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不是拱手作揖,嘘寒问暖啊。
况且这苏家虽退了个老太爷,可不要忘了,朝堂上已官至三品的苏家二爷可还在啊。所以,也就不难解释这江南一众大小官员为何仍有着如此谄媚之态了。
在明朝为官者,均注重宗族家系的管理。而当然,苏家也不例外。如果说前堂是大老爷们的事情,那么后宅便是妇人们的天下了。
苏家注重嫡庶之分,而这样的区别在对待即使是嫡系的一房,也是可见一斑啊。在如今的苏家嫡系中,共有四房,其中,大房二房为苏老夫人殷氏所出,三房为妾室温氏所出,而四房则是妾室于氏所出。
因此毫无疑问,这未来苏家的掌门人必定是出自苏老夫人殷氏一脉了。而如无意外,这大房也该是苏家往后的当家人了。
可俗语说的也不无道理,天有不测之风云,人也有旦夕祸福的时候。苏家大爷本正是壮年之时,却不料在一次调配赴任的途中,被歹人害至堕涯身亡。因此,这继承人的位子便由这嫡次子苏家二爷接替了。但,你也许会问,这大房难道就没有男孙了么?
阳光明媚,正值鸟语花香的苏家大院里,却时不时的传出靡靡之音。
诚然,这光天化日就行这荒唐之事的男子正是苏家大房大公子苏士湍,他是大公子没错,但却只是庶长子,苏家传嫡不传庶,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所以即使是嫡出的大房长子又如何,他的头上到底还是挂了个庶字啊。不过,这大房在大爷苏昱死之前,便只有这庶子大公子以及嫡女二小姐,所以这也不可谓是对这苏士湍的另一种安慰罢?
又因这大房没有嫡子,管家权便就顺理成章的落到了二房身上了。而这二房的正室夫人吴氏却也是个好福气的,她连生两个嫡子一个嫡女不必说,还把下面的姨娘妾室们管得服服贴贴的,所以至今二房庶出的也只有两位小姐。
“快走,快走……”这羞死人的呻吟声,源源不断的从这假山内溢出,往来路过的苏家奴仆不少,但有些知事的,便赶着些新来的,但毕竟这少不更事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比如,这位———
“荷儿,去哪呢?这…不能过去,走吧……走吧…”推攘着荷儿的乃是二房的芍儿,她是二等针线丫头,因前年才嫁了苏家外庄一跑腿管事,因此,这假山内的动静,她自是明白是怎么回事。
“是芍儿姐姐啊,表小姐正要我过去回二夫人话呢。”浅青的普通缎子系在了两边的“包子”头上,一身三等粗使丫鬟打扮的便就是已然十四岁的二丫。
“这…反正不可去,快走!”芍儿看着这面前懵懂的女子,正是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想着,这丫头已然十四了,怎么还少不更事呢?怪不得表小姐顾晓芙帮她取了这个荷儿的名字,说什么,“纯如白纸,干净得如那水中之荷。”
是啊,懵懂得如二愣子一个嘛!芍儿正想着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那边奔来个老妇,“芍儿,老太太找你呢,快跟我来。”来者是老夫人殷氏的人,旁人均尊她一声袁嬷嬷。
“哦…”芍儿一看是老夫人找她,便紧张的以为是自己前些日子绣的外袄出了什么问题,于是早就把一旁的二丫忘了个一干二净,这不,自己就紧跟着袁嬷嬷“跑”了。
“不让我去?可……我要回二夫人话呢,对…快去快去。”二丫心里嘀咕着,却仍就坚持着要抄小路——穿过这苏家大院的假山群而去,不是更快些?
“呜呜…呵…”似痛苦,又似愉悦,这怎么听怎么奇怪?而所谓好奇害死猫,二丫听这假山后传来的女子的哭泣声便想着一窥究竟,哎,这一看,不得了,二丫只来得及用双手蒙上自己的眼睛,转过身时,只听这背后一阵稀稀蔌蔌穿衣服的声音。完了,她想着,因为她刚刚虽只是小瞥了一眼,却还是看到了这假山里的男子正是那性格乖张的大公子。
二丫欲跑,却已知是来不急,但脑子里却还是想着拿什么借口开溜。而这时那假山后的女子便随意地披着那衫子经她身边仓忙而过,咦?这不是大夫人身边的莞玉么?
二丫认得这莞玉,因为她与她均是那三等丫头,只不过与她不同的是,这莞玉乃是苏府家生子,所以仗着自家爹娘,倒是不把二丫这等外来的小丫头放在眼里,于是也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做些欺生之事。
“哪房的?”一句庸懒低哑之声响起,拉回了二丫的疑惑的心思。
“回…回大公子的话,奴婢是二房表小姐身边的丫头。”二丫脸上尽量看似无波,实际却紧张的暗自捣鼓起了自己的衣袖。
“抬起头来。”身边的大公子似整理衣衫完毕,便饶有兴致般盘问起了一旁的二丫。
“奴婢…那个…要去二夫人那…”二丫想顾左而言它,可这心思又哪是大公子的对手呢。所以她话还未说完,小尖下颚便被抓起,一时间,她的整个圆脸便瞬间捏成了鲤鱼嘴。
大公子苏士湍低眉一眺后,那手便毫无留恋般地放下,“去吧。”
呼…二丫听后,兀自在心里松了口气,“谢大公子。”她福了下身,便心中阿咪陀佛地念叨着疾步而去。
而站于后头的苏士湍,一看这青葱似地背影,便就一阵嘲讽,“这二房的怎么竟是些瘦腰,啧啧…当真无趣的很。”
他随意搽拭了下嘴角的胭脂后,准备抬步而行时,脚下正感觉踩到了一方丝滑。
“芙蓉花?”地上有块丝帕,苏士湍正踩中了那朵芙蓉花。
他漫不经心地拾起,一看这绣工,倒是感觉不错。难不成是哪个丫头“故意”掉的?呵,又一出欲擒故纵之举么?
