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宋氏,不过是宇文笈城后宫里三名常在之一,位分虽低心气却高。仗着有几分容貌,便企盼着能够在宇文笈城面前长一长脸。
“你父亲是武将?是在军中供职么?”
宋氏生得自有几分娇柔,连面君的喜意似也是怯怯的。只听她道:“回皇上,承蒙皇上不弃,家父是随军常驻山越的从五品游击将军宋德武。当年家父还只是个九品校尉,便跟随皇上挥师山越。皇上出可横扫千军,入可运筹帷幄的赫赫英名,臣妾时常称家父提及。臣妾……自那时起便仰慕皇上了。”
“常驻山越的游击将军么……”他望了眼还被她拿在手中的纸页,平淡道,“既然来了,也不必回去,今晚你便来侍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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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当时共我赏花人
那晚的月色白得令人有些心凉。颜惜回到凌云殿之后,因想着宇文笈城可能要来,便在窗下一边翻书一边等他。谁知这一等,却是过了丑时他也始终未曾出现。
“上回见到阿惜姐姐时,姐姐还同我说那南朝天子如何如何令你心冷,这会又成了他的宠妃,大半夜里还在这巴巴地等着他过来。若非我早知道阿惜姐姐的谋划,怕也要将姐姐当作那等反复无常的痴缠女子了呢。”
颜惜将手中书卷合上,赫然是《旧唐书·本纪第六》,她似也不在意这书名被人瞧见了去,只与颜愉笑言:“我自是那反复无常的痴缠女子,遇上了情郎,便管不了他从前如何伤我至深,非得飞蛾扑火一般投身上去才算。愉儿你自幼聪敏,得了阿惜姐姐这个例子,可万不敢学我。”
颜愉一笑起来,一身的水红裙衫便随着她前仰后合而飘动起来,更显灵气逼人。天都第一花楼“沁芳闸”的花魁瑶台,即便年轻稚嫩了些,可是世上又有几个男人不爱她这份娇憨灵动?便是如那端王宇文洛景一般对楚灵锦那样的绝色死心塌地的男子,与心中佳人咫尺相望时不也常常流连于沁芳闸的温柔乡,在瑶台姑娘温香软玉的怀中醉生梦死一番么?迷了心智之后,口中喊的是谁的芳名,又有什么干系?瑶台——或者说,颜愉——的口风从来够紧,除了颜惜和颜怜,再没教第四个人知道。
“是是是,我晓得明妃娘娘对皇上一片真心可昭日月,正是‘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既然如此,方才我过来时看到的便不说与姐姐听了,省得姐姐知道了,对那宇文笈城的一片真心会伤会疼。”
颜惜便也故意叹息道:“如此,那么另一件事我便也不告诉你了,姐姐亦是怕你心里不快活。”见颜愉骤然露出一脸好奇懊恼,她这才笑问,“你只说侍寝的人是谁?”
颜愉撇了撇嘴,道:“说是常在宋氏。”
颜惜略微颔首:“可以想见,宋氏从来便不安分。”
“那姐姐说的事是……”
“端王宇文洛景是你那的常客罢?他待你可好?”
“好什么?”颜愉嗤笑一声,“平日里看着倒是风姿俊雅,会怜惜人又肯花银子,可是哪有那么好的恩客?每回喝醉了酒,抱着我喊着旁人的名字,吵得人耳朵疼。要不是姐姐吩咐了教我拿捏住了他,他也不曾真的与我做什么,还有个幌子赶跑那些粗陋的老男人,谁才肯整日对着这么个醉鬼。”
见颜愉一脸厌烦,颜惜抬手指了指端王在皇宫之中行榻处的方向,轻声道:“他现在便和每回醉酒喊的那个‘旁人’同床共枕睡在一处,并头抵足好不亲密。你晓得那‘旁人’是谁?南朝御史大人的千金,端王殿下的青梅竹马,掖庭尚宫楚灵锦。说来这两人也颇令人扼腕,是早有鸳盟,家世也算门当户对,楚灵锦本可以成为端王妃的。她爹却是个没眼力见的蠢货,偏偏见不得自家女儿岁月静好,送进后宫不说,还是先朝那老不死的后宫。若非那建帝不是已经半个身子入土,怕是要白白糟蹋个青春正好的女儿家。后来楚氏自请以女官身份留在后宫,成了正四品尚宫……大约是她父亲逼她,她又心系宇文洛景不愿侍奉旁人,这才只做了女官。这楚氏么,与我和怜姐姐不对付是真,我却也当她是个可怜人。愉儿,这故事,你以为如何?”
颜愉渐渐正色,思索着道:“姐姐是说,我拿捏住了端王,两位姐姐便可在后宫中拿捏住楚氏?就算不为旁的,也要为着宇文洛景是……”话说到一半,便自觉收了口。
“楚灵锦当端王是什么,我可不知,你自己心里有数便是。愉儿你想,若要控制一个人令他听命于你,你当如何做?”
“扣其脉门,制其死穴。”
颜惜抬手将方才合上的书卷打开,翻回之前看到的那一页,语气宁和道:“端王也是人,是个还算有血性有情义的男人,不必将他当作例外。”末了复又道,“端王有所软肋,尚还好说。若能拿捏住宇文疏桐……”默了一默,她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唉,是我急于求成了。”
颜愉不解其意,愣怔片刻疑惑道:“阿惜姐姐?”
