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梓旭一张脸顿时垮下来，“去！揭人不揭短！你堂堂一个静安王，竟连这个都不懂得！”
沐云炀一脸奸笑，“不揭短！不揭短不就无趣了？”
“咳！”前面的老者却似乎有些恼怒，作势咳一声，沉声道，“过来！”
那两人相视笑了一笑，抬步便要走。
九如却一把拖住了沐云炀的手，“王爷！”
“嗯？”沐云炀回头，半边眉毛挑的老高，脸上竟有一丝孩子的顽皮，“什么？”
九如愣在他这样顽皮的笑意里，顿了顿方慢慢低下头去，“王爷，时辰不早，奴婢该回去了。”
沐云炀笑了一笑，俯身凑在了九如身边，“那可不行呢！九儿若是走了，本王这调戏丫鬟的罪名，要去哪里洗脱？”说着竟大力拖着九儿向前走去。
“可是——”
九如无奈的看向了尹梓旭，但那人却只是笑，向着九如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道，“放心，没事。”
天色本就阴霾，这时候四下里更是黑漆漆一片，恼人得很。
“王爷！”九如撅了嘴，气鼓鼓喊那人一声，“奴婢自己走！”
沐云炀哈哈大笑，仍旧不肯松手。
那三个人嘻嘻哈哈踏进书房的时候，那年长的男子正背对着他们专心看墙上的画像，九如下意识的咬了咬唇——那是洛紫桐的画像。
似乎听到了声音，那人慢慢回过头来，“云炀真是越大越本事了，竟学着调戏丫鬟呢！”
九如这才看清那人的相貌，他穿一袭深青袍子，身形瘦削，腰身却挺直坚实，他面色微黑，颧骨略高，一脸严肃，仍难掩眉目中的温和。
“师傅这是哪里话？云炀什么时候会调戏丫鬟！”沐云炀只是浑说，嘻嘻哈哈毫无正行。
“是啊，师傅，这个人只会眠花宿柳，哪里会调戏丫鬟！”
“尹梓旭，你讨打呢！”沐云炀一双桃花眼眯了又眯，握着九如的手却不曾松开半分。
“咳！”眼看那青衣的男子又是不悦的一声咳，那两人这才停止嬉闹。尹梓旭对那人拱了拱手，抬头笑道，“师傅，是九如。”
“九如？”那人蹙眉顿住，眸子里竟有一闪而过的光亮。
“嗯，学生跟您提过的，陌九如。”
“哦。”那人浅浅叹了一口气，却抬头瞪了沐云炀一样，举手指着墙上画像，“给我把那东西撤下来！”
沐云炀面上笑意瞬间消失，抬头看那青衣人一眼，便低头不语，也不动。
那人瞪他一眼，竟亲自走过去，一把将那画像扯下来，任它哗啦啦落在地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把这画像撤下来！有些事，要么，你就好好面对，要么，你就彻底忘记，这样自欺欺人，算是什么！”
沐云炀不说话，紧紧握着九如的手一动不动。
那人放柔了声音，“炀儿，漠北王过世，我们都很伤心。可是那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你这吃人的局势！你懂吗？这些年，你韬光养晦、委曲求全，一心为太子和漠北王报仇，咱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可这画像，实在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还有那孩子！他在我那里很好，我会亲自教导他，养育他，你亦不必操心了！”
沐云炀一言不发，只那双手清楚的抖了一抖。九如心中一痛，不由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师傅知道你心中所想。你怕忘记仇恨，又无法面对紫桐，可是这样自欺欺人的挂一副别人的画像冒充紫桐，你心里便可以安宁么？”
“不，不是旁人。”沐云炀慢慢松开九如的手，缓步走到了画像跟前。那一刻，他身形略微伛偻，步伐轻而摇摆，竟透出无限的委屈和难过来。“紫桐走的时候，只有十二岁，她甚至没有长大的机会。”沐云炀弯身，轻轻捡起了那画像，细细的用袖口拭擦那尘埃，又慢慢卷起来放在桌上，转头轻轻笑了一笑，“师傅，画上的女子却也不是炀儿杜撰的。炀儿在母妃那里见过紫桐母亲的画像，想着，或者紫桐长大了，也会是这样的样子——”他虽笑着，但眉目间却有一抹难言的忧伤。
那男子便又叹了一口气，“眉目中，是有她母亲的样子——可是，不管怎样，你已经忘记了紫桐不是么？那便将画像收起来，以后都不要挂出来。”他顿了一顿，叹息道：“或者，紫桐并没有死，也不一定呢！那孩子，自来福大！”
他这样一句话，让九如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里，只觉得头脑都是嗡的一声响。
倒是沐云炀呵呵笑出声来，那一贯的疏狂又回到脸上，“我亲手把她的尸身抱出来的——还做什么梦呢？师傅又何苦这样安慰我？”他抬头露出清冷的笑，“活着？活着又能怎样？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娃儿，难道炀儿还真的要去履行那玩笑一样的婚约？”
九如独自站在书房的正中，忽然就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一点不真实，仿佛是真的，又仿佛在看一场极具感染力的戏，一颗心都被握得生生的疼，疼的没办法呼吸。
