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私闯民宅——”随后跟出的东陵倚在门框上拍拍手,“我再强调一次,如果你们下次还是在没有主人允许的前提下进屋,除非能不被我发现的拿到信物或者安全逃走,否则,被我或博格丢出门外的一律丧失资格。”
“哦噢,身手一如既往的令人惊叹。”鼓掌声从不远处传来,格纳站在一棵树下,有趣的瞧着眼前的一幕,“巴罗,你运气不好,我总觉得东陵今天的脾气格外差。”
“今天脾气格外差”的某人和带着一脸理所当然表情的雄性对视五秒,一把摔上了门。
——他已经不想理这个看戏的闲人了。
晚些时候,博格结束了农田的收割工作回家,一起进门的还有满身泥土和一些零碎的杂草。
东陵嫌弃的把对方往门外赶,顺手丢过去一个装满了洗漱用品的木盆:“洗完澡再回来,地板都被你踩脏了,吃过晚饭后陪我去冶炼房走一趟。”
冶炼房的工作时间大部分集中在白天,但费斯顿是个例外,他的亚雌性弟弟已经有了伴侣,除了自己以外没什么人需要照顾;而费斯顿本人腿脚又不方便,所以平日里他更愿意留在冶炼房旁边的小屋里休息。
东陵偶尔会用傍晚的空余时间找费斯顿商量如何改进部落的铸造工艺,或者又想添点什么新玩意儿。后者的手艺在所有部族的锻造师中都是拔尖的,许多东陵也只能给出初步构想的东西,费斯顿不需要太多时间就能琢磨出具体实行方案。
这种不科学的理解及创造力似乎是乌古神赋予雄性兽人的某种天赋。
刚走过中部聚居地外围的一排矮房,已经远远能见到冶炼房窗户的缝隙里露出微光,东陵有些好奇费斯顿又在研究什么,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推开木门后,他惊讶的见到屋子里还坐着另一个人。
“沙克?你怎么在这里?”
东陵对着正在制作模具的费斯顿挥挥手,凑到沙克身边蹲下,小胖子右手拿着一支刻刀,认真的将另一只手里的木头雕刻成类似齿轮的形状。
“你还记得你的手弩吗?我最近找到了一种新的改进方法,”沙克抽时间抬头看了他一眼,吹开手上的木屑,“可以通过几个部件减少上弦时所需要的力气,只需要像这样用手指向下按……说不定能让它变得更实用一些。只是这些部件不能用木制品代替,所以我这段时间一直在麻烦费斯顿帮忙。”
——这个蛇族胖子总是能给人惊喜。
博格与费斯顿也认识了很多年,当初许多同龄的幼崽因为毛发颜色而排斥博格,费斯顿是少数几个保持中立的幼崽之一。虽说比不上安德鲁那样和博格无话不谈,但两人难得见一面,故而也有些话题可聊。
眼看着自家雄性和自己看中的候选人搭上了话,东陵一时也不知是否该打断,干脆拉了小胖子去另一边闲扯,少不了提起格纳下午没品的玩笑。
沙克看他惟妙惟肖的模仿格纳的言行举止,笑得直不起腰:“格纳?听起来倒是很像他会做的事。原来在族里我和他有过一点交集,这人心肠不坏,也没什么野心,但总是吃不得亏。”
“你们蛇族都是些不肯吃亏的精明鬼——说起来,你想当这个族长吗?”
“如果我想当族长,还要特意脱离部族来这里?”身边那张胖脸上一双小眼睛鄙视的瞥过来,“不过费斯顿很合适,他不像其他雄性那样天天追在猎物身后瞎跑,所以有足够时间思考。”
“真难得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些,我以为你只知道机关和姐姐。”东陵打趣道。
“那还真抱歉让你知道我不是傻瓜……”沙克翻了个白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们的这里就好比一把铜刀,太久不用一定生锈。我在这里跟费斯顿学了几天锻造,他在部落发展上有自己的一套看法,至少我觉得他比我见到的其他虎族都聪明,难道你会因为对方走不快就剥夺他成为族长的权力?”
