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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金的火炉烧的屋内暖融融的,阑珊搓了搓手,回望向床边兀自出神的人,“听那个宛苑的语气,你们认识的很早啊?”
“恩。”窗边的人长舒了一口气,“那时候每天都要练十个时辰的功夫,尝尝和别人打架打得遍体鳞伤。”
“别人?你不是洛无天的义子么?看你现在作威作福的模样,当初哪会有人敢欺负你?”阑珊难以置信的调侃着。
“你以为,他的义子,是谁都能做的?”沐然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转身走到阑珊面前,“当初一起接受考验的,总共有十个孩子,到最后还没有疯的,只有我一个人。”他散漫的说着昔日惨痛的经历,那语气仿佛再讲一个不相干的人,“我是他最满意的杰作,他如今自然对我疼爱有加。”
阑珊的笑意僵在了嘴边,望着这个平日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密宗少主,她无法想象昔日他曾经承受过怎样的煎熬。
“你呢?”沐然斟了杯茶反问道,“你来密宗,是为了你娘吧!”
第19章 十九【星辰宫】
听到这样的话,阑珊缓缓停住了摩挲的手掌,“是,为了她来偷海妖之泪。”暖炉内噼啪作响的烈火映的她脸颊明暗交替。
沐然颊边的笑容骤然僵住,他顿住了手里的茶盏,缓缓挑起幽蓝的瞳孔,“要此物何用?”
阑珊没有再隐瞒,她抱膝望着火光点头,“我娘中了水妖之咒的毒,容貌尽毁,纵然倾尽她毕生的功力,也只能延缓毒性蔓延罢了。她的脸每日都会生出脓疮,然后破的鲜血淋漓,对于她来说,每活一日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说到此处,小医仙深吸了口气,“可是娘不寻死,硬生生撑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她还没有报仇,她不甘心。”
“你娘告诉你,她的仇家,就是义父?”沐然脸上此时再没有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怪不得第一次遇见你时,你一听到我姓洛,便有那么大的反应。”
想起最初那一场打斗,阑珊垂头苦笑,“娘说她的一切都是洛无天害的,所以我一直都把昆吾密宗作为毕生最大的仇人,而我自幼学医,在江湖行医十载,却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解了水妖之咒的毒。”
沐然平静的脸上有些动容,“水妖之咒一直被传为天下至毒,是无药可解的。”
阑珊莞尔一笑,“也许我命好吧!机缘巧合下,我得一位前辈指点,获悉了水妖之咒的解法。”说到此处她起身缓步走向桌旁的沐然,“我需要两位药引。其一,是下毒者的眼泪,其二,便是你昆吾密宗的至宝——”她嘴角衔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凑到沐然耳边轻声道:“海妖之泪。”
安然坐在桌旁的人笑了,“你现在要偷得可是我密宗的宝贝,你和我这位少宗主说了这么多,不怕计划落空,赔了小命么?”
阑珊抱着手臂悠然的直起身,“你不只不会揭露我,还会帮我,因为——好像你也不怎么喜欢你那个义父嘛!”
笑意在唇边荡开,沐然邪魅的昂首望向女医者,他突然毫无预兆的猛的抬手拉过景阑珊。
鹅黄的衣裙在空中翻转,女孩猝不及防的跌在了他的怀里,那墨蓝色的瞳孔带着摄人心魄的气息缓缓逼近,“我最厌恶别人的威胁,和我谈条件的人,死是最好的收场。”
小医仙却并不退缩,明亮的眸子直视那深不见底的双眼,“我敢玩火,就不怕自焚。”
目光交汇间,没有人退缩,屋内异常的寂静,突然沐然猛的推开了怀中的人,阑珊一个趔趄才站稳了身子,回首时,那个刚刚坐在椅上的人已经踱步到了窗边。
“海妖之泪若不是在义父寝宫,就只可能在一个地方——”负手站在窗边的人淡淡吐出了答案,“禁地。”
他如此说,就是肯帮她了!
阑珊欣喜的望着那个笔直的背影,然而脸上的笑容却再度僵了下来,她担忧道:“这第二味药引倒是有了方向,但是那第一位药引……”她抬头道:“若要从洛无天那里得到眼泪,还真是有些困难。”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毒阎王的话。”沐然缓缓转身。
毒阎王阎容曾说她是洛无天的女儿,可是阑珊却全当无稽之谈听了,根本不愿多想,此事如今被沐然再次提起,她显然有些不耐,“那个疯婆子说的你也信?”
“那么宛苑姑姑的话呢?”沐然的反问让阑珊顿时哑然,他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你我都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以我对义父二十年的了解,下毒折磨的这种手段绝不是他行事的风格,你不觉得这里面有太多疑点都解释不通么?”
