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绿水,轻舟浅浅,青衣女子,一架古琴,似在诉说一个美丽的故事。
刘武凝神去听,急切的想听见女子在唱什么。却在自己刚要挺清楚的时候,身后的窦长君幽幽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梁王殿下若是累了,大可下车去瞧。”
刘武噔的转头看着窦长君,半晌,脸上露出惊诧和欢喜的笑,“当真?舅舅,武儿当真可以下去瞧瞧?”
窦长君扬声叫道:“停车。”
刘武再也等不及,一纵身跃下了马车,急急朝湖边跑去。窦长君屏退左右,提步跟了上去。
刘武跑到湖边,探着头朝青衣女子看去,却看到女子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女子身边坐着一个青衣男子,半倚着身子,斜着头看着女子。刘武虽隔得远,看却清楚的看得见男子嘴边含着一丝笑,他是她的情人吗?
女子看了一眼男子,脸上透出一丝笑,指间轻轻勾起琴音。这一次,男子开口唱着,刘武听得很清楚。
“野有蔓草,零露潯狻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野有蔓草,零露潯狻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
女子一遍遍反复奏着《野有蔓草》,男子不但不烦,反倒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反复的唱着。
“真是一对奇怪的夫妻。”刘武低声嘟哝。
窦长君不知何时站在了身边,“梁王殿下为何如此断言?”
刘武悠悠说:“难道女子一辈子奏下去,男子也一辈子唱下去?《野有蔓草》明是男子对女子的求爱,却被他们唱的有几分凉薄,甚是奇哉怪哉。”
窦长君默默的看着轻舟上的一对璧人,视线落在了青衣男子的右臂上,长袖下,空空如也。
窦长君心中一震,身子不由得向前迈了一步,眼睛紧紧盯着湖中的人。
当日将他们二人送出了宫,还未送到淮南,黑马上戴着面具的男子硬将二人“带走”,如今竟然。。。。
“舅舅?”刘武有些诧异的看着举止失常的窦长君。
好在,无事。
窦长君没有理会刘武,朝着扁舟上的人微微躬了躬身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用楼兰语低声说:“生生世世感念恩人恩德,以阿布旦起誓,永不违背恩人的誓言。”说罢决然的转身走向马车,恢复往日的神色,说道:“梁王殿下,时候不早了。”
刘武看了一眼窦长君,又看着湖中的神仙眷侣,微微蹙眉,复又摇头笑起来,拔腿跑上了马车。
窦漪房正要看今日太子刘启的起居注,离朱缓缓而入,低声说:“娘娘,梁国送来百里加急信。”
“是武儿?他们到了梁国了?”窦漪房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
离朱颔首:“回娘娘,是窦大人写的,想来是梁王殿下累了,顾不得写。”说着便将绢帛展开放在了窦漪房身前的桌案上,还拿了青灯,放在一旁。
窦漪房凑近了,看向绢帛。看着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猛地就坐直了,还不等离朱问,立即将绢帛收进了怀里,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却淡淡说:“本宫要去北苑,立即摆驾。”
“诺。”
窦漪房匆匆行至北苑,离朱轻轻敲门,“有人吗?”
门内半晌无人应答,忽的被人打开了。
离朱一惊,横身挡在了窦漪房身前,直到看清是个小丫头,拍了拍胸口嗔道:“也不讲话,没规没距,当心送到永巷去!皇后娘娘来了,快命屋里的人出来接驾。”
小丫头闻言,吓得扑通就跪在了地上,贴着地面说:“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无极。屋里。。。。屋里住的是。。。。张,张太后。。。。”
离朱正要训斥,窦漪房开口:“本宫知道。你们都出去,本宫是来瞧张太后的。”
离朱立即说:“娘娘,奴婢伺候你进去罢。”
“不必。”窦漪房提起厚重的皇服,埋进了屋子,一转身将门关上了。
门刚关上,里屋传来一声轻笑,“皇后娘娘吉人天相,也想得起来北苑探望故人?”
是张嫣。
窦漪房打量了一番四周,微微蹙眉说:“北苑这般模样,改日本宫说与陛下,好好修葺一番。”
张嫣穿着一身白衣,披散着头发,光着脚丫走了出来,看着窦漪房笑着,“无妨,这样住着,心里反倒舒坦些。”
窦漪房脑海里闪出那个年幼的小皇后、小太后,如今,竟然成了窈窕淑女,却这般沧桑。。。。心中难免感怀,走近了些,淡淡一笑,朝张嫣行礼:“拜见张太后。”
张嫣摇头:“逃了一辈子,只怕是到死,我也只能是太后了。罢了。”
窦漪房强忍着心中的酸涩,从怀里拿出绢帛,“这是本宫亲弟弟窦长君送来的家书,本宫想。。。。张太后或许想看,这就送来了。”说着就递给了张嫣。
张嫣狐疑的看了一眼窦漪房,皱着眉笑起来:“想不到这么多年了,我还有利用的价值?”
窦漪房微微有些不满,“张太后难道不关心当年死在牢中的太子太傅了吗?”
张嫣一震,眼神立即变得警惕起来,盯着窦漪房问:“什么意思?”