婚约？
是了，若不是那该死的婚约，父亲又岂会被人陷害惨死？
她身子抖了一抖，指甲瞬间掐进了掌心。
便这时，她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待仔细反应了一下，才明白，竟是尹梓旭玩笑的说了一句，“十五岁又怎样？小九儿不也一样十五岁？你不也喜欢的紧？！”
他这一句话，让九如一张脸瞬间失了血色，却出奇的缓和了室内严肃的气氛。
沐云炀一脸的好笑，伸手一把将九如拉进了怀里，“本王喜不喜欢她，难道还要跟尹大人报备一声的？”
那尹梓旭便也走过来，用力的挤在两人之间，顺利的将九如自沐云炀怀里挣出来，轻轻握了九如的手，将九如牵到了那青衣男子跟前，“九儿，这是当朝右相贺大人，也是我的恩师。”
那沐云炀也凑上来，“也是我的恩师。”
那青衣男子笑了一笑，轻声道：“贺宣林。”
九如愣了愣，不由抬头看上那人的脸。他眉目间有一种难言的儒雅的书卷气，竟完全不像是官场上纵横多年的人。
九如心中繁杂的情绪这才稍稍缓解了一点，乖巧的屈膝行礼，“奴婢陌九如，拜见右相大人。”
“九如？如山如阜，如岗如陵，如山之方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答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贺宣林双手反剪，抬头顿了许久，方缓缓叹了一声，“好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九如的心清晰的抖了一抖，竟觉得那人脸上的神情分外的复杂，有一丝忧伤，有一丝无措，也有一丝难言的忧伤。
、第八十九章 vip （2828字）
“九儿，上茶！”似乎是发现了贺宣林的失态，尹梓旭轻轻将九如拉到了身后，“上茶。”
九如愣了一愣，转身出了书房。
再回去的时候，贺宣林正在问沐云炀，“前儿君上找你，所为何事？”
沐云炀抬眼看了九如一眼，“并没有什么事。”
“为了韩语燕？”
“是，正是。”
“君上怎么说？”
沐云炀顿了顿，“君上说已经知道我在大典那日胡闹，让我不可再任意妄为，说率真随性并没有错，但是要看清时事氛围，又说自已身体不济已是事实，让我好自为之，随机应变，不可别人捉了把杆，毁了大好前程。还说，让我善待韩语燕。”
贺宣林脸色凝重，却难掩笑意，“如此甚好。你当初一意孤行，乒行险招，也算有先见之明了。”
“嗯。”沐云炀轻轻应了一声，“左相虽只有韩语燕一个女儿，又向来及其宠爱她，为此不惜设计防止韩语燕嫁给来淮安王也定安王。但这个人生性耿直、倔强，不畏强权，想要牵制住他，恐怕还是要费一番脑筋的。”
“那，韩语燕那边你要怎么冷呢？”尹梓旭不由开口询问。
“我与她接触只是三两次，别的不好说，只觉得这女人淡定聪慧、不让须眉。与陈若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呢。”
他此言一出，只有贺宣林极轻的“嗯”了一声，剩下的两个人竟都抬头看向了九如，只是一言不发。
这一番话九如悉数听了进去，起初尚有一丝不明了，众人沉默间，她不由思忖起来，不一时，便悉数明白了。
九如心中一凌，冷笑挂在了脸上，情不自禁的呢喃出声，“如此这般，在君上心中，他的地位便几乎不可撼动了！”
她声音极低，几乎悉数含在口中的，奈何周围过于安静，而三人之中，又有二人长于武功，那尹梓旭竟张口一字不落的将九如的话复述了出来，“你说什么？什么叫‘在君上心中，他的地位便几乎不可撼动了！”’
九如一愣，知道自已失言，不由跪下身去，“主子怒罪，奴婢解释浑说的！”
便这时，那贺宣林缓步走过来，轻轻将她扶起来，蹙眉看住了她，“你心中怎么想的 尽管说出来。咱们敢当着说这些，便没有将你当外人了——你但说无妨。”
九如抬头看住贺宣林，神色慢慢冷淡起来，转头，她冷冷看住了沐云炀，“主子深谋远虑，心机之深沉、计划之周全，岂是奴婢可以猜度得到的？”她顿一顿，“奴婢蠢笨，只能以燕雀之心度鸿鹊之志，胡言一番罢了。”
“主子娶我家小姐，绝非偶然。当初进京承蒙碧奴姑姑照料，说是尹公子一力安排，奴婢就已经纳闷——新入朝的新科状元，怎会有如此大的权势？现在看来，背后操纵的定然是主子您了。而后来碧奴姑姑出现在懿德宫，又恰好应证了一切。这样说来，主子当初以“爱”的名义迎娶毫无背景的小姐，不过是想在淮安王、定安王利用娶妃拉扰势力的时候，反其道而行之，在圣上面前树立“安分守已、重情守义”的形象，博取圣上好感。然后主子对小姐表面宠爱、实在冷落，令她坐卧不安，迫使她考虑为什么会嫁入宫中。奈何夫人一心陷入感情，被眼前只是迷惑，主子迫不得已，只得设计让九儿明了这些，再通过九儿迫使夫人主动请旨，从而顺利迎娶有权有事有背景的新记。表面上，主子此时才刚刚开始巩固势力，与兄弟并驾齐驱。殊不知，主子早就在君上面前先赢一局！而为了将这场戏演的圆满，主子又不惜自毁形象，大闹婚就，让我家小姐喧宾夺主、羞辱新妃，既坐实主子的“情深意重”，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