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刀固然心直口快,却要比那些口是心非,两面三刀的人好上许多。”
霸主狂龙的军师终于不再想要息事宁人,既然旁人已经欺到了自己的头上,也断然没有道理任其挨打嘲弄。
“靳阳舵主竟然已经为一船之主,就要逐渐懂得如何辨别是非,识人善用。一个船长固然要懂得如何控制船舵,却更要知晓一只船上需要什么人,多了什么人,少了什么人,若一味地自视甚高,眼高于顶,难免会固步自封。”
“呵,你还是那么爱说道理。”靳阳低头轻笑,“我还在狂龙号上时,你就喜欢成天教我这些大道理,不过聆风,道理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在这一点上,我倒是十分赞同铁达穆的做法,凭实力说话,用结果让别人信服!”
语落,靳阳扬着嘴角望向西方,层层奔驰的海水尽头,最后一缕光芒已几乎不见踪影,另一头,一轮月晕已几乎洒遍无望海。
而如花蕊般停靠在海面上的船只顶端,在不知不觉中皆摆上了一盏白色的灯笼。而当这盏灯被点亮的那一刻,狂龙祭便将开始。
但是此刻的无望海上,仍然不见翔龙号的踪影。
阿刀看得是又急又气,直冲着靳阳发泄,“你个白眼狼,枉费我们当初待你那么好!老大收你为徒,真是瞎了眼!”
靳阳一点都不在意,只瞧着挂起的白灯笼在风中摇曳。这些灯笼是为了纪念亡去的久微族人,那些葬身在家乡,沉睡在紫菀花中的族人们,至今都还死不瞑目吧?他们在漂泊到无望海上的第一天起,便对着自己家乡的山谷,以自己的性命起誓,誓要为族人复仇!
“啧啧,瞎不瞎眼,我是不知道,不过靳阳,你提议将祭奠提早一个时辰,可不合咱们做买卖的规矩。”
说话的人从临船搭起的木板上踱步过来,胖胖的身躯裹着厚重虎皮纹袄,摇摇晃晃,显出一张同样胖墩墩的肉脸,只是面上的那双眸子却要比在场的人都精明千万分。胖子四十来岁,一边说着一边凭空拿出一个算盘,十分灵活地在手指间玩弄起来,嘴上念念有词。
“啧啧,你瞧瞧,一个时辰,我的精龙号一来一回,少说也能赚上了三百两银子,合三箱钢刀、七箱弩箭。”胖子收起算盘,对着靳阳摇头叹息,“年轻人,果然就是不懂得精打细算。”
靳阳觉得好笑,“呵,金爷,您眼里不是只有两种人么,赚银子的和花银子的,我在您眼中素来都是后者吧。”
金爷理了理衣着,一身贵家老爷的气派,挑眉道:“啧啧,金爷我本来以为识相这两个字,算是你的可取之处,可惜啊靳阳,你最近在背后做的小动作,实在是令我这个生意人,看不顺眼。”
“金爷不是可以为了生意,不择手段么,我也不过是学您老人家的做派而已。”
面对金爷挑明的不合心意,靳阳半点不服输地回道。金爷
“啧啧,所以说啊,你们这帮小的学艺不精,还总喜欢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四肢长全了,能蹦能跳,就也能独立了。啧啧,小鬼,这世道的生意,可不是什么买进来卖出去,那么简单的交易,所谓的不择手段,不被对手察觉知晓的,才叫高明。我看你啊,不过是在玩小孩子的游戏罢啦。”
金爷的一番言辞,显然表明了他仍然站在铁达穆这边的立场。精龙号的金爷,是最懂得如何挣取他人钱财的聪明人,虽然十年前,久微部族靠着海盗的谋生手段,抢夺了不少钱财,但是真正将这些钱财金滚金、银滚银,翻数倍积累起来的人,还是见经识经的金爷。
“金老头,别光嘴上说得好听,不要忘了,你还欠老夫四千两银子。”
深蓝色的衣袂,一头白发白须,飘渺如世外仙人。
“厉夫子。”
厉夫子是九龙铸龙号的掌舵人,亦是最年长的老者,一手铸兵术,巧夺天工。聆风等人见了他,无不行礼恭迎。而此刻,老头子的身后还立着一个中年男子,脸面老陈,手上扣着一柄长剑,龙吟如风。这个中年人,是九龙之一风龙号的舵主,伏图。
“啧啧,厉老头。”金爷嘴上分毫不让地唤道,“怎么?你也来狂龙号上凑热闹?”
“哼。”厉夫子冷哼一声,并不理睬金爷,径直望着一旁的聆风,语气冰冷,“告诉铁达穆,此次狂龙祭上,老夫绝不会轻易放他过关!”
第一百零九章 九龙(下)
更新时间201383 21:44:07 字数:2391
一个又一个,竟皆是来狂龙号上宣战的。
沉着的伏图虽然上船后并没有说话,但是他素来同厉夫子交好,应当是同厉夫子一般,站在靳阳一边。
聆风的眉头不尤凝起,冷冽的海风吹拂过甲板,将狂龙号上的氛围也降到了零点。
“啧啧,厉老头,你是日子过得太单调,故意来找茬吧。”金爷晃晃悠悠地踏着步子,手上的金戒指闪烁夺目,“可别忘了铁达穆为久微做过多少事,他们这帮小的不懂事,不记得也就算了,您老过来掺和什么。”
“数典忘祖的人,不配做久微的族长。”
“厉老头,你顽固不化!”金爷来了火气,金算盘又倏地回到他的手上,一颗颗黄金制成的算珠灵活地跃动着,阵阵作响,“不过是听了些风言风语,就摇摆不定,你亲口听见铁达穆说不替久微报仇了?何况就算铁达穆真娶了那个都国公主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女人,全当战利品就是了嘛。”
厉夫子冷哼一声,不予理睬的态度愈发令金爷气愤,顷刻就冲着厉夫子而去,可倥偬间,一道鬼魅的黑影倏地一闪,在厉夫子和金爷之间划过,就见金爷瞬间将算盘横在自己的面前,金圆玉润的珠子上赫然多了一条极深的划痕。
“啧啧!死丫头,你竟然对自己人出手!”