苏士湍自以为心中一片清明,想着,不过既然佳人有意,他倒是不能做那薄幸之人啊。于是这块绣着芙蓉花的丝帕也就被他有意的拾了起来,藏在了广袖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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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江南篇 第二章 芙蓉丝帕
以后还是不要走那了。二丫拍了拍胸口,但还是觉得心有余悸,于是在一边提醒着自己,一边还不忘加快脚步的来到了二夫人吴氏的房里。
“给二夫人请安。”二丫低眉顺眼的给面前一身穿素雅锦缎的妇人行礼,而此人正是如今执掌苏家内院的二夫人吴氏。
“恩。”吴氏的声音夹杂着疲倦,她手随意挥了挥,那些小丫头们便都鱼贯而出,房内只留下她的陪房——孙嬷嬷。
“你家小姐最近如何呀?”吴氏把桌上的帐本都让孙嬷嬷收好后,才喝了口茶说道。
“表小姐一切安好,她让奴婢过来,说是谢二夫人给她送了两套秋衣。”
吴氏听后,便又继续的问了几句表小姐顾晓芙的一些吃穿用度的话,她嘴上不经意得说来,却还是让二丫一阵紧张。
但二丫就算平时性子有点愣,但这临场的机灵性还是有的,而当她在听到座上之人道了声,“下去吧。”之后,才总算歇下了那份小心翼翼。
二丫走后,站在吴氏身旁的孙嬷嬷便乘机谄媚道,“夫人真是善心。”话语中,意思自然就是说吴氏把表小姐顾晓芙接到苏家的事情。
“总是自家亲戚嘛。”吴氏用丝帕抹了下嘴角上的茶汁才瞟了眼孙嬷嬷。
“是。”孙嬷嬷被吴氏这么一睨,随即识趣的打住了接下来的话。她可不笨呢,因为吴氏既说是亲戚,却不道明是娘家庶妹的女儿,这说明…吴氏还是记恨于自己在未出嫁时,在家里那一段被这得宠的庶妹‘压’住自己的日子。
“可夫人,这表小姐不是与二公子他……”虽未有婚书,但口头上的约定倒是有的。
“嬷嬷莫不是糊涂了罢?”不说她儿子如今已是有功名,就是那顾家,已不同以往,一个被贬至边疆的七品外放小官的女儿,也配做她吴氏的儿媳,况且她顾晓芙还有个庶出的娘。
“哎哟…看我这张嘴…”孙嬷嬷心道坏了,又怕因这而惹得吴氏不喜,于是赶紧作势欲掌几下自己的嘴巴子。
“好了…”吴氏似看惯了孙嬷嬷的伎俩,也就不想叫她在自己面前演戏。她自顾走到软塌前,作势欲躺下。
孙嬷嬷见好就收,也就赶紧殷勤得扶着吴氏躺下,为她盖了张薄毯后,才轻手轻脚地掩门而去。
而另一边的二丫,在完成表小姐交代她的事后,随即一脸轻松地回到了芙蓉居。
“荷儿,姨妈那边可有说什么话么?”表小姐顾晓芙远远看到二丫后,便放下了那手中的绣帕,迎了上来。
二丫想如实的说,却又怕顾晓芙心中失望,于是她想着加多些好听的话,自顾斟酌后,便支吾道,“二夫人很关心表小姐,说往后有什么缺的,尽管和她说…又说,又说小姐的爹爹顾老爷在边疆一切都好。”
“哦…”顾晓芙听着二丫如此说后,本来嘴角还含着一丝希望的气息也无了。因为就她刚听到这二丫的话,与往日又有何区别,可她作为闺阁女子,又怎能开口闭口都去谈论男子呢,虽然这男子乃是与她有婚约的表哥。
“姨妈,有没有说…二表哥他何时归来?”顾晓芙终是忍不住的问了。
而她口中的二表哥苏士清乃是二夫人吴氏的嫡子,他虽有功名,却因朝廷迟迟未有旨意,而仕途未知。所以,这才遵循其父二老爷的意思,跟随到了京都拜帖,以寻求门路。
二丫听后,本想脱口而出,“有…”但想想自己一旦说出来,这后面又该如何圆谎呢?于是她又迟疑道,“没有…”
“那是有还是没有啊?”顾晓芙听得一头雾水。
“表小姐,是这样的……”二丫又想着解释一番。
“算了…姨妈又如何会告诉我呢。”顾晓芙苦笑着打断了二丫的话后,便又兀自拿起那未绣完的帕子,她看似要继续绣花,但那执起针的素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表小姐……”二丫懊恼于自己不会说话,这不,又弄到表小姐伤心了。
看着温柔娴静的顾晓芙,二丫只心生不忍。她,犹记得那日,自己被马车撞倒后,全身疼痛地倒在了集市上,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因为她似乎看见了娘来接她了。
“娘…娘…”当她想伸手抓住娘的那一刹那,却恍惚间被一软糯地声音打断了。
然后,她在模糊中听到一小女孩惊喜地喊道,“阿水,她醒了,她醒了。”
这小女孩是谁?阿水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