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肖氏做梦都想不到,渡了江的小卒,不会永远受制于人!
“施主,贫僧法号……法号济原。”语无伦次,再没了得道高僧的超然。
玥丹略有些嘲讽地勾起一边唇角,“以你的修为,戒期至少也是十二个月……法清寺的戒坛每年四月才会开,而你似乎……”再一次扫了眼他那光洁的发顶,“没有戒疤……此处虽然幽清有助于修行,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只是放戒之地,那就代表,你现在最多能算是个居士,对吗?林元景!”几次上山不是没有收获,将以前林林总总听到的事串到一处,玥丹有了如是结论。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玥丹冷冷一哼,“下山,跟我,你!”
“不可能,”林元景狼狈地侧了身,指腹飞快地捻过菩提子,嘴里默默念着什么。
他这自欺的逃避并没有让玥丹动了肝火,而是闲闲地冲门外喊了声,“小贵……”
r》几乎同时,门被撞开,“娘!什么事!”
“名,名,名夏吗?”相比于小贵那骇人的长相,林元景似乎更关注自己的出品为什么会走了样。
玥丹没理他,而是稍挑起眉尾,对小贵说:“将你的匕首拿来。”
林元景盯着那散发着幽幽紫蓝的凶器,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玥丹斜倚着罗汉塌,“刀可以要命……那个紫色的东西看到了没?”见他又重新将视线落到那承影石上,玥丹这才继续说:“那是媚药,懂不?就是让你不受控制地做出有了林名夏那种事的药……”
林元景跟被灼烫了般地一颤,然后慌乱眯起了眼睛。
“二选一,要么杀了我,要么吃了那药。”
“施主这是何苦,贫僧不会选……贫僧也不会下山。”
“那我换种说法,你什么都不用做,”林元景突地睁了眼,眸底划过丝希冀,却被玥丹无情地碾碎了,“有条律法叫‘奸出妇人口’……也许能省了你两难。”
林元景的脸上呈现了种淡淡的灰败,拿持珠的手无力地垂在身边,薄唇不住地嚅嚅,也不知道是在等万能的佛祖来解救自己,还是想用经文来清净心神。
对于眼前这个清心寡欲的男人,玥丹除了替肖氏悲哀之外,再没有半点情绪,肖氏要强拨尖了半辈子,苦心经营的一切几乎全毁在了独子的身上,最后不得已还谋划了这样一出欺君大罪,妄想成全了孩子又免于自己这房伦为笑柄,这样一来,玥丹就多少能理解了些肖氏的恶毒。
不过,还是不能接受肖氏的种种刁难!玥丹不禁又冷了语气,“我能轻易到你这院中来,就有本事令你破戒……好好想想吧。”说完没再多看林元景半眼,径直出了僧房。
回住处的路上,小贵跟在后面叨叨,“哪用那么费事,你直接点了他的穴,我就给扛回去了。”
玥丹斜他一眼,“点穴?那谁会啊!”
“不会?”小贵怪叫着冲到玥丹的身前,黑漆的眸子中全是指责,“那你还总吓唬说要把我点残了!”
玥丹扯扯嘴角,直接绕过了他,心说:都说了是吓唬……
☆、不速之客
第二天一早,顶着晨露,三人就下了山。
虽然对小贵的驾车技术不怎么敢恭维,但考虑到要避人耳目,玥丹也顾不得许多,先将林元景安置在了福恩寺旁的小院中,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林家。
昨儿听宋婆子无意间提起,说肖氏会在府里多留几天,再回大宅就要忙着着手清明祭的事,可能就不得空了。
玥丹不想再耽搁,一而再被肖氏当棋子也就罢了,她现在居然还想着法的折磨人,这让玥丹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去了,索性就摊开了说,让她有了顾忌,自己的日子才会好过。
无视下人们的讶异到了正房,肖氏才起,沐锦正伺候着梳头打鬓,见她推门而入,眸中的厉色透过铜镜玥丹都感觉到了,也没在意,继续款款地轻移莲步,没用让,径自坐到了茶桌边。
沐锦一直跟见了鬼似着盯着她看,完全不敢相信一向柔婉的二奶奶会这般不识礼数,惊诧得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好半天后才结结巴巴地说:“……您……”
肖氏反倒是脸上看不出什么,平静地从镜中看着媳妇的一举一动。
玥丹浅浅笑着,没理丫头,而是透过那晕黄与肖氏目光相绞,“夫人昨天的教诲,我想了一夜……”
肖氏将浓浓的不豫锁在了眉头,媳妇再怎么不听话也不能当着下人数落,大房的脸面还是要的,于是她强作无状,缓缓调转了身形,冲丫头身微扬下巴,“你先下去……”
沐锦咬着唇不想动,可见主子冷着脸,也不敢再多嘴,福福身告退,在经过玥丹身边时,特意多看了眼,夫人这些日子过于操劳,希望二奶奶能精明些,别在这个时候惹了主子的嫌。
玥丹只轻合了下眼皮,表示领会。
婆媳两个就那么隔着一段距离对视,肖氏以为玥丹只是被逼急了,才会有了这小小的叛逆,随便压压就能老实,可却没料想到,她竟是直挺着脊背迎向自己的注目。
半晌无语,还是肖氏打破了静寂,“你不在寺里好生修行,跑回来做什么?”