“可是,这是娘亲告诉我的……”阑珊还想抢白,但她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
“也许,你娘也没搞清楚。”沐然的眉头越蹙越深,他隐隐感觉到这段二十年前的恩怨关联到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抚着栏杆望着将大地覆盖成一片银白的皓雪幽幽道:“看来,要先涉法找到宛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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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一天天的随水而逝,阑珊和沐然就如此在人前亲密的扮演着情人,私底下则暗中继续寻找宛苑的下落,然而他们一起去过密林很多次,却始终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疯疯癫癫的人影。
这一日清晨,沐然早早起了去处理婆陀宫的大小事宜,只留下阑珊一个人留在屋里歇息,她摆弄着这几日在密林采回的花叶,研究着新的药物。
侍婢们都垂首立在门外伺候着,寂静的屋内只能听得到暖炉内火焰燃烧的劈啪声。
突然雪夜外面传来了咯吱的声响,细碎的脚步打扰了正在配药的阑珊,她透过窗扉望去,只见几名身穿银色织锦衣的女史正在一名身着绯红长衫的女子带领下向这边走来。
阑珊眯起眼睛,缓缓捏紧了手中的草药,银色织锦衣是星辰宫女史独有的服饰,而那个身穿绯红长衫的姑娘不正是当日跟在圣女纳罗身边的惜梧?
来者不善!阑珊慌忙推开草药,详装镇定的转过身望向门口。
“见过惜梧姑娘。”守门的侍婢们微微躬身行礼,虽然大家都是奴婢,但惜梧到底是星辰宫出来的,如今又是阿诺的女人,众人对她自是有些惧意。
惜梧迈进了门槛,脸上的神情却异常冷漠,她的目光箭一般的刺向了桌旁的小医仙。
阑珊被她那逼人的目光看得心口发凉,却仍手捧着茶盏,努力保持着面色的平静,“有事么?”
惜梧抬手指向身后的银衣女史,“星辰宫的掌星女史奉圣女之命前来,要召景姑娘前去星辰宫一叙。”
阑珊握杯的手微微一抖,茶水顿时洒了出来,星辰宫?那是圣女纳罗的地方,这个女人好端端的邀她去做什么?这是明摆着的鸿门宴,她又怎么能去!
小医仙温婉一笑,掩去了刚刚的慌乱和惊讶,“沐然不让我离开这里,何况今天阑珊身子有些不适,怕是要误了圣女的美意了。”
她此话一出,惜梧却似是而非的冷笑了一声,“景姑娘是要回绝圣女?”
屋内的气氛骤然变得异常压抑,侍女们屏住呼吸盯着争锋相对的两个人。
“是。”景阑珊缓缓站起身,猛的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惜梧不屑的瞥了她一眼,随即别过头望向银衣女史,“姑姑们请便。”
那六名女史冷着脸踏入房门,缓缓向阑珊走来,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杀气,小医仙暗暗捏紧指尖的金针一步步向后退去。
这时一名在屋内奉茶的侍婢哆嗦着扶住了她,低声提醒道:“景姑娘你还是去吧!圣女是神明的象征,没有人可以得罪她的!你若违命,就会被以不敬之罪论处,打入刑狱死囚的!”
刑狱?若是她再次进了那个地方,却不知沐然还会否保的了她?那个宗主又会不会再放过她?的确,圣女在昆吾密宗地位超然,若是现下公然忤逆她,只不过是又给了对方一个借口来给她治个莫名的大罪!
此时那六名女史已经逼到了面前,阑珊却猛然抬起头,“好,我跟你们去。”
女史们这才罢了休,转身让开一条路给她,阑珊抬手去拿架子上的裘袄,回首之际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身旁侍婢的耳边道:“去找少主。”
那侍婢眼睛一亮,却神情自若的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女史们狐疑的望去,阑珊却已经抱着裘袄转过身来。
衣袖翻飞间,她已将裘袄披在了身上大步向外走去,女士们也只得紧跟其后,将刚刚的疑虑暂且抛在脑后。
惜梧在门边静静的望着阑珊随女史离去,随即她意味深长的用那细长的眸子,冷冷的扫了眼屋内那名奉茶的侍婢,便转身离去。
那侍婢始终都恭敬的垂着头,没有看到惜梧的眼神,然而那样的寒意却也足以令她不寒而栗,然而,侍婢犹豫了半晌却终究还是一咬牙,疾步踏出了房门。
***
在江湖之上,星辰宫的名字几乎和昆吾密宗一样响亮,因为它代表着密宗的信仰,是最神圣最虔诚的地方,历代圣女都是通过特殊的仪式甄选而出,人们坚信每位圣女都是上苍选定的使者,存在于人与神明之间。
信仰是最不可打败的力量,它深深扎根在人心里,不可忽视,因此从没有人敢轻视星辰宫的地位。
星辰宫,宫如其名,整个大殿的棚顶是精密的星象图,纯黑色的岩石高高悬在头顶,银粉勾勒的星轨图在大殿的灯光下发出隐隐炫目光泽,让人如同正处于星空下一般。
哗哗的流水声将阑珊的注意力从巍峨的宫殿上空转移了下来,来到大殿的前方,她才发现这整个大殿之中都是一片碧绿的水池,水波发着墨绿色的光芒,水下一篇漆黑,如何也望不穿底下藏着什么,交错的拱桥搭在水池上,扑出了整齐而庄严的道路,直通向大殿深处的石台。
那石台高出水面数尺,圣女纳罗此时正端坐在桌案前闭目静思,并没有望向这里。
看见纳罗,阑珊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她十指紧紧握拳,在女史的带领下缓步走过了石桥。
这一路走来她一直紧紧盯着圣女纳罗的表情,她不知道这个冰冷乖戾的女人此时再想什么。
当阑珊的脚步踏上了石台的那一瞬,纳罗猛的睁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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