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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楚灵锦从容笑道:“呵,夫人想错了。哪里是皇贵妃给她撑腰。明贵嫔么,连皇上都要另眼看她,想必她姐姐能做得皇贵妃,也是托了她的福罢?”完了却含笑道,“夫人身怀龙胎,是皇上的长子,来日必定是头一份的尊荣。无论是明贵嫔还是皇贵妃,自然都比不得夫人的好福气。”
她笑得恭谨却似有些散漫的神情并未被许氏看见。许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的妆粉,微笑道:“是么,那本宫便承你吉言了。”
许氏手势轻柔的抚上自己隆起得尚不十分明显的腹部,那里面正酝酿着的,是她获得尊荣最重要的砝码。
颜惜的崭露头角,自和帝元年三月而始,比起一度风光无限的许氏,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二月二十四,圣上手谕云:“明贵嫔颜氏诛杀反贼,护驾有功,赐黄金万两,进正二品明妃,协理六宫。”彼时,颜惜入宫四月,仍然默默无闻,从来未曾侍寝。进位的旨意晓谕六宫后的一月之后,凤鸾春恩车停在沉寂数载的凌云殿门前,接了这位六宫新贵往勤政殿东暖阁而去。
自此之后,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一时之间颜惜成了后宫之中炙手可热的新贵,连带她早已成为南朝臣属的母国山越都受到荫蔽。宇文笈城听闻山越国国君颜钧被人下毒,特意派遣身为宗室子弟的太医院院判,魏王宇文启涵千里迢迢前去医治。此举在前朝引起一片哗然,不少老臣文官甚至声称要以死上谏,劝谏皇上不可如此抬举异族外戚,却被宇文笈城一笑置之。
一转眼,便入了五月。端午这一日,由皇贵妃颜怜于御花园清波殿设宴,除却宇文笈城与数位妃嫔,身在天都的众位宗室亦受邀列席。
此番乃是颜惜承宠之后首次与宇文笈城共同出现于众人眼前,另一方又是怀有六个月身孕的夫人许氏,旧宠新欢,一众妃嫔自是卯足了劲要看这二人间的一场好戏。
自二人和解之后,宇文笈城便常与颜惜在一处。每日下朝之后必定会来陪颜惜用膳不说,除却批阅奏折或是与外臣会面之时,大多在凌云殿消磨时光;要么便是接了颜惜去勤政殿作陪,或是二人一同往御花园等各处,或赏景或谈情;翻阅一月来的彤史,其余妃嫔出现寥寥,若非偶尔独宿,剩下几乎都是明妃侍寝,无论是颜惜前往勤政殿东暖阁,抑或是宇文笈城干脆便歇在凌云殿。这日早上他下朝回来看她,还同颜惜笑言,说起近日来妃嫔宫人之间关于颜惜骤然获宠的传言,连他这皇帝都有所耳闻,要颜惜非得在午后的宫宴之上艳压群芳不可。
颜惜便笑:“这艳冠六宫,臣妾自然是不行的。皇上若要赏心悦目,怜姐姐国色天香,二位夫人温柔贤淑,几位常在妹妹亦当得年轻貌美,自然个个都好过臣妾。”说罢,却是去翻看织锦多格梳妆盒里的珠玉首饰,暗自比较起那一样更衬今夜的晚妆。
这样的日子平静美好得有些梦幻。宇文笈城对她的照拂,颜惜没有再流露过不领情的意思。起初是平淡地接受,而后会与他品茶叙话,渐渐地也能与他谈笑两句,到最后,她终于侍寝。
近来有时颜惜坐在窗下翻书,宇文笈城抬头便能望见她温和静好的轮廓,会恍然生出一种极不真实的错觉。眼下便好似四年之前他与她最温柔美好岁月的延续,跳过了中间种种的不堪,仿佛她当年便如约嫁给了他,相濡以沫,举案齐眉。而那些无法回忆的如山河易主、指剑相向、千里远嫁之类,他与她都默契地不去提起。或许有时伤痕便正是如此,一直不去触碰,便永远不会记起疼痛。
宇文笈城也走到颜惜身边,陪她一起将每一支簪珥步摇都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细看,一边同她道:“朕想教旁人晓得,朕有个这样好的妻子,却又怕你太好,遭人惦记,真真是矛盾得紧。”
语罢,自袖中取出一支紫玉双股钗,钗头嵌了颗婴孩拳头大小的光润明珠,他侧眸看了一眼侍婢早早备好了挂在屏风上的晚装,织银丝金线鸟衔瑞花旋云纹紫棠色直领锦缎长衣,胭脂色破金刺绣望仙裙,抬手为她将紫钗簪上发间。
颜惜的神情有些怔忪,轻声道:“当年那一支?”
