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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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桃花-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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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千寻不免有些紧张,装模作样地扯扯衣角,道:“这箬笠是我自己做的,只此一顶。若是哪里不合心意,百里公子只管告诉我。”

百里濯缨摇摇头,莹白的指尖轻捻着穗子,仿佛美玉上衬了金丝。“不知姑娘做箬笠的手艺是从哪里学的……竟如此精巧,与家师所制不差分毫。”

凰千寻怔了怔,一声叹息哽在喉中,许久说不出话来。而百里濯缨也并未真要她答,顿了一顿便继续说道:“箬笠只有一顶……姑娘以什么遮暑?”

“我不怕晒。”凰千寻摆摆手,笑容明媚远胜于夏日骄阳……在百里濯缨面前,她永远不怕渴、不怕饿、不怕冷、不怕热,十年间相处的点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她捧着他、护着他,深入骨髓、无可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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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缨哥哥哪里来的新鲜玩意?”南桑亭甫一出房间,便看见了百里濯缨手中的箬笠,又望见一旁的凰千寻,心底已明白了几分,不禁嘟起嘴道:“濯缨哥哥玉树临风的儒雅打扮,怎好戴这不伦不类、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百里濯缨皱皱眉,俊秀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似是想责备南桑亭两句却又狠不下心。

凰千寻冷眼看着,淡笑道:“按姑娘的意思,是宁愿他中暑受苦,也不愿他稍微放低身段。难道百里公子只有衣冠楚楚时才是百里公子,破衣烂衫时便不是了么?若果真如此,姑娘您的见识也未免浅薄了些。”

南桑亭脸色剧变,狠狠咬了咬嘴唇,随后却又嫣然一笑,扯着百里濯缨的衣袖,央道:“濯缨哥哥,这箬笠甚是漂亮,你买给我可好?”

百里濯缨一愣,为难地望了望凰千寻,低声对南桑亭道:“亭亭莫要闹了,这一顶是黄姑娘自己做的。你若想要,我回京后买其他的给你。”

南桑亭当然不依,眼角余光挑衅地瞪着凰千寻,硬邦邦一甩衣袖,嗔道:“濯缨哥哥莫不是已经忘了,我是为了谁眼巴巴地到了京城?为了谁不惜和义兄吵架?为了谁吃这许多苦?濯缨哥哥……我为你险些死了,腿脚到现在还不利落,你却连顶普普通通的箬笠也舍不得买给我么?”

“我、我怎会忘了……”百里濯缨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后半句话,但神色明显已经动摇。大约是想直接应了南桑亭,却又碍着凰千寻尚在此处,有些羞于启齿。

凰千寻默默看着南桑亭,唇边挂着冷笑,毫不掩饰目光中的鄙夷与嘲弄,仿佛面前此人是个天大的笑话,又仿佛是只自不量力、妄图撼树的小小蜉蝣。

南桑亭在她古井般幽深的注视下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往百里濯缨身边靠了靠。百里濯缨垂下眼眸,缓缓抬手,虚扶上南桑亭腰侧,回护的意味不言而喻。

凰千寻心里抽了抽,眼睛莫名一阵酸疼,慌忙别开了视线。夏日的风带着粘腻,拂过她微微泛红的划满伤口的指尖,不知是痒,还是走投无路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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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姑娘……”百里濯缨抿抿唇,似是正暗自斟酌着说辞,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不知黄姑娘可否割爱,将这箬笠售与在下?”

凰千寻的心脏又是猛然一缩,在这炎炎夏日中浑身冰冷……若说割爱,割的岂止是个箬笠?她眸光一黯,一口气憋在胸臆,已是不吐不快,然而视线触及到南桑亭有恃无恐的目光以及百里濯缨恳切的笑容,心中不知怎的又生出股执拗,将那苦涩生生压了下去。

“不可以……并非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银子买到。”凰千寻看一眼南桑亭,迅速伸手搭在她腕上,另一只手则抓住箬笠边缘,两下里同时发力,迫得南桑亭闷哼一声松了手。

百里濯缨待要阻止时,凰千寻已放开了南桑亭,抓起箬笠扣在自己头上。青色纱幔垂下来,掩着半边脸颊若隐若现。“百里公子,有些人、有些事会在某一时刻出现在你面前,不论你愿意与否,他们终归是要出现的。你也许不屑、也许厌恶,但错过了便再也没有了……我指的,并不仅仅是这个箬笠。”

她转身渐渐走远,声音却没有因为距离变远而显得模糊。“喜欢一个人,为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不应该在事后拿出来衡量得失。说什么背井离乡、舍身成仁,放弃了什么、失去过多少……其实说到底,无非是想让他快乐。只有他欢喜了,你才欢喜,所以,还不都是为了自己?”






第23章 山月不知心底事2
她转身渐渐走远,声音却没有因为距离变远而显得模糊。“喜欢一个人,为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不应该在事后拿出来衡量得失。说什么背井离乡、舍身成仁,放弃了什么、失去过多少……其实说到底,无非是想让他快乐。只有他欢喜了,你才欢喜,所以,还不都是为了自己?”


