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小姿和吴乃寿两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小姿见状,禁不住噙着泪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灵堂之中的白衣男子一个手势止了他的动作,从候在旁边的小厮手中接过一件麻衣,走至言擎跟前,将麻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
众人皆惊,只见言擎狠狠的挥开了白衣男子的手,麻衣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地面上,他冷冷的扫了眼,转身朝着灵堂之内继续走去。
不过几步之遥,言擎看着牌位上的名字,竟是觉的相隔了一个世间。
不,那个老不正经还有总是跟她作对的老爹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离开,一定是他们又集体寻她开心。只要她服个软,哭上几声,他们便会蹦出来取笑她是个傻瓜。可是,看到灵牌之上的朱砂,再看看这满目狼藉的府邸,犹如噩梦般的真实……
偌大的灵堂寂静无声,小姿甚至紧揪着衣袖,生怕自家少爷的情绪崩溃。
香烛的火光闪了闪,蓝袍少年咬了咬已是血肉模糊的下唇,回身冷然道,“爹和娘的遗骸位于何处?”
素来知晓二少“美名”的几人则是怔在原地,琢磨不透他此时的举动,不哭不闹,竟是打听起了遗骸的位置,这言二少莫不是真的疯了。
“少爷……”小姿明显和其余之人是同样的想法,他担忧地上前一步劝道。
“闭嘴!”先是一声冷斥,言擎方才对着白衣男子所在的位置静静问道,“我再问一次,遗骸现在位于何处?”
白衣男子半垂着眸,明明灭灭的烛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半响,他才缓缓道,“没有遗骸,仅剩的骨灰都在那个白瓷坛子里。”话语间声调清冷而平静,再镇定不过。
“再说一次……”言擎扬声道。
指尖停在了白色的灵幔下,他指着那两个小巧的白瓷坛子淡淡道,“那两个坛子里便是你要找的遗骸。”
蓝袍少年半裂开的断袖之下,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状,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发难之时,只见他仰脸道,“原因?”
“火势停止以后,遗骸尽数化为灰烬。”那人蹙眉道。
“那么,你如何确定那就是爹和娘的遗骸!”尖锐的质问在灵堂之中格外突兀。
白衣男子即为言惟砚,他执起一叠纸钱径自地投进了一旁的铁皮桶内,窜起的火光映照出一片赤红,“两人随身携带的玉佩,娘的右手小指处曾经有过骨折的旧伤,并且在发现之时,两人是紧紧拥在一起的姿势。”
随着他平淡无波的描述,蓝袍少年的身子微微颤了颤,紧接着挺直了背脊,缓步走向了先前挥落在地面的麻衣,弯腰捡了起来,披在了身上。
然后一步一步的朝着白衣男子所在的位置走去,直至两人之间相距不过半尺,她方才凝望着那人道,“为什么?为什么昨晚要阻止我?”
言惟砚轻叹一声,抬首道,“如果让你去,只会枉送性命。”
“你!”宝蓝色的衣袖在半空掠过,言擎赫然一掌挥向了白衣男子。
“少爷,不可!”
“言擎!”
“二少!”
灵堂内先后响起了几道惊呼。
看着那人波澜不惊的墨瞳,言擎终是生生的顿住了手,厉声道,“还真是谢谢你如此看的起我这条贱命!可是言惟砚,你如何对的起九泉之下的双亲!”
半掩在阴影下的墨瞳之中闪过几许异色,言惟砚面无表情道,“娘说过,无论如何定要先护得你周全。”
蓝袍少年紧握在身侧的指尖愈发的僵硬,他难以置信的开口道,“你说什么?”
于是言惟砚敛眉复述道,“娘吩咐过,无论何时定要以护得你周全为先。”
“……”
幽暗的烛光之下,少年的脸上仿若散去了所有的血色,紧紧咬在下唇之上的贝齿染上了几丝艳红,他似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能强抑住自己放声落泪的冲动,“言小秋,你真是个傻瓜……”
跪坐在旁边的白衣男子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将纸钱投入火堆之中。
他自然知道言小秋是母亲的名讳,也更清楚二哥心里的难过,但是昨晚的阻止,却并未后悔。纵使再重复一次,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灵堂之内除了香烛和纸钱的烧灼的声响,又重归于一片死寂,前来吊唁的宾客也很识趣的没去打扰这两兄弟间僵硬的气氛。
蓦地,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和杂乱的脚步声。
众人不由的回首探去,只见一群昔日与言府有合作往来的商贾领着数十名彪型壮汉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一名身着华服的胖子四处打量了堂内一番,轻笑道,“哟,正好二少和三公子都在这。倒是省了大伙派人去寻的功夫。”
作者有话要说:V 来报道了,跟赵公公拼字表示很给力……捂脸
群摸,表示调戏个 ~
、失踪
言惟砚明显已经认出了说话之人,他起身上前道,“不知姚老板此番前来是?”