“当然不,族长是一个能使所有人信服的兽人,从这个角度说,族里的每个人应当有平等的机会。”东陵快速回应,脸上带着他惯有的笑容。
“是啊,‘从这个角度说’没错。”沙克盯着手上的材料,尝试在木雕上刻出一个浮雕的锯齿,“不过这些愚蠢的虎族人都搞错了方向,他们一点没意识到战斗力可能是你最后会考虑的因素,决定人选的不是这块青铜,而是你。”
“但我确实给了每个人同等的机会,只要有人能说服我,我才不介意这块牌子要交给雄性、雌性或是亚雌性,更不在乎对方到底给谁。”
“瞧,你就擅长用这种大道理骗人,既然是你的意见决定了最后的人选,哪儿谈得上什么平等?”小胖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如果真要公平,就让每个人选择他们认为合适的人,以此决定下一任族长人选。”
“那或许是最值得尝试的方法,但虎族的兽人们偏向选择力量较强的雄性——我和阿尔特叔都认为最好能避免这个。”
“滥用权力的家伙。”
“谁让我被赋予了这个权力?”东陵笑眯眯的用脚尖蹭去地上一块炭火的痕迹,“既然现在我被挑选来做这件事,阿尔特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最正确的做法就是按我觉得正确的去做。”
自然,三天的时间不够东陵充分认识部落里的所有人,或许以他一个人在过去一年里的主观判断决定结果,对许多人不公平。
当年平原君出使楚国,毛遂开口自荐,希望对方将他放入袋子,平原君也给了他这次机会。但就东陵看来,他认为三年的时间已经够了。
——那只麻袋一直都在。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是存稿箱努力工作,表要求太多咯,小段子尽量补。
第95章
东陵并没有和费斯顿聊族长选拔的任何事;相反,他只是指点沙克在手弩机关上做了些改进,并与后者约好第二天来冶炼房看成品。
第二日一早;东陵甚至连早饭都没吃就一个人溜进了冶炼房。毕竟现在情况复杂;如果他不能趁着大家都没起床时躲进安全区,那他这一整天都别想安生的呆在一个地方。
当他到达目的地时,沙克正在帮费斯顿挑拣模具。事实上,小胖子为了不错过机关制作的任何细节,差不多已经像费斯顿一样吃住都在冶炼房;东陵毫不怀疑;等到手弩改造结束;沙克就能从费斯顿这里出师了。
“早啊;沙克,费斯顿。”
“你也早,东陵;今天你可是要比平时早多了。”费斯顿暂时放下手头的活计;打算帮对方找把椅子。
东陵谢过他的用心;在圆凳上坐好;整个人都脱力似的跨了下来。
“这几天可不能像平时那样悠哉咯。”他抹了把脸,“你瞧,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手里的东西,我若是再明目张胆的往冶炼房走,引来那些不知轻重的雄性,打起架来弄坏了你的工具,你又该怪在我头上。”
“在你的印象里我就这么斤斤计较?”
“关系到这些家伙事,你那心眼儿小的就和刺猪毛尖儿似的。”男人随手拿起一只凿子在手里转了转,“今天其他人不在?”
“最近是族里储备冬粮时候,冶炼房里客人不多,蒙塔和坎特想要趁机抓点猎物补贴家用,而里奥多……你知道他一定会睡到中午。”
“里奥多也上了年纪,度过这个冬天,他就该六十五岁了——”东陵捂住嘴打了个哈欠,“不过有觉睡也是享受,如果有谁能让我在这两天一觉睡到中午,我愿意支付三头羚角牛。”
“哪怕你再强大也只是个亚雌性,阿尔特叔把这么大的担子交给你还是太超过了。”
东陵还是第一次听到博格以外的人说类似的话,好像他之前表现的太好,以至于大部分的虎族兽人都以为他无所不能。
当所有人都给予你信任时,这种反对声反而更顺耳。几乎只是下一秒,东陵已经在心里下了决定,只要对方能达到自己要求的底线,族长信物就算是有了新主人。至少有这么一个新族长,他不用担心自己被过度压榨劳动力。
“好在这是最后一天了,”他说,“如果我找不到完全符合自己要求的人选,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
“你有中意的人选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比起那个,我倒是更担心以后的事……希望今年冬天别再发生什么意外,去年实在死了太多人……而且我毕竟不是雄性,那种严重的伤势只有一次就够我受的了。”
东陵转过身子,从窗口里望出去。虎族没有高大的建筑,隔着仿佛钴玻璃般透亮的蓝天,隐约能看见远处群山连绵的轮廓。
“我这段时间在想,或许可以有其他方法能抵御剑齿龙的攻击,而不是每次遇袭时只能被动的战斗。”他拿起一旁的手弩,将零件依次组装在正确的位置,眯起眼睛调节准星,“你觉得如何,费斯顿?比起我这个初来乍到的,你们更有发言权。”
“我认为那是个好主意。”费斯顿浅蓝色的眼睛亮了亮,“如果可能,我们可以加强部落的防御,比如沿着围墙挖出一条深沟,将河水引进其中,它将会成为一道有力的屏障。或者,如果我们能做出这种——手弩,对啦,手弩,能把它做得更加巨大,就可以以此驱赶巨翼鸟。”
东陵扬起眉毛,用眼尾扫向想要从自己手里顺走手弩的小胖子。
“当然,我提供了一些建议。”沙克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不避讳的承认,“但只是一小部分细节,大部分还是费斯顿自己的主意。”
“我只是想问,你们有没有想过要靠谁来操纵巨弩?”他把改装过的手弩丢给沙克,眼看着它在对方手里重新变成一堆零件,“如果以雄性的臂力,一些抛掷武器能达到更好的效果,如果是雌性或亚雌性——先不说他们有没有力量,他们是否有直面死亡的胆量?”
过于直白的问题让费斯顿迟疑了片刻。
“他们是独立的个体,不能这样只依赖雄性活下去。”最后他答道,“他们迟早得学会面对这些,畏惧本身不是逃避的理由。东陵,你是亚雌性,难道你也坚持认为他们无法战斗?”
“不,事实上我不一样。”
“不一样?”
“好吧,我可能不反对雌性与亚雌性参与战斗,但在这件事上一定要慎重。”东陵仔细斟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