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民怎么没听说过沈相有什么表弟?”陈二公子“刷”地打开折扇走了过来,一双阴柔的桃花眼看向青芷忽的笑道,“我倒是记得沈相有一个跟小哥儿年龄差不多的妹子,生得十分漂亮,去年沈相在南郊外赈灾放粮时,那位姑娘还曾跟着沈相一同帮忙,小民有幸瞧过一眼……想不到时隔一年,沈青芷姑娘倒是愈发生得标致可人了……”
“你……”青芷惊怒,想不到自己的身份立刻就被人识破了。其实她虽性子冲动刚烈,却生得极是靓丽,就算着了男装细细看来也只有女儿家的娇媚,所以原本就伪装不了多久,只是被人当面这般调戏耻笑,让她忍不住气红了脸,冷笑,“我是沈相的妹妹又如何?你们在天子脚下为逼良为娼,为非作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要分是男人还是女人么?”
“原来沈姑娘是在行侠仗义呢。”陈二公子却也不动怒,笑眯眯地道,“知道的人能体会姑娘的一番侠义心肠,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是芳心暗动,喜欢上了一个跳舞的伶人,不但与本公子抢人,还扰乱京城执法,这事情若真被市井之人以讹传讹,不知道沈姑娘还能不能嫁得出去,又不知道沈相在这燕颖国的颜面何在!”
好一张利口!西桐不由惊叹,这陈家二公子看似其貌不扬又一付被酒色掏空身体的纨绔模样,但编排起人来却如此犀利无情,可见陈家在京城颇有权势也不是白来的。
果然他话音未落,在场的众位陈家家丁便跟着不怀好意的哄堂大笑起来,而原本一直揪着心的曹校尉也终是微松了口气,十分严肃地道:“沈姑娘快快请回吧,今日之事我也不跟姑娘计较,而若真是姑娘因为个人意气用事而扰乱京城治安,相信以沈相的正直为人,自然也不肯让姑娘这样做。”
“你……你们……”沈青芷一向被沈红叶保护得很好,单纯明朗善良,而这些男人无论是身在商界还是官场,都是见风使舵、工于心计的老手,跟他们斗心眼斗嘴她根本不是对手,哪曾见过这般阵仗,此时听得众人哄笑,曹校尉又给她扣了这么大顶帽子不由又羞又气,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一双手握得紧紧的。
西桐见此情形,下意识看向那名跳舞的男子。青芷为他打抱不平,他却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般淡淡微笑,这不由让西桐极是恼火,这人——分明是故意在惹事生非,或者是玩火自焚。
其实他明明只需一句话说能化解一切风波,可却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弱质女子为他强出头而无动于衷。他若真想去当什么陈二公子的面首男宠,又何必一开始惺惺作态的拒绝而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惹来曹校尉一行?而此时的欲拒还休又是什么意思?
见青芷这般的尴尬境地,西桐又急又怒,心中转了无数个心思,本想着如何给青芷解围,但看着那妖孽竟然也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不由下了决心定要把他也拖下水不可!
思及此处,西桐不由踏出一步道:“燕颖国有律,其他四国尤其是四国皇族中人,若在燕颖国中犯事,必要交由鸿胪寺审理,也要通知该国使臣方可定罪,既然曹大人身为燕颖京兆校尉,又焉能不知此律?”
她的声音清朗,竟将堂中一干嘈杂压了下去。
曹校尉和陈二公子这才发现除了沈青芷,堂中竟还多了一人。那人模样开始只觉得极是寻常,并不起眼,直到此时认真打量,却又觉得英气间似乎又带了一抹淡然自信的气势,虽然年纪颇小,但姿容气度却让人不容忽视。
曹校尉听西桐如此说,不由略一皱眉:“你是何人?”
“小人乃……”西桐目光掠过那白衣妖孽,忽然扬起一抹淡淡地笑意,“小人乃淮风国江三皇子的侍从。”
“淮风国……江三皇子?”曹校尉怔了下,此人他倒是听说过,四、五年前淮风国主受朝中老臣唆使,在边境挑起争战,昭帝御驾亲征大败淮风于枯水河,甚至有直捣其国都泽川之势,淮风国不得不求和纳贡,特遣其三皇子江灿来燕颖国,名为学习泱泱大国礼仪技能,实为押作质子,以显诚意。只是……今日之事,又与淮风国三皇子有何关系?
西桐直盯着不远处的白衣男子,果然见他闻及自己的话,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愕,心情不由大好起来,于是她转向曹校尉笑道:“我们家皇子一向喜欢游戏风尘、体察民情,在燕颖学了不少技艺,想跟各路好手切磋交流,所以才在这‘淮上春’偶尔客串伶人,跳跳舞,附庸一下风雅,却教陈公子抬爱,曹大人误会了。”
此话似褒似贬,但听在众人耳中却无不色变!
