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一笑问道:“你亲眼所见?”
项婧连连点头,“他今日召见了皇后张嫣,给了张嫣一个木盒,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一定很重要。我总觉得。。。。他。。。。。他要。。。。好像要。。。。。”项婧有些哽咽的停住了话。
“信我。”范靖摇了摇项婧的肩。
项婧心中的阴霾褪去,朝范靖微笑,“好,我回去了,改日再来瞧你。”说罢就凑过来啵的亲了一下范靖的脸颊,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范靖站在原地,心中溢出满满的暖意。
为了你,什么都是值得的,这世上早已没有什么是我输不起的了。
“不想,范兄竟有这么多细作。”身后忽的响起一个男声。
范靖立即敛去笑意,肃容回头朝来人翩翩行礼道:“草民唐突,拜见代王。”
刘恒负手走了过来,笑看着项婧跑远的方向说:“难怪她那一日初见本王,竟然对本王说了那样的话。。。。想来,你将漪房送到代国前,她们二人是相识的罢?”
范靖点头说:“不瞒代王。婧儿与代王妃先前是密友。”
刘恒似有所悟的点头,斜看向范靖说:“项婧是你安插在陛下身边的人?”
范靖快速的想了想,微微颔首。
刘恒满意的点头,又看向桌案上放着的三套茶杯,微微皱眉说:“除了项婧,方才还有别人?”
范靖面不改色说:“是莨菪。”
“噢?她如何说?”
范靖从怀中拿出一张绢条,递给了刘恒,“那一日我命人给她送了信,冒用了代王的口令,还请代王恕罪!”
刘恒看了一眼范靖,打开绢条——胡不归。
刘恒大笑,握着绢条说:“范靖。。。。好!好计谋!莨菪见到这三个字,想必立即就明白了。她以为本王问她‘为何还不归,为何还不将燕王解决?’那一日你将莨菪带走,送到厉王身边时,本王还有疑惑,总担心以燕王的警惕,绝不会上钩。。。。”
范靖谦虚的笑着说:“代王过奖。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天下男子只怕少有人能过此关。”
“燕王事后将莨菪讨了去,厉王未起疑其中的缘由?也未起疑莨菪的身份?”刘恒问。
范靖摇头:“厉王一向不关心这些,一个美人被讨走,不过是再找三个来补上就是。莨菪在燕王身边只需稍稍提点一两句,以燕王的性子自然坐不住。加之那一日宴席上陛下发病,想来燕王的反心不定也难。”
刘恒笑着坐下,拿起一个茶杯倒了茶说:“吕后那边也是你安排的?”
“吕后只知莨菪是代国人,痛恨燕王,却查不到她的来历。倒是代王考虑的周全,否则此事便也做不好。”范靖缓缓的走到一边,背对着代王,拿出了一块手帕,裹着手,伸手去摘花。
恰好是一朵莨菪花。
“吕后以为莨菪是她的细作。。。。却不知这一环扣一环。莨菪不但说服了燕王起兵,还告密于吕后。。。。贼喊捉贼,好计谋!”刘恒抬起头看了一眼范靖的背影,眼中盛满赞赏和钦佩,却也夹杂着几分狠戾。
范靖此人,心机如此深,小小一个西域商人,竟然将主宰着天下的几个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更令人担心的是,他无欲无求,不求富贵荣华、不图美人美酒,这样的人。。。。若不能掌控,今日的燕王就是自己明日的结果。
“莨菪何在?”刘恒追问。
“用不到的人,便无须留着。”范靖淡淡的说完,回过身又说,“代王尽可放心。”
刘恒看着范靖,微微点头。
范靖目送着刘恒离去,手中的莨菪花依旧,凑到鼻端轻轻一嗅,手一松,花落。
莨菪,越发美丽,毒性才越大。
惠帝七年,燕王刘建谋反,被吕禄当场斩首。
惠帝因病将朝政全权交予吕太后处理,太后以圣上名义颁旨,燕王子孙皆被削去爵位、各自由功过大小而被处理。
诸吕平息叛乱,功不可没,以吕产为首的吕氏外戚在朝中的势力越发的壮大,不可一世。
刘盈在看完自己母亲的拟来的懿旨后,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坐在榻上久久不语。
“陛下。”元宝轻声叫。
“婧儿在何处?”刘盈低声问道。
元宝心中松了些,毕竟这般折磨人的情形下,陛下心中多少还是有所惦念的,并非孤单一人的高高在上,“姑娘早些时候去了建章宫找了厉王,便命离朱给奴才传了话,就回温室殿去了。厉王正在正殿等着陛下,陛下是继续。。。。还是。。。。”
刘盈脑海里闪出项婧躺在床榻上,满脸的笑意说着漠北漠南的故事,心中的阴霾和怨气褪去不少,伸手去拿笔,手却在刚握起笔的一瞬就失去力道。
狼毫笔啪的落回了桌案,墨汁四溅,笔杆摔得脆响,震得整个宣室殿都响起来。
“陛下!”元宝惊得忙去拿笔。
“朕来。”刘盈呵斥道。
元宝又讪讪收回了手,跪在一旁盯着那支躺在桌案上的笔,心里不停念叨着可千万要陛下无事才好!
刘盈伸出手,微微发颤,去拿笔,这一次拿了起来。元宝心中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刘盈却愁眉紧锁。
他知道,自己用了这么大的力道,竟才将这支笔拿起来!
