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一口心头血险些喷出来,这辈份!而更让玥丹抓狂得是这馋头的气味儿,她皱着鼻子左右看看,远的时候没看真灼,这会才是看了个分明,他们哪里是邋遢,完全就是乞丐嘛,那身上的棉袄都跟毡子似的,没准脱下来往地下一戳都能站住……一群路霸穷成这样,他们不会汗颜吗?
让他们都起来,玥丹将手上的金镯摘下来,递给鲁域,“拿去换些钱,给兄弟们分分,回家乡的就当个盘缠,想留下来的,你三天后带着去周家老店找我……”
一路心事重重地往客店走,原以为现在是太平盛世,没想到还是有这样的官逼民反发生在了眼前……
才跨过店门,还没等站稳呢,就不知从哪蹿出道人影,可是把玥丹惊了一跳,她怒视过去,却是怔在了当场。
蹦过来的人是王寿不假,可他的怀里还抱着个娃娃,一大一小的两张脸如出一辙,连那扬着一边唇嘴笑的弧度都不差分毫……这也太神奇了。
王寿见她呆呆的,骄傲得跟什么似的,就差摇头晃脑了,“怎么样?我儿子,两岁了……”
玥丹翻了个白眼儿,“我儿子都十岁了……”这是什么年头?连儿子都可以拿出来显摆。
王寿被打击地连嘴都合不上了,半晌才嫌恶地将手上还在没心没肺笑着的孩子扔给了手下,跟哄苍蝇般地直挥手……
玥丹心里对他这过于潺弱的心性表示了鄙夷,她这还是厚道的呢,若要提一提刚收的那个,这人还不得死去?
小二拎着黄铜壶过来蓄水,玥丹见是上回那个,就问道:“你可知道南城有个叫鲁域的?”
那伙计闻听手一抖,水星子溅到了王寿的手背上,疼得他是嗷嗷叫,还不停地放着要挫骨扬灰之类的狠话,结果玥丹横了他眼,低喝了声“闭嘴”,就彻底老实了。
“没事,你说……”
看得出他还是心有余悸,连声线都带着些许的不自然,不过倒是不知是为了得罪了贵客,还是那鲁域已经坏到了闻名胆颤的地步了。
“公子说的可是‘庙公’鲁域吗?”
玥丹拿不准,只是浅呷着茶。
伙计见没回应,只能往下说:“那位官人也就是这两三年才有名的,以前四城中各有掌事的堂口,鲁官人是个外乡人却不管这套,集结了些花郎乞儿就占地盘弄银子,冲突自然不会没有,可那位官人可谓是不择手段,就算吃了亏挨了打也会讨回来,公子……听小的句劝,
这种人少惹,他没有怕的事,没有不敢使的招……”
“嗯……对了,上次说的宅子可有着落了?”
“您等等……”说着小跑着从柜后面拿出一叠纸张交给玥丹,“本来问姑娘的意思,她却说等您定度,小的怕您不得空,就找人照样儿画了图,也方便您选……您先看着,有事再叫小的。”
“你想买宅子?”王寿探头过来看她手中的图。
玥丹一手掌拍走了那颗脑袋,若有所思地看他。
王寿防备地手攥上自己的襟口,“你要干什么?”
玥丹白他一眼后,眸光渐渐虚芜了起来,“你说男子下着跪许诺的事儿,就应该不会有假吧?”不是她不愿相信人,实在是这事发生得过于戏剧了,所以还是又找些佐证的好。
王寿跟那絮絮叨叨的没个完,不过中心思想玥丹倒是听出来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不会轻易跪什么人的……
那边还在唾沫横飞,玥丹却陷入了沉思:鲁域……会是成就她对未来勾画的一笔吗?
☆、亡夫百日
宅子最终买在了东城,玥丹听玉锦闲聊,说起过那本是皇亲国戚云集的地方,又座落着朝庭的最高学府国子监,每到科举之年,各地学子多会在那边停留待考,所以渐渐地成了风雅之地。
玥丹本没想去凑这个热闹,林家在南城,只打算着从东西两城找处清净的小院就得了,却没想到一时起意收了鲁域和八个手下,这下全盘就打乱了,又得重新选,而伙计极力推荐的这处三进两跨的院落还真不错,处在街尾,隐于参天古愧之中,灰墙黛瓦沉稳大气,玥丹也亲自去看过了,根本就不用修缮,连摆设都齐全,只要搬过去就能住人,最重要的是才一百两银子,跟捡没什么区别。
将房地契全都办妥了,玥丹赏了小二哥五两银子,跑前跑后的也不容易,在京城安了家,这也算是喜事一件,让大伙都沾沾喜气。
带小绿看完家的那天,她回到客店就抹泪,玥丹还当是在思乡叹亲呢,没想到丫头却哽咽着行了大礼,直说:“小绿也是有名牌的人了。”听得玥丹是云里雾里的。
后来回到林家跟玉锦套话,才了解了个大概:死契的下人是作为主家的附属品存在的,根本就没有证明身份的名牌,小绿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拿着马府的牌子过来的,这回有了不再是奴籍的新身份,怎么不让她涕泪横流?