窦漪房摇了摇手中的绢帛。
张嫣一把抢了过去,摊开在手掌上看着,脸色却霎时变得惨白,忽的又带着笑意,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看着窦漪房问:“他。。。。他。。。。还活着?”
窦漪房微微颔首:“此事本宫也是今日才知晓。陛下仁厚,想来当时并没有杀了他们。如今,武儿和长君他们在长安城外巧遇了他,武儿虽已经不记得他的样貌了,但长君是记得的,不会错。他和项婧在一起。”窦漪房说完淡淡的看着张嫣,眼中含着同情和感叹。
张嫣的手紧紧攥着那块绢帛,许久,眼中含着泪问:“他,可娶了她了?”
窦漪房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痴念如此,独守在这北苑,心只怕早已死了,却在听到他的活着的消息的这一刻,又有了生命。
千言万语,竟然汇成了一句这样奇怪的话。
他娶了她,他便好。他若好,我便好。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也抵不上此刻的这一句。
可惜,最该听到的人,只怕一生都不会有机会听了。
窦漪房抖了抖衣袍,看着张嫣说:“这是本宫最后一次报范靖的恩。本宫不会将此事告知陛下,陛下当年瞒着本宫此事,想来也是不想消息走漏。所以你大可放心,他将来会好,至少不会有来自陛下的逼迫。但若他还有别的计划,妄想撼动大汉根基,本宫绝不姑息!”说罢快步走到了门边,打开门后却微微侧头看着张嫣,“这绢帛便留给你,保重。”说罢走出了屋子。
窦漪房出了屋子心中久久难以平静,愣愣站在了屋外。
站着站着却听到屋内传来琴声,恍惚回过神才意识到,是张嫣在唱歌。
“已闻君,诸事安康。
遇佳人,不久婚嫁。
已闻君,得偿所想,
料得是,卿识君望。
旧日知己,何故张皇?
遮遮掩掩,欲盖弥彰。
客有不速,是非吾所想。
避之不得,遑论与相抗。
异日偶遇,识得依稀颜。
再无所求,涕零而泪下。
毋须烦恼,终有弱水替沧海。
抛却纠缠,再把相思寄巫山。
勿忘昨日,亦存君言于肺腑。
情堪隽永,也善心潮掀狂澜。
情堪隽永,也善心潮掀狂澜,然。
光阴常无踪,词穷不敢道荏苒。
欢笑仍如旧,今却孤影忆花繁。
彼时初执手,夏雾郁郁湿衣衫。
自缚旧念中,诧喜荣光永不黯。
客有不速,是非吾所想。
避之不得,遑论与相抗。
异日偶遇,识得依稀颜。
再无所求,涕零而泪下。
毋须烦恼,终有弱水替沧海。
抛却纠缠,再把相思寄巫山。
勿忘昨日,亦存君言于肺腑。
情堪隽永,也善心潮掀狂澜。
情堪隽永,也善心潮掀狂澜,然。”
终有弱水替沧海。。。。
再把相思寄巫山。。。。
ˇ后记ˇ 最新更新:20130212 12:05:32
记得有人和我说过,写《后记》是整本书里面最让她讨厌的部分。但对于我,反倒是很愿意的,总觉得可以总结,可以告一段落,对自己,对这本小说,都是一个结束,又恰好象征着另一个开始。
《汉雅》 这本书来的很神奇,在《汉风》的后记里面我曾经细细的说过,在此就不重复了。但是唯一需要在详细说之前说明的一点就是,这本小说真的耗费了我很多很多精力,并且,不负所望的,现在看过初稿的几个人都众口一词的说我是“后妈”,直吵着说太虐心。听到这些话,我是满足的,因为我成功了,我想要塑造的,就是一个悲剧的故事。至于结尾就之后再讨论,偷偷透露一点,写的时候偶可没有少流泪,自己把自己也虐的很惨。。。。(偶这样可以赎罪了咩)
关于《汉雅》,它的开篇就源于上一部《汉风》。我编造出来的女主,是项羽和虞姬的女儿,我编造出来的男主,是《汉风》里面曾经调戏过虞姬的周昌的儿子,以及男二,是刘邦和吕雉的儿子刘盈。在此暂不讨论男主的问题,也许会有争议,在范靖和刘盈之间,但是偶真的觉得抛开对大局的影响力不谈,单单论笔墨,范靖绝对是独一无二的男主。
在写作手法里面,有一种方式叫“以悲景衬乐情”,反之,当然就有“以乐景写悲情”。开篇,我努力的塑造出一幅生机勃勃、欢乐和睦的景象,不管是项婧的出现,与刘如意、范靖(周狄)的邂逅,乃至一直到初识萧清漪(窦漪房),结交七公子刘长,与范靖相识重逢。这些全都是美丽的故事。因为有了这些故事,后面刘盈的出现、病逝,才拉开了悲情的序幕。没有生之欢,焉来死之惧?
这是情节安排上,我个人以为,应该还算成功。
接下来是人物关系。《汉雅》的人物关系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大挑战!单单四对男女,就足够花费我大量的笔墨、铺垫。再加上不得不提到的吕雉以及吕氏众人、刘氏、张良,以及项婧的一家。错综复杂,真的不为过!
因为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