒懒扫了她一眼,说道:“你也不必在这儿埋汰我,说吧,你今儿帮了我,又想要什么好处?”
凭白给我助力,没有古怪才怪!
“好处?哼,傅瑶你都自身难保了,你的优越感是从哪儿来的?”
她话虽这么说,可是神情已经出卖了她。傅云珂胡扯的时候,标志性的动作就是爱咬牙,我觉得我要是再按兵不动的话,我可怜的大侄女就得成了瘪嘴婆子了。
“那你挤上我的云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