金爷瞧着自己心爱的物件被损,胖乎乎的面色气得通红,连声怒吼,一双圆乎乎的眼睛对着狂龙号的桅杆睁得贼大。
“赔我的金算盘,死丫头,你给我下来!”
高耸的桅杆上,烈风阵阵,却有一个人影稳稳地靠在木杆边,冰冷的眼神如同她手中尖细如冰锥的兵刃,俯视下方。柳眉冰面,身材修长的年轻女子,正是去年刚刚成为九龙之一的雾龙号舵主,擅长暗杀之术的梓露。
不过这刻,阴冷的女子并不打算听从金爷的话,仍是一动不动地立在桅杆上,目空一切。
“啧啧,看金爷我怎么亲手教训你这个不懂规矩的死丫头!”
金爷怒目瞪视,方要发力,就见桅杆上又突然多出了一个黑影。
黑影突如其来的出现,令梓露也是一惊,手上的尖刺尚未出手,对方的袖中已经朝她豁然射出一根锁链!
梓露眼神一紧,躲闪不及,只能陡然跳下,脚尖踏着桅杆施力,安然落在甲板上。
“阿影,干得漂亮!”金爷来了劲,冲着梓露喝道,“啧啧!死丫头,你舍得下来了!竟然敢损我金爷的算盘,今天我这个做长辈的不发发威,你们这群做小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然而面对金爷的怒气冲天,年轻的梓露仍是一副冷漠的面容,毫不在乎。这刻倒是一直静默不语的伏图挺身而出,围护道:“金爷的损失,就由在下来赔付吧。”
“伏图。”金爷亦不买账,“生意人,除了金银买卖,还有信用道义。是梓露做错的事,金爷我就是认准和梓露讨了!”说着,金爷算盘一抖,手指极快地拨弄着,算道,“我这个金算盘一共用了十三条黄金,加上铸造、雕刻等工序,起码要三千两黄金!还有,梓露,你虽然现在身为九龙之一的掌舵人,同我们平起平坐,不过也该知道长幼有序,今个的事,你必须给我赔不是,否则就是金爷我把这事吵到长老们的面前,厉老头也不能给你说半点人情。”
金爷的算盘激昂地晃动着,发出碰撞的清脆声。梓露是厉夫子的侄女,自久微族灭,他们便是对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而梓露因小时候亲眼瞧见自己父母被都国王军刺死,受了很大的刺激,从此变得沉默寡言,性子亦有些阴郁,少有人能亲近,唯独厉夫子一直对她精心照顾,悉心栽培。如今梓露所用的兵刃,名叫残念的尖刺便是厉夫子耗费多年心力所铸。
而方梓露在甲板上的举动,也显然是为了保护厉夫子。
“金爷说得在理,只是狂龙祭既要举办,众人皆要回去准备。金爷素来相信银子能解决一切,又何必在此事上多做苦恼,伏图愿以五千两黄金,来消解金爷的火气。”
“五千两黄金?”
金爷确认到,两只圆圆的眼睛里直冒精光。
“五千两黄金。”
再次得到伏图的肯定之后,金爷的脸色猝然嬉笑开怀,“伏图,你果然是久微当中最会做人的。好!金爷就卖你个面子,不过银子必须在三日内兑现。”
“自然。”
伏图稍稍颔首,化解了梓露必须低头赔罪的
这刻,一直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聆风,既是裹着厚重的狐裘,身子却也忍不住有些冷颤。
傲龙号的靳阳之后,铸龙号的厉夫子、风龙号的伏图、雾龙号的梓露、外加久微祭司蓝肃,这样的阵势,不得不说靳阳的实力已然和铁达穆平起平坐。何况他们的手上还握着都国的龙脉宝藏,亦得到长老们的支持。
聆风忧虑地猛咳起来,此次的攀龙宴,与铁达穆来说,恐怕……委实不利。
“金爷,你运数真是不错,碰上这么一场火药味浓的狂龙祭,您老还能旗开得胜,拿到一笔不菲的用度。”
锦歌这时也走到了甲板上,看着聚拢在船上的九龙舵主,说不出是感慨还是难过,明明都是一心要为久微复仇的族人,如今却已是貌合神离。
“嘿嘿,好说、好说。”金爷想着不久后就会有一笔黄金入账,面上的喜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既然阿影都出现在这里了,想必舞台已经搭建好了吧?”
靳阳瞥向默默站在一边的黑衣男子,他不仅全身被黑色的衣衫牢牢包住,头上也裹着乌巾,而脸上亦用面巾遮面,只能看见他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眼,整个人就像他的名字,好似是生活在幽暗的阴影里,不愿见到半点的光芒。
阿影淡漠地点了点头,自从久微部族决定在海上生活,每年的狂龙祭便是靠九艘船只围成圈状,再通过他的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