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婧闻言看向了身侧说话的范靖,范靖正含情脉脉的注视自己。
项婧羞红了脸。
刘长哈哈大笑起来。
项婧嘻嘻一笑,做了个鬼脸,“正巧你们都来了,我们今日好好庆祝一番。”
“婧儿,二哥还有些事要做,只怕是。。。。”
项婧一嘟嘴,哼道:“二哥也和大哥一般了!不理会我,不陪我,现下来了长安也不玩闹!”
两人说着“家务事”,刘长不耐烦的坐在了方才范靖和项胥弈棋的地方,翘着腿看着。鸳鸯则站在一边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牛骨扇,微微摇动着替刘长扇风。范靖默默不语,站在原地。
“让雕儿陪你便是。二哥先走一步。”项胥丝毫不停顿,朝刘长和范靖拱手,快步行去。
项婧不高兴的嘟着嘴看着二哥走远,一言不发。
刘长笑嘻嘻说:“你二哥怎会来了长安?”
闻言,范靖和项婧相视一眼,两人都想起在运河中生死一线,不舍不弃的时候,一瞬间便都柔和的注视着对方。
刘长见状有些惊讶,鸳鸯用手推了推刘长的肩,刘长侧头看着鸳鸯,鸳鸯也不说话,只是伸出两个食指,紧紧靠拢在一起。
刘长立即明白了,“原来如此!你二哥赶来救人,却不想还是被小靖抢了先?倒是好事啊。”
项婧想起那一日,自己脑海中闪过的遗憾,不想多说转身便进屋去了。
范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却又觉得自己太可笑,发生在自己身上便乱了阵脚。
鸳鸯清楚的感知到了范靖和项婧的心绪,伸手推了推范靖的手臂,低声说:“世间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听心上人说好话。三公子和婧儿姑娘的事,还需三公子先开口。”
“哟,莫不是我们小靖也有情怯的时候?”刘长幸灾乐祸起来。
范靖自嘲一笑:“有的事尚可以开口说清楚,有的事却难以启齿,还有的事。。。。只怕是不知从何说起。”说罢看了刘长和鸳鸯一眼,快步追进了屋子。
项婧进了屋便倒了水擦脸,看着铜盆里晃晃悠悠的水,想起那一日在运河。。。。
他不管不顾的跳入了运河救自己;他以口渡气;他这些日子寸步不离的照顾。。。。
可为何他不愿带着自己离开长安?还是。。。。自己不愿意?
“这般擦下去脸会脱皮。”身后突然响起范靖的声音。
项婧吓了一跳,忙的放下手帕,甩了甩手上的水,去不敢转过身,“不这般擦,只怕擦不干净又被你取笑。”
“我不会取笑你。”
项婧一怔,还是没忍住转过了头,范靖正站在自己身后。范靖往前又走了几步,两人靠的很近,相对而立。
“你二哥若要你随他回西域,你可会离开?”范靖开口说道。
项婧清清楚楚听到的是“二哥”,追问:“随二哥回西域?”
范靖迟疑了两秒,颔首。
项婧盯着范靖看,眼中燃烧着火焰,小火苗越窜越高,随着时间流逝,随着范靖的沉默,越烧越旺,终于忍不住开口嗔道:“你为何不愿问我愿不愿随你回西域?你后悔了?如今不愿离开长安,不愿抛下你在长安的荣华富贵,不愿带我走。。。。”
“我以为不愿意的那个人,是你。”范靖打断了项婧的话。
项婧愣了愣,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会,突然搂住了范靖的脖颈,踮起脚尖朝范靖的唇吻了上去。
项婧第一次主动去吻一个人,何况此人是自己实打实放在心中的人,不但紧张,还很笨拙,可偏偏就是固执,吻的很认真。
范靖一直不动,却感觉得到项婧的认真和笨拙,喉间传出一声轻笑,手臂一展将项婧搂进了怀中,化被动为主动吻着项婧。
两人唇齿纠缠,难舍难分,久久,范靖轻轻松开了项婧,项婧却还凑上去,范靖轻声笑起来,项婧立即羞红了脸嘟着嘴盯着范靖。
范靖明眸皓齿一笑,又轻轻吻了吻项婧,才轻声说:“前些日子我确实不想离开长安,但如今却是一百个愿意。待我与厉君之间的事完成,你便随我去西域。”
“你与他有何事?一定要做不可吗?”项婧追问。
范靖沉思,点点头:“义父在我年幼时教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与厉君所做之事,便是我这一生的必为之事。你在长安多少有些危险,此次吕氏、吕禄的事便是因我而起,你可先随你二哥回去。我脱身后会去西域寻你。”
项婧摇头说:“吕雉抓我也是因你?他们都想逼你做什么?”顿了顿又自己说,“你放心,吕禄经过此次,一定晓得我是狼王的妹妹,不管是畏惧三哥,还是想拉拢三哥手下的人,他不会再胡来。看二哥的模样,想来这几日便会回去,我等你一起。况且,我还需找周狄。大哥哥虽不在了,可我总觉得他还在,我定要找到他。也算了却一桩心愿罢。”
范靖正想说话,门外传来上官风的声音:“三公子,二公子被太皇太后诏进长乐宫了。”
“他一人去的?”范靖肃容站好问道。
“不止二公子一人。齐王刘襄、代王刘恒、朱虚侯刘章、郦侯吕台、洨侯吕产、奉车都尉吕禄都被诏入了宫。”
范靖没有说话。
“吕雉诏这么多人进宫是为何?”项婧心知,眼下牵一发而动全身,吕后这样大规模的召见,定是有大事了。
范靖淡淡说:“无妨。你将我的古琴拿到院子里。”说罢朝项婧说:“可愿听在下独奏一支相思曲?”