玥丹轻弯了唇角,懒散地抽离眸光,盯着描刻着“金玉满堂”的八仙桌面,跟漫不经心似地开了口,“夫人的意思我想明白了。”
肖氏狐疑地轻蹙起眉心,对这没头没脑的话有些不解。
“那位禅师不会拿到法清寺的戒牒……”
“你……”肖氏的眼眸睁大了几分,头一次,威严的面容上出现了类似于慌乱的神情,不过很快就化为无形,盯着媳妇看了片刻,肖氏那韶华不在的脸上漾起了此许慈爱,敛眉微微一笑,“丹儿这是在生娘的气吗?”
玥丹只一抬眼,不置可否,继续欣赏那金鱼与水草。
“你不说……娘也知道。可你要体谅娘的难处,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再纵容你……怕是连老太爷都会过问了。”
如果还蒙在鼓里,玥丹真会为肖氏的情真意切感动,就像以前一样,可现在……就只剩下厌恶了。既然已经将意思表达了,也就没必须再停留了,玥丹遂起身,抚平了对襟的贴边,“我会住在上次那个院子中,至于要怎么对外说,就看夫人的心情了……”说完,冲她微一颔首,转身就想离去。
“等等……”肖氏急急开口的同时也跟着站起来,不料广袖却勾到了妆台上的环佩,叮当哗啦地散了一地,她都顾不得,只是连迈了几步逼近玥丹,“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本是想好好安抚着再套套话儿,没想到这丫头竟放下这样句话就想走,那怎么行……
越过她稍显发福的身子看向地上的珠翠,那只金镯才应该是属于林元景的吧……玥丹的手不自觉落到了自己的腕间,失笑,竟一直都忘了摘,一点点将精美的掐丝手环脱下来,捏在眼前,果不其然在内壁上看到了一个压印的“良”字,玥丹挑眉倪着肖氏,“夫人何苦让我一字一句地说明白呢?有些话……一旦掀出来就没了退路,而你想捂着的事儿就很可能会晒在阳光下,到时,就不是让人笑话这么简单了……”
肖氏只觉眼前一黑,连气息都在微颤,却还强撑,低喝:“你混说什么!”
玥丹淡淡地敛了情绪,将手中的金镯递过去,眸底划过一段若有似无的讥诮, “夫人似是弄错了,这并不是二爷的信物!”玥丹并没有刻意加重语气,相信肖氏会懂这其中的意思,就算现在一时乱着摘不清,但静下心来,能想明白这番话背后的条理。
肖氏没有接,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那镯子的柔柔灿光,一直都知道马家的这个孩子伶俐可人,也知道自己这一时的贪念会误了她一辈子,可为了身份地位,为了名夏,这一步不得不走。正因为有了这浅存的一丝愧疚,所以对她百般怜宠,疼惜,可当玥丹动了心眼想避过爱子的周年祭,这如何让做娘的接受的了?于是想驯服了这逆反,不料,却使这孩子起了义……此时肖氏恍恍如
梦,一再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玥丹懒于应付这伤神的场面,遂轻拉了她隐在长袖中的手,将带了一年,此时还微微存着些余温的镯子放在她有些粗糙的掌心,“这是您赏下来的,现在还给您……”
话落,又深深地看了眼那躺在角落里,同款却分属于不同人的饰物。若肖氏没有将心思动到自己身上,如果一开始就是它与自己日夜相伴,也许,现在的她还乐于糊涂地做个林家媳妇,但现在,不可能了……
一连两个月,日子过得平静而又充实,酒馆凭借着柳家的老窖已经在京城小有名气,就连那些个数一数二的大饭庄都或多或少地下了定钱,准备长期合作,眼看着快要入夏,到了白酒的需求淡季,玥丹就琢磨着再弄点新花样来刺激消费,原浆那边她不懂,也不好掺和柳二娘的专业,所以玥丹就将主意打到了酒瓶上。
在窑厂泡了有半个来月,总算是调出了想要的釉色,一想到两天后那如意云头纹的釉里红就可以启出来了,就兴奋得睡意全无,手里拿着自己捏的有些缺陷美的马克杯,玥丹倚在房基下看星星。
满盘的明月漾在中天,将夜空称得如同墨染。玥丹就那么对着它发怔,太子出行日子已经不短,却还久久没有归期,虽然市井也有传闻此次储君颇有建树,但也屡屡受挫,听说还几次遇险,玥丹亦喜亦忧,这一趟回来,鲁域的升迁应该不是问题,可是那一大一小离了眼皮这么些日子音信皆无……说不记挂,她连自己都信不过。
听说朝中纷争不断,太子爷明明是打着巡河务的旗号,却顺手连盐务一并查了,一时惊散了无数人的心魂。革了盐运使,绑了运副,抄了几位五品运判的家,动静传回了京城,皇上却不表态,各方势力均猜不透圣意,都不敢妄动,可暗涌无可避免。
盐运司衙门是个肥差,不仅管理盐务,还担着为皇城采办贵重物品的差事,多少年来,这成了世人皆知的密秘,但也都默契不去彻查,盐务铁务事关国体,万一出了纰漏,纵是帝王也无法收场。
偏偏这么一个动不得的衙门口,让太子给清了……这到底是皇上的授意,还是太子的妄为……群臣摸不清上意,就只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