眼前这个身姿妖娆妩媚,笑得风情万种的邪魅男人,竟真是——淮风国三皇子?!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青芷向西桐走了两步,惊讶之余总算想起刚刚西桐说的自己的身份,忙顿住脚步,一双美目间却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疑惑——她知道西桐想替她和那男子解围,可解围也不是这么个解法吧,别被人戳破了谎言到时候却连累到西桐,她在宫中本已步步维艰了。
思及此处,青芷不由为自己刚刚的冲动开始沮丧懊恼。
“小人说得自然是真的,曹校尉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叫鸿胪寺派人来辩真伪。”西桐只望着曹校尉,神态平静自若。
一瞬间曹校尉和陈二公子面上的颜色都有点不好看。开始看此人的容貌姿态,他又拿不出户贴证明身份,只当此人是哪个大户人家出逃的男宠之流,以为吓唬一番就能乖乖就范,若真如这人所说是淮风国的皇子,只怕……还有点麻烦了。
陈二公子饶是再能言善道,此时也不由没了刚刚的气焰,犹豫了片刻向那白衣男子道:“阁下……真是江三皇子?”
那白衣男子但笑不语,只盯着西桐无奈叹息:“真是不好意思,证明我身份的户册前几日又不小心被弄丢了,你看,这下连身份也证明不了,我还真是百口莫辩,这可怎么是好?”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却把难题又丢还给她,西桐望着他欠扁的笑容,真是恨得牙根痒痒。
“既然如此,咱们自己不能偏听这位小哥儿的一面之辞,不如带回府衙请府伊大人定夺吧。”听他如此说,曹校尉又终是恢复了几分气势,忽向青芷道,“沈小姐也算是旁证之人,不如一起跟下官同去,也好是个见证。”
时值昭帝有意让沈红叶分担削弱任相的部分权力,他已处在权力相争的风口浪尖,若沈青芷去了府伊处,朝堂之上还不定有什么不堪之辞传出,岂不让别有用心之人有可乘之机?更何况,西桐的身份也实在是不适合出现在那里!
思及此处,西桐上前几步,走到那白衣男子身边:“三皇子的身份何需那些证明,您这腰间的玉佩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说罢却不由他分说,貌似恭谨的双手从他腰间取了那块玉佩递向陈二公子道:“陈公子皇商世家,走南闯北想必各处都去过,金银珠玉更是见过不少,麻烦您看看,这块玉能值多少钱,可是一个寻常伶人佩得起的?”
陈二公子刚要伸手接,西桐笑道,“您拿仔细了,这块玉可是淮风国江氏皇族最高身份地位的象征,国主知道咱们三皇子有这丢三落四的性子,才特意让他无论何时都要佩在身上。这上面还有咱们皇子的名字,若要摔坏了,到时候让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此由头再有机会跟燕颖国开战,那您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陈二公子伸出去的手一抖,但还是接过了那块玉。这小哥儿说得不错,他自十四岁就与父亲南北通商,至少已经十多年,经他手的货物无数,他自然分辨得出这块玉的成色质量。淮风国他自然去过,那边的文字也识得一些,细细看上面的深暗纹路,不是后天被人刻上,竟是浑然天成的两个字——江灿!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当……妖孽男出场!
、险恶
玉至那般成色质量已是极品,竟然还能有这样天然的花纹,除却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就只能说这块玉是无价之宝了。
陈二公子忙双手将玉捧回,神色间早已没有了刚才的轻佻暧昧:“草民刚刚实在不知是江三皇子游戏风尘,多有得罪。”
见陈二公子已然承认了此人的身份,曹校尉不由叹息。
江灿之名他亦是听说过,闻其这四年来在燕颖国种种艳闻俗名,成日只知吃喝玩乐,或结交别国质子,或栖身青楼歌馆,游戏风尘、极尽风流,全无皇族气质,也无皇子尊严。然诚如西桐所说,尽管此人人品极差,身为质子在燕颖国并无地位,但这几年淮风国休养生息,日渐强大,渐渐又恢复了昔日的兵力气势,万一真因此而结了恩怨,成了两国开征的由头,这份罪名可不是自己能够承担的。
因此他也只得退了半步恭敬行礼:“下官实在不知道是江三皇子玉尊,但三皇子身份高贵,还请以后不要到这等市井风尘之地玩乐,若有意外发生,下官实在担当不起。”
自西桐强行取走他的玉,江灿面色间终是有了一丝波动,此时却又恢复了平日风情魅惑,只是风情间却突然有了一抹从不曾有过的气度:“曹校尉……教训的是,是我过于贪玩,才引起种种误会是非,我以后不会在来这闹市当中,回去闭门思过,你们大可放心。”
闭门思过?他的艳名恶名在外,任谁也不信他能乖乖“思过”,只要他不在京城惹事就算烧高香了,但听他如此说,倒似也不再追究今日之事,曹校尉不由松了口气,刚要示意相干人等撤下去,却忽听西桐又道:“曹大人,江三皇子毕竟是在燕颖国做客,若今日之事传回淮风也并不光彩,还望……”
这位江三皇子的种种风流韵事还用自己传?虽然不曾见过他,不曾想到他本人是这般风情妖艳,但这份名声只怕不但在东应尽人皆知,就算淮风国主也应该有所耳闻吧,然而曹校尉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忙笑道:“这个下官自然省得,既然是一场误会,自然不必弄得满城风雨,何况是下官无礼在先,三皇子不计较已是大人大量,咱们怎得还好意思往外传呢。”
西桐要的就是他这句话,闻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