他郑重道:“故人尚在,何况旧物?这紫玉钗朕多年来一直珍藏在身边,只可惜原先嵌着的明珠‘夜光’已经遗失,朕多番派人寻回,也是无果。”
颜惜没有搭话,只是闭了双眼,被他静静拥在怀中。
物华未休,旧人依旧,紫钗并首,情在心头,似少年游。
觥筹交错之间,宇文洛景兴之所至,多饮了两杯,便有些走神。透过献舞伶人们重重叠叠的芬芳衣袖,定定看住了某个模糊的人影。一旁宇文疏桐看在眼里,便同他打趣:“端王府早缺个女主人,倒也不见你对哪家小姐上心。”
“上什么心?我对她上一百个心,她却也未必能够对我上心十分。不是她不愿,是不能罢?到底是我不够好,配不上她。”
说出这样的话来,宇文洛景到底是醉了,甚至连对面某处投来的目光都没能察觉到。宇文疏桐忙扶住他,唤了个宫女过来吩咐道:“端王醉了,扶殿下到行榻处歇息。”
过不多时,先前那道目光的主人亦悄无声息地默默离席。
颜惜远远看着端王被宫女扶出殿外,转首向宇文笈城笑言:“明日看来端王府要添人了呢。”
自开席至今,这是颜惜以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出的第一句话。在此之前,即便颜惜跟随在宇文笈城身边共同进殿,相比一个高傲美丽荣光万千的宠妃,却更像是一个安静的符号。大抵是她沉默无言得太久,以至于旁人都无法适应,明妃颜惜,已然是南朝后宫之中最炙手可热的宠妃了。
如今再看她,华衣美饰自不必说,那张容颜……不是粗陋平凡,只是论起美貌尚不及宠遇平平的夫人陈氏,不过……五官眉眼,却是难以言喻的精致绝伦,虽则谈不上摄人心魄的美艳,却实在是精雕细琢至极。
她的话是看着宇文笈城说出的,宇文笈城回望她的那一刻,二人眼中便只得彼此。
宇文疏桐端详了两人良久,忽而一抚掌:“怪道满园□□不能平分,原来皇兄的爱意只给了明妃一人。果真是要羡煞臣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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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焉知草木孰有情
此话一出,一旁的几个妃嫔面上便微露不快,奈何说话的人是朝堂新贵,天子心腹手足,宇文笈城与一众宗室又都在场,万不能显露出自己半分失德,都也不得不忍着。颜怜看在眼里,不由摇头叹息。
宇文笈城与颜惜相视而笑,又转向宇文疏桐道:“洛景府里都添了人,你还痴长他几月,何时能将弟妹芳名记入宗室玉牒?”
宇文疏桐朗声而笑:“皇兄如今有了皇嫂管着,倒是惦记着来操心臣弟的终身了。罢了罢了,臣弟是对人动了心,只可惜佳人芳心另有所系,委实难求啊。”
“上阳王痴心不改自然是好,却也得对方领情,不然白白捧出了一腔真心给不应当的人,到底还是为难了自己。”
冷不丁开口接话的是颜怜,话是对宇文疏桐说出,她的眼神却并没看向任何人,冷冰冰地落在虚空里不知道哪一点。颜惜凝视她片刻,转首向宇文笈城笑道:“怜姐姐多喝了几杯,怕是不胜酒力有些醉了呢,臣妾送姐姐回去罢?”
告了离席,颜惜便与颜怜的贴身侍婢采络一左一右扶住了她,退出仪华殿。
颜怜的奇华宫,因素来没有皇帝踏足,而显得有些清冷孤僻。宇文笈城刚刚即位时候,颜怜被封为皇贵妃迁进宫中,来往于奇华宫陪颜怜说话用膳也曾是颜惜做得熟惯的事。承宠之后……每日总要伴驾,与宇文笈城在一处,而颜怜大约是无意见到她所谓的夫君的,渐渐地,走动也便少了。直至今日,看多了凌云殿宠遇如流水的景况,颜惜又站在了奇华宫门前时,才恍然发觉这里的冷寂。
“怜姐姐,阿惜对不住你。”一边扶着颜怜往寝殿去,她一边轻声道,“不是为他的宠爱。我晓得姐姐怨我背叛了山越,只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阿惜还盼姐姐能够明白。”
“你说你承宠是为复国?你准备如何做?你总不会告诉我,是要迷得那宇文笈城为你覆了天下,将山越交还到你手中罢?阿惜,如此异想天开,可不像你。”颜怜侧首看她,语气有些不善。
“他若能轻易被我迷惑,那么无论是当年的山越,还是后来南朝的帝位,也都不会落入他手中。宇文笈城其人,文治武功,权谋心术,无一不过人。只是奈何他却有个致命的弱点。若非当年我曾与他有过一段情,怕是如今还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简单的方法来夺回山越。这法子没什么玄机可言,一目了然的很,我需要的,不过是要与他亲近,再便是时间。”
最简单也是最有效。这道理是四年前他亲自教给她,却没能想到如今被她反用回了自己身上罢。颜惜自认并未得以在天家心术中浸淫长大,学不来那些令人目不暇接的连环巧计,所用的方法再简单不过,却是只要不被他发现,便能够绝对保证万无一失的手段。
颜怜已见变色,试探着问她:“你对宇文笈城有情……当真能够舍得?”
颜惜静默片刻,沉声道:“人本非草木,却可如草木。”
似是再难以开口提及,她扶颜怜坐下,低声道:“怜姐姐……其实是不愿承宠的罢?姐姐的性子,我知道一些。若不是真心相许之人,便不会浪费精力与他虚与委蛇。更何况姐姐也晓得我与宇文笈城的一段过往,想是必定不肯与他逢场作戏让我难过的。”
她拉住颜怜的手,恳切道:“昔年山越皇宫之中,若非怜姐姐救济扶持,阿惜早已沦为枉死的无主孤魂。阿惜平生最愧,便是累及怜姐姐陷入与宇文笈城的死局。那时我便立誓,姐姐不愿做的事,便由我来做;姐姐不愿牺牲的,便由我来牺牲。颜惜甘愿一生为姐姐铺路,扶持姐姐夺回母国,重登山越帝位。”
颜怜一时之间竟愣住。颜惜又道:“若论嫡庶,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