用了多少力,只有自己清楚。就好像,自己花了多少心思想做个好皇帝,只有自己清楚。
“陛下好兴致。”刘长穿着一身暗紫色的袍子,颜色本就显得魅惑,再加上他脸上一贯放荡张扬的神色,越发显得他不像个王爷,像一个不理世俗、沉醉红尘的放荡公子。
元宝忙说:“厉王怎么。。。。”
刘盈打断了元宝,“是朕疏忽了,看书误了时辰,让厉王久等了。”说罢缓缓放下了笔,动作没有任何的不适,和往日一样。
刘长瞥了一眼刘盈的举动,笑着随意的坐下,翘着腿说:“不知陛下找本王来所为何事?”
这厉王也算得上是个奇人。
这自古以来,这般和君上说话的臣下,也怕只有这一人了。偏偏,他还做的这般像模像样,让人觉得好似就该如此,恰巧陛下也是仁厚之人,一向不计较这些,倒也由他去。
“朕想厉王也该听说了燕王谋反之事。”刘盈淡淡说。
“听说了。老八死了罢?哎。。。。”刘长做出一副可惜的模样说,“倒是不知燕王那里的美人要送到何处去?真是可惜了。。。。”
刘盈不语。
“按规矩是送回燕国,但若厉王看入眼,也可赠与厉王。”元宝看刘盈不回答,倒是很会意的接了话解释。
刘长两眼放光,连连点头:“如此甚好!甚好!本王先多谢陛下。”
“代王求见。”小黄门叫道。
刘盈道:“宣。”
刘恒急急走进来,匆匆跪下行礼:“臣代王恒,拜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可。”刘盈不紧不慢,声音还是一如往日的平稳。
刘恒起身,看着刘盈说:“陛下,臣得知燕王造反。。。。不知陛下可。。。。”
“无妨。吕氏护驾有功,太后已经以懿旨颁布封赏。”刘盈挥了挥手,元宝立即下去替两位王爷倒茶。
刘盈看了看歪坐着的刘长,看了看恭敬的站着的刘恒,淡淡的对两人说:“如今朔方四郡皆有匈奴骚扰,河西走廊仍还在匈奴的j□j下,不知你们可有想法治理?”
刘长依旧歪着身子喝茶,样子很是随意,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刘盈说话一般。
刘恒面不改色,依旧正襟危坐,默默不语。
半晌,刘长大笑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好像刘盈问的话愚蠢之极,“陛下若有兵马,只管出兵就是。”
元宝一口气梗在喉咙里。
这。。。。厉王未免说的太显摆了。如今这内忧外患,且不说高祖打下江山花费颇多,眼前国库空虚,也不适合出兵。
“代王以为如何?”刘盈不气,反看向刘恒。
刘恒淡淡说:“臣以为,高祖时期常年征战,国库尚不充足,还不足以出兵,倒是可以先韬光养晦。朔方四郡且不急,不过是匈奴右贤王小打小闹,倒是不足为惧。”
刘盈点点头,喝了口茶,一切动作都放慢了,慢慢的进行着。须臾,刘盈脸上带着笑意说:“少陵原内不少游侠聚集,虽说比不上匈奴的骚扰忧人,却也并非利民之举。所谓,攘内除外,依二位所见,又当如何?”
元宝有些纳闷。
陛下今日为何找了厉王、代王前来,就这样不紧不慢,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这到底是要问出个什么来?
代王尚且还有些可以问,那厉王是个什么样的主,陛下还不清楚?
这一次刘恒先开口,“臣以为,内忧外患,还须先理内,再整外。内部安定,方能上下一心,才可收复失地,扩充疆土,护卫我大汉百姓。”
刘长连连点头:“代王厉害,所言甚是。不过。。。。依代王所言,对那些地痞流氓的游侠,该如何处置?”
刘恒一愣。
问到了点子上。
刘盈脸上透出笑意,看着刘长说:“如此说来,厉王有可用之法?”
“对无赖,便用无赖的法子。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歪锅配歪灶,最好不过!”刘长两手一摊,一脸的“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你们不明白”的模样。
刘盈沉默。
“厉王所言,要陛下召集其他无赖?以恶制恶?岂不是有损我大汉天威?”刘恒追问。
刘长瘪瘪嘴:“那是陛下的事。我等臣子,出谋划策即可,陛下决定、陛下去命人治理。与本王无关。”
刘恒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后也不再说话。
刘盈点点头说:“朕一直苦于少陵原的事,如今便将这件事便交予你们二人去做。需要什么,两人相互商量,朕便等着二位的消息。”
刘长立即不干了,叫起来:“陛下!本王是来长安游玩享受来的,怎么还要管那少陵原谷粒大的事!”
“臣遵旨。”刘恒欣然接旨。
刘盈微微皱眉看着刘长说:“厉王殿内美人数十,美酒不尽,想来也享受够了。还是接旨的好。”
刘长嘟着嘴,也知道刘盈一早就下了套等着自己钻,极其不高兴的跪下道:“臣遵旨。”
刘盈微微勾起嘴角,挥挥手道:“朕困了,你们先回去罢。”
“臣告退。”两人行礼,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宣室殿。
两人刚消失在殿外,刘盈一口血喷了出来,桌案立刻被血贱了一桌艳红。
元宝吓得扑通就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