颜惜的目光定在书页之间,却突然转换了话题,似有些茫然道:“愉儿,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和宇文笈城定情相守时,是什么模样?”
宇文笈城在下朝之后来到凌云殿时,看到的便是颜惜在庭院之中的空地上练剑的场景。
着烟紫色束袖窄衣的女子,手持巨阙一剑横贯而过,惊起成堆的落花纷扬于空中,而她回剑旋身的动作更快于落花归于地面,看那剑尖走向,又像是发现了他的伫立不语后直取他面门而来。宇文笈城与她四目相对,却不闪避,任由巨阙刺破风声的鸣响逐渐逼近,而后……擦着他耳廓掠过。
颜惜收手,举剑一挑,掸去他肩上为剑气所斩断的几根落发,然后将巨阙递给侍立一旁的如意,静静看着他的双眼,也不说话。
“这里可没有点苍山的绝崖能够让朕去跳。”宇文笈城笑睇于她。
颜惜看着他,说的却是不相干的话:“那些落花是我特意让宫人扫出一堆来的,剑气扬起来,好不好看?比之勤政殿西暖阁里的三春景致又如何?”
宇文笈城笑得益发愉悦,过去拥住了她,低声道:“阿惜气朕昨晚召了旁人侍寝?”
她一把推开他,别过脸去,冷冷道:“我没有。”
他却不由分说揽住她往寝殿之内走,一边低笑道:“朕记得那一回,朕去山越王宫里赴宴,你父王安排你一个姐姐给朕斟酒,朕与她多说了两句。结果回到点苍山草庐里便惹了你不快。那时候你生起气来,也是这般模样……”
……
芙蓉帐暖。他俯身下来吻她时,察觉到她些微的抗拒,似是轻叹了一声,身下稳稳一击落在实处,她便惊呼一声,唇齿之间随即亦被他从容攻城略地。
“那宋氏……你让她喝药了吗?”
一场欢愉过后,她枕在他怀中,轻声问道。
宇文笈城将她□□在外布满浅粉色痕迹的肩颈用锦衾盖住,道:“药是喝了,只是却也难保没有例外。当初许氏也是喝了药,却……”
颜惜在心底暗笑,侍寝是敬事房记档的,一碗避子汤,又不是绝育的猛药,有心之人若想要个孩子,焉能被区区汤药掣肘?
“许夫人的孩子生下来,便是你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皇子便更是……”
“后头还有四个月,先看她这一胎是否平安罢。”宇文笈城语气里不自觉流露出的冷淡令她莫名有些心惊,然而下一刻,他的声音又温和起来,对她道,“阿惜,朕等着你给朕生下嫡长子。”
情话如此缠绵,仿佛刚才一瞬间的人情冷暖、君心难测都不过是她的错觉。只是颜惜却清楚地知道,帝王无情的那一面,才是最真实的他。就如同当年他好似待她情深如许,到头来却还不是为了谋夺她的母国。她明白他的帝王心术,也正如她清楚自己永远无法对他释怀。
又仿佛睡去的某一个瞬间,他轻声道:“……如今你我这般,便好似这四年来,朕都从未失去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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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长生殿里销魂梦
团扇障面,娇憨嫣然,一袭水红色霓锦裙衫,倚在沁芳闸二楼的朱漆廊柱上,不见面容,只露一双眼来俯首娇视,而庭中欢喝言语顷刻间此起彼伏。
描做柳叶的蛾眉微挑,杏眼一乜,转身便回了房。早已有性急的客人疾步向楼梯奔去,欲追上她,却被一旁护卫的院丁拦下。
回身关上房门,颜愉面对桌前自斟自饮的华服公子,笑得一派天真:“端王爷且笑外头那些人罢,这还只是瑶台罢了,若是当真天人下了凡,还不知其会作何丑态呢!”
宇文洛景亦抬手抚上她下颌,轩然凝视她尚还稍显稚嫩的面容须臾,道:“瑶台自是有瑶台的好处的……”
又听得外面有人带了酒气呼她出来:“瑶台、瑶台姑娘我只要你!……”言辞污秽不堪入耳。
“你可听见了,人家可是只要你呢。”
“那又如何?”
此时宇文洛景已是薄醉,酒意微醺之间,颜愉扬起手中精心绣了海棠春睡图的纨扇,扇上坠的香囊之中,所含一味香料名唤“销魂”。听闻乃是元周国那边流传而来的神仙方子,稍加改动之后,不若原来蚀骨腐魂伤及元神,用一次便见一次的效,被她用来令宇文洛景在心生的幻象之中醉生梦死,是最好不过。
“王爷感觉可还好?”
“……”“销魂”开始见效,宇文洛景答不出话来,只怔怔然抬头望着她。
“王爷……瑶台不过是想请问王爷,不知王爷以为楚尚宫是怎样的人?”
“楚……尚宫?我竟忘了……她是御前行走的尚宫,掖庭正一品的女官……灵锦……我的灵锦……”
灵锦……?颜愉笑得愈发娇憨天真,果然,是对她有情罢……这楚灵锦着实能耐不小……私会亲王,秽乱后宫……不知若是那南朝天子知道了,又会作何反应?这楚灵锦,名义上可是南朝掖庭的尚宫,又是先帝遗妃,这等私相授受之事,无论那南朝天子与端王再情同手足心腹,怕是也都无法容忍罢……到时,那楚灵锦与宇文洛景,恐怕都性命难保。
“王爷大约是极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