项婧立即点头。
管他吕氏刘氏,大哥哥不在了,盈二哥也不在了,待我这几日找到了周狄,对这个长安城,我便无须再有顾念了。
天色渐暗,月色倾泻而下,银光幕幕洒下,均匀的散开在院子里。柳树上依稀的掩映着零星的光点,随着夏日里偶有的微风窸窸窣窣作响,不扰人心,反倒轻柔的催着人入眠。
柳树下的石桌边,一男子身穿一袭月牙白的长袍,白的清透,却很柔和,玉冠束发,身前放着一架古琴,男子手指灵动,一支悠扬的琴曲婉婉而出。
石桌另一边一个女子,一身青衣,青丝直垂而下,被月光洒满了银色,闪闪发亮。
女子闭着眼,趴在石桌上不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寐,但嘴角含着一丝浅笑。
范靖轻轻停下了手中的曲子,从怀中拿出了一串红绳系着的铃铛。
自你出现,我便不敢再将‘莫离莫忘’系在腰间。
五六年前,老天给了我们相识的机会,五六年后,重逢却是我费尽心思、不折手段换来的。世人笑我卑鄙也好,不折手段也罢,我都承受,只愿自己能不再放手。
你忘不了大哥,我也忘不了他的好,可偏偏我盼着你能忘了他。
因我忘不了你。
范靖重重的叹气。
世间两难之举太多,我们历经人世沧桑,可还会如当日一样?你不染尘埃,我玉树临风?
难。
只愿雁过无痕,却也是奢望。
“范兄的琴技了得,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不知何时项胥突然走到了近处,无声无息的就站在了石桌前。
看来婧儿的二哥不只只是琴技高深,功夫也不弱。
项胥注意到范靖还握在手中的铃铛,微微皱眉说:“范兄怎会有婧儿的‘莫离莫忘’?”
范靖不慌不忙的将铃铛收进了怀中,“替她保管。”
项胥不知当年项婧与周狄、刘如意之间的事,没有再疑心多问。
只是看了看项婧,幽幽说道:“我看得出婧儿很喜欢你。范兄如此不凡,爹娘和我们也放心将婧儿交予你。只是胥有一事想问。”
范靖站起身,“请问。”
“你会带着婧儿离开长安,去西域。”项胥没有发问,而是陈述。
范靖心中通透,脸上挂着笑容说:“想来婧儿家中的三位兄长都是有志向的男儿,应晓得功名于男儿来说,可轻可重。项公子这样要求在下,不觉得强人所难?”
项胥暖暖一笑,点头说:“的确强人所难。不过我家中几人,人人都做得到不求功名利禄。有时候,越是强求,反倒得不到。我只想以兄长的身份,希望婧儿没有看错你。”
范靖眼神透出些犀利神色,脸上依旧笑着。
项胥也没有惊讶范靖未说话,弯下身抱起了睡着的项婧,看了一眼范靖,阔步离去。
范靖脸上的笑立即散去,苍山雪从身后跑过来,低声说:“三公子,如你所料,这项家的二公子与长安城的商户皆有来往,今日只是随意走动走动,并未有所行动。要不要知会坊内的人?”
范靖摇头说:“无用的。婧儿的一家大有来头,想与他们斗胜算太小。项胥既然敢在我府内做这样的事,自然是不怕我查。他行事光明正大,我就算做不到君子坦荡荡,至少也无须与他为难。”
“既然三公子不想做什么,那还要我去查。。。。”苍山雪抱怨道。
闻言,范靖含着笑说:“我只是需要知道,做不做在我。你先去休息罢。”
苍山雪只好点点头:“三公子也早些休息,想来这几日吕后会诏公子入宫。”
范靖点点头。
苍山雪离去后,范靖一人默默站在原地出神。
银色的月光依旧,却觉得整个院子都遍布了哀伤的气氛,因站在月光下的男子身影单薄、形单影只,一切都显得萧索、惆怅、凄凉。
一大早,天色微亮,范靖正在屋内练字,项婧推开门跑进来,“清靖寡欲,我二哥走了!”
范靖微微顿了顿手,继续练字说:“你不也说他近些日子会回去。”
“我怎么晓得他今日就走!”项婧一屁股坐在了桌案边,盘着腿,理了理身上的裙裾,理着理着便偷偷侧头瞧着范靖。
范靖专心的写字,全没有在意项婧。
项婧大着胆盯着范靖瞧,心中闪出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立即站起来叫:“清靖寡欲。”
范靖应了一声,却依旧低着头。
“清靖寡欲!”
范靖依旧只是低着头应。
“清靖寡欲!”
范靖低声笑起来,肩头颤抖着,一边笑一边说:“在下年方十九,只怕是耳力尚还不错,无须这样大声。”
“你瞧瞧我。”项婧跑到范靖身边,凑过去跪在了范靖身边,拄着桌案看着范靖。
范靖微微侧头看向项婧。
一身红衣,好似要出嫁的小娘子,白皙的脸上晕开一抹红晕,那双眼眸依旧如当年一般闪耀光辉,真美。
范靖移开视线,故作平静的继续做事。
“你何时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