促成了小绿的感激还真是无心之举,玥丹只是考虑到宅子不能以自己的名义买,身边也只有小绿了,就托了王寿去办,没想到还额外行了个善。
把鲁域他们踢去连泡了两天澡之后就将人打发到了宅院里,小绿依旧还留在客店,一来离得近,二来也不好将个未出阁的女孩放到男人堆里,坏了名节不说,也真不放心那些人会不会起了歹意,索性先这么住着吧,已经着小二去买个小丫头来给小绿做伴了,以后等真摸实了鲁域他们几个人的性情再做打算。
对于未来,玥丹想了很久,最初打算是做关于讨债之类的营生,技术含量不高,资金不足也影响不大,花个十两八两弄间门脸就可以开张,而且鲁域善长以恶治恶,再不济她还能把黑社会收保护费的招数都效仿一遍呢,这年头又没有人知道版权是怎么回事,不用过些年也都忘了,还不如发扬光大呢。
可真当玥丹将想法一一罗列,却发现自己形而上学了,这里的债务往来多是各府的帐房去办,让他们学会假他人之手花钱办事还需要一个过程,鲁域的“威名”也是件不容忽视的事儿,谁会信得过一个强抢惯了的
匪头子会如数交还欠银?
头疼了好久,有天跟店小二闲聊,夸他办事利落,连跟地保衙门打交道都不含糊,伙计却是不好意思地直搔头,说是他表兄在衙门口当差,忙不过来的时候喊过他去跑了几回腿,欠着人情呢,玥丹一听动了心思,就多打听了两句。
地保衙门虽叫衙门,却跟县衙差得远,要管的琐事多,人却只有那么几个,根本不够用,就算跑断了腿差事还是压得跟山一样,有时被地保骂得狠了,办事的差役们多会叫上自家的小伙们帮着送些不打紧的文书什么的……这不就是现代的快递吗?
玥丹让小二哥帮着搭个桥,去问问这事能不能包给她,结果那边正被地保指着鼻子骂呢,听了来意当时就应承下了,说会尽快报给地保。早就对这些又杂又累的事烦透了的差役,与天天为晚送了要紧的文书被点名批的地保跟见着了救星一样,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不光每个月会给十两银子做为酬劳,还许诺干得好还有赏……
鲁域他们几个本性都不是奸邪之人,以前行恶多是为了生计所迫,这回有了可以堂堂正正的事儿做,虽然天天累得不等黑透就睡下了,却还是个个都喜笑颜开的。
玥丹也曾同鲁域谈过,说眼下累点就当成历练了,等时机成熟了会有更大的事交给他们。鲁域一嘴一个娘叫着,拍胸脯保证哥儿几个以前挨打遭骂就是为了口饭吃,现在都有宽敞的屋子可以睡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玥丹当时那个欣慰劲就别提了。
更让她高兴的还有呢,别区的地保衙门听说了这事,也都找上了门,更有甚者还将临近府县的差事一并托了过来,一下,“庙公”从良的消息在京城内传得是沸沸扬扬。
想法终于鼓捣成了,玥丹才算是把对自己学无所用的否定打消了,正准备好好放松下,结果这天她好像才合眼,就让丫头给挖了起来,等顶着星星出了城,玥丹才恍忽想起来:今儿好像是林元景的百日……
三月初的破晓冷得渗骨,虽披了厚实的斗篷玥丹还是不停地磕牙,云锦玉锦两个丫头一左一右地随在旁边,有年长的婆子引领着该做什么,要怎么拜,等一大通礼数都全了,陈氏和冯氏都哭死过去几回,玥丹只是木讷的一脸呆相,其实这是冻的,但看在别人眼里却成了伤心过度失了魂……
太阳刚冒了个头,主事的婆子指挥着丫头们帮忙把主子身上的孝衣脱了,放到了烧纸堆里一并点了,这百日大祭才算是真正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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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再理还在坟头哭哭啼啼的两个通房,玥丹急急地赶往法清寺。
等到了山门,前来进香的善男信女们已经渐多了,也顾不上理理发髻衣衫,因为误了时辰,不便进内坛打扰,只能到大坛礼拜。
关于法会的事儿,云锦曾详详细细地给讲过了,但当时玥丹在想别的,根本没往耳朵里听,好在这会她的失神可以被理解,又有丫头在提点着,也没真犯下什么错处。
好容易熬午刻斋僧,下午就基本没什么事了,在寺里给准备的禅院中转转,排解下将要在这经声佛号中过七天的郁闷。
玥丹还没站稳呢,对面厢房的门就开了,心里正起嘀咕,这院中怎么还有别人……在看到了那人后,不禁一愣,林良景!
他显然也是没想到会遇到她,怔了下踱到近前,面皮稍稍松了松,“天寒,又操劳了一天,怎么不多歇会?”
与林良景交集不多,只见过两面,却不知为什么,玥丹就是打心眼儿里抵触这个男人,这并不是说他有多居心叵测,相反,这位林家的长子不仅仪表堂堂,听玉锦说近来在家业上还帮了老爷不少呢。虽说刚正寡言的冷漠让人油然生畏,但至少在玥丹看到的时候是恭敬长辈友善子侄的,可她就是讨厌……总感觉他的目光过于深沉。
而从林良景嘴里说出来的关怀,让玥丹有种将成鱼肉的戚然,按理说一家人虚寒问暖是很平常的……可过年见礼那天他只说了三句话,两句都是与她有关的,最可疑的是婆婆当时也在却是只顾喝茶跟没听到一样,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将礼法规矩都弃了,让男宾女眷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