往日赶路时,凰千寻总是千方百计地跟在百里濯缨身侧,而这几日却不言不语地行在队尾,眉目流转间显出几分落寞。百里濯缨暗忖自己那日的做法委实有些过火,用银子买人家亲手做的箬笠,岂非将人当做了出卖手艺糊口的小商贩,也难怪她意气难平。

只不过他心里明白归明白,真要低头认错,却仍是有些磨不开面子……百里濯缨闷了几日,眼看着自己一行已入了冀州、不日即将抵京,终于寻了个午间小憩的机会,找到了与众人分开休息的凰千寻。

正午日头晒得厉害,两、三只飞鸟悠闲自在地啄着草粒。凰千寻团膝而坐、背倚大树,轻轻顺着大宛驹的鬃毛。大宛驹前腿弯曲,半跪在半人高的蒿草丛内,偶尔扭头舔舔她的手掌。

一人一马,气氛极是和谐,连带着夏日熏风也清凉了几分。百里濯缨脚步一顿,还未想好如何开口,却见凰千寻已坐直了身子,头也不回地说道:“百里公子若不嫌弃,便过来乘乘凉吧。”

她的口气虽不热络,却也不似前几天清冷淡漠。百里濯缨暗自松了口气,几步走到她面前,踟蹰道:“黄姑娘,那日……”

“那日的事我不介意,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凰千寻毫不迟疑地打断他,随后扬眉一笑,笑容仿佛春风吹化了一江冰水,熨帖得人心中暖意融融。

她突然转变的态度令百里濯缨本已准备好的满腹说辞全没了去处,他一时有些迷茫,在凰千寻对面盘腿而坐,见她掰了些干粮捧在手心里,引鸟儿过来啄食,忍俊不禁道:“黄姑娘喜爱动物?”

“只是投缘罢了。”凰千寻若无其事地看他一眼,手指轻触着飞鸟的额心。“动物单纯,你对它好,它便对你好……不似人心般难以捉摸。”

百里濯缨身子一震,白玉般的脸容瞬间黯淡。他动动嘴唇,似乎说了些什么,却被几丈外的一声凄厉马鸣掩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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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旁的树林中,拉车的两匹良驹忽然发了狂,扬起前蹄不住蹬踹地面,鼻孔一张一翕地喷出热气。三五个侍从死死抓着缰绳,又一个个四脚朝天地被甩飞出去。马车车身前后摇晃得厉害,车帘挑起一半,露出南桑亭惊惶失措的脸。

百里濯缨脸色如常,只微微扬了扬清俊的眉尖,随后一撩衣袍,身形拔地而起,下一刻已稳稳坐在了其中一匹马的马背上。那马本就发了癫,此刻见有人上身,更是又惊又怒,高高扬起马蹄。另一匹马见同伴如此,也没头没脑地撒开前蹄。二马共同发力,竟脱开大路,冲入了路旁的密林。

凰千寻来不及细想,打了个响哨,大宛驹如离弦箭飞驰而来。她看准机会,手腕轻搭马背,身体纵身一提,燕掠行云般置身于马背之上,转瞬之间便沿着马车的痕迹去得远了。

那马不知发了什么疯,专往荆棘密布的深林中钻,凰千寻低俯着身子,脸颊几乎贴到了马背上,却仍感觉草柄木枝划过时火烧火燎的疼。

原先后面还跟着陆燕夏和几个侍从,没多久便被甩远了去。三匹马两前一后地在山林中狂奔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大宛驹的肩胛位置已微微鼓起,渗出了几滴鲜血般的汗,却始终距离马车三丈远。

并非它脚力不济,也并非凰千寻不想追上去,实在是因为两侧树木横生,看不清高低深浅,也许下一步便是悬崖百仞,也许下一秒便要粉身碎骨。想来百里濯缨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没有贸然出手制住马匹。

凰千寻看看前方马车的影子,耳边听着南桑亭此起彼伏的惊叫,唇边蓦然勾起个笑容……百里濯缨,十年来你心心念念离开西域,若当真死在了这里,你悔是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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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千寻正出神间,忽见眼前豁然开朗,四面山峰环环相扣着围成了一片巨大的山坳,看上去有几分眼熟。她皱了皱眉,心中猛然一动,还未及出声唤住百里濯缨,却听他一声隐痛的闷哼,随后两抹猩红划过,伴着马匹惨烈的嘶鸣。

马首易位,马车瞬间倾覆,百里濯缨拔地而起,在半空中接住被甩脱出来的南桑亭,青衣姿容飘飘若仙。

南桑亭一路上又惊又吓,甫一落地便身子一软昏了过去。然而这屠马的时刻却拿捏得十分精准,若再晚上半分,马匹便会直直撞上崖壁。

凰千寻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大赞百里濯缨慧智,趁他略一怔忡的功夫,抱起南桑亭面朝下地撂在了马背上,然后一手拉起百里濯缨的手臂环过自己脖颈,另一手则顺势扶在他腰间。

“黄、黄姑娘……”百里濯缨一挣,身体随即僵硬起来,似是抗拒又似是羞赧。

凰千寻无奈苦笑,手上加了些力道,迫着他将身体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柔声道:“百里公子,此处甚是危险,我们必须速速离开。你腰部受了伤,莫要硬撑了。”

“姑娘,怎会知道……”百里濯缨一愣,呆望着凰千寻,久久说不出话来。

凰千寻默了默,总不能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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