“呵呵,瞧三公子说的,言府突逢此变,我们当然是来凭吊的了。不过在此之前,倒还真是有件事需要找两位商量下。”被称作姚老板的胖子笑眯眯道。
闻言,言惟砚蹙了蹙眉,冷声道,“姚老板直说无妨。”
“果然爽快,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三公子想必清楚我们这一群人先前与言府之间的合作吧?”姚老板摩挲了下手中的翠玉扳指道。
言惟砚頜首,示意他继续。
“也不能怪我们催的紧,实在是手下一大帮人拖家带口的要养活,更何况目前这泉城的生意水深的很。所以,三公子你看下,先前赊的那几笔大单子还有无法及时供货的罚金什么时候清算一下?”姚老板摊手道。
闻言,言擎眸底一片冰冷,她禁不住厉声道,“笑话,言府什么时候拖欠过你们的账务了,非要挑在这种时候来清算?家父和家母尸骨未寒,你们这般作为就不怕遭天谴!”
见状,姚胖子身后的一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站出来奚落道,“二少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
“欸?两位火气别这么大嘛,怎么说二少都是大户公子,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金老板你就当是卖我个人情。”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比了个向下的暗示,姚老板面上则是颇为老好人的劝道。
尖嘴猴腮的金老板冷哼一声,方才退回人群之中。
眼角余光将两人的互动看的一清二楚,一人□脸,另一人则是扮白脸,言惟砚明显已经看出了来人的用意。
不动声色地将冲动中的蓝袍少年拦在身后,他方才缓缓道,“虽然府中突逢此变,但是清算的账目也还是拿的出来,还请几位老板莫急。不妨先来上一柱香如何?家父和家母生前待各位如何,想必也不用我言明。”
说到这,他清冷的语调中已是夹杂了些阴沉。
似是极为配合一般,言惟砚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便吹来一阵大风。
灵堂内的香烛明明灭灭,安于灵案四周的白色垂幔随风翻飞,姚老板身后有几名胆小的中年男子则是面面相觑,恨不能直接转身就走。
“各位意下如何?”在这一片缟素的灵堂内,外加忽明忽暗的烛火,一身白衣的冷峻男子幽幽道。
不得不说,很有灵异效果……
姚老板从怀中掏出一块荷色的锦帕,抬手抹了抹额际瞬间被惊出的冷汗,讪笑道,“三公子言重了,以二老和我们的关系,自是要上一柱了。”说完,他朝着躲在身后的金老板使了个眼色,言擎的视线注意到他微微发抖的右手臂间,不由的发出一声冷嗤。
接到威胁意味浓重的暗示,金老板不甘不愿的抹了把小胡子,挺直了背脊走上前,然后接过一旁递来的香干,前至灵位之前将香点燃。
看着面前的两块灵牌,金老板心底不免有些发怵,只得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奈何天公不作美,每每在香头刚燃起火星之时,蓦地就从两侧吹来一阵风,几番下来,金老板看着周围不断飘动着的白幔,背后的汗毛几近根根竖起。
站在后头的姚老板见他久久没有动作,不耐烦道,“老金,你在搞什么鬼!给我动作利索点!”
“不,不是我,是这香根本就点不起来啊,老姚!”金老板连头都不敢回的道,声音里竟是快要哭了出来一般。
“什么!”
经他这么一说,身后的几位不免人心惶惶的考虑着临阵退缩,姚老板自然也知道这个合作了十多年的老伙计不可能骗他,紧贴在身后的土色华服顿时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随着气氛愈发的诡异,言惟砚方才意味深长的开口道,“这上香,自然是讲究心诚则灵,还望金老板能抛却心中的杂念。”
森冷的语调顿时让前方的金老板打了个哆嗦,连忙举香齐眉,很是虔诚地鞠了个笔直的躬身,嘴里默念道,“言家二老,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多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宽恕,我们这就回去了……”
说也来奇,当他做完这一套连续的动作,香头也正常的点燃了。看着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大喜之下,金老板连忙将香给插到了香炉之中,紧接着手忙脚乱的朝着身后的众人奔去。
见状,姚老板不禁暗骂了声没用,但是转念一想先前的异状,不由的更觉这灵堂的诡异,他也知道此时不好冲撞了言府,否则指不定这祸事等会便缠上了自己家。
将锦帕重新揣回怀中,姚老板才干笑两声道,“见外了不是,三公子的保证哥几个还是信得过的,不过可否给个具体期限,毕竟这数目还真不小……”
语毕,他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站在灵堂中央的白衣男子一眼。
言惟砚沉吟了半刻,方才应声道,“最多三日,惟砚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如何?”
“甚好甚好,既然三公子已经做出了承诺,香也上完了,那我们就不便多扰了,铺子里的生意都还需看顾。”
正说着,姚老板已是率先抬脚走了出去。没办法,这灵堂真是太邪门了,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看着一干人等陆续朝屋外走去,言擎不免也松了口气,其他人不知道,她可是将先前自家三弟戏弄两人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能让他这般行事,想必言府这次的损失定是颇为严重。
“对了,还有一事想要告知两位。”门口处传来一阵稀疏声,姚老板扬声道。
言擎蹙了蹙眉,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