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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这都还没嫁过去就一个鼻孔出气了。”小迪嗤笑,也不管要不要给人留点面子。林小迪向来随意,如果说莫家珍是大气中带着点狡诘与做人该有的世俗和虚伪,那么林小迪就是全然的大气了,不含丝毫的杂质,只有最直接的纯然与坦情。
杨亚俐的眼神有意无意往我这边看来。其实她真的没必要那么在意我的,毕竟她所在意的人现在确确实实地只呆在她身边而已。
我神态自若地向杨亚俐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却在转开之际碰触到那双清冷轻佻却又充斥着满满讥诮与嘲讽的阴冶眼眸。
我承认因为这个眼神自己有一瞬间的震慑以及微微的心痛。走到沙发前坐下,承认,却不允许有下一次。
“嗨!”裴凯走过来坐在了旁边,并将一杯温水递来,“朴铮说你感冒了。”
“谢谢。”我接过水杯,“只是有点头痛,不碍事。”
“如果严重就来我诊所挂瓶点滴,这样好起来比较快。”
“好,谢谢。”对于他人的关心还是有点不适应。
“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的,虽然大家好几年没见面了,但毕竟都是老同学嘛。”裴凯笑说。
我无奈叹息,心想,不是客气,而是你坐得实在太近,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是无法自欺的是,此时最让我不自在的还是那道不曾离去的轻佻视线。
点完菜众人上座,我的左右分别是家珍和朴铮,家珍过去是裴凯,朴铮旁边是小迪,瞿魏,再过去是叶蔺和杨亚俐,这样的无意落座刚好让我正对着叶蔺。所以我尽量都只低着头吃饭,不是怕事与逃避,只因现在真的很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什么,而大概是感冒的缘故,总觉得脑袋昏沉沉得直想要睡过去。
席间刀光剑影,觥筹交错,家珍和林小迪隔着大半个桌子互相斗着酒,互相批评着对方点的菜有多么差。
“你们两个够了啊,这桌子菜再被你们这样诽谤下去,我们还吃的下吗!”裴凯生气。
“行,我们不说菜。”小迪笑着指向裴凯,“我们说你!”然后又转向家珍,“莫家珍你说你这长相,说难看吗好像过了点,但也绝对称不上好看呀,怎么着当年就被你追到这么一个淳朴小伙儿呢?来,请教请教。”
这边家珍一本正经,“用脚追咯。”顿了半晌又笑道,“其实这追男人的把戏你应该向杨亚俐请教的,她可比我拿手多,想当年她追叶蔺那会儿可是轰动整个学校的!”家珍这话说的不带半分玩笑性子,百分百的认真。
其实家珍讨厌杨亚俐,我是知道的,一是因为我与叶蔺的事,二则是家珍的第一个男朋友是被杨亚俐抢走的,其实说穿了跟我的事是一个性质,所以私仇公仇加起来就成了一个血海深仇,当然平时表面上做得还是挺谦和的,只是,今天不知怎么就执拗起来了。
杨亚俐的脸色有点难看,“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讲的,两情相悦就在一起了。”
“两情相悦?呵,这可有趣了,我记得当年你围着叶蔺这小蜜蜂转的时候,他还只属于我家小桀这朵花呢,你说你这是哪跑出来的两情相悦啊?该不会是老早就在那里暗渡陈仓了吧?”
家珍的这番话毫无意外地将现场弄成了一片死寂。
我望着眼前的景象有些无奈,我没有想到家珍会在这种境况下提起我的事,这让人有点不怎么舒服。
“吃你的饭吧,就你话多!”裴凯夹了一筷子菜塞到家珍碗里。
“我这叫搞活气氛,难道你想在沉默中吃饭?”
一片沉寂。
“其实,”沉默中首先开口的竟然是杨亚俐,语气有些高深,“虽然当时叶蔺的确是有女朋友, 但是,其他的人也有追求的权利不是吗?”
“亚俐。”叶蔺的声音。
“更何况当时……”
“够了亚俐!”
我心一跳看向正对面的人,显而易见的阴郁,呈形于外的矜寒,他生气了。
杨亚俐已经白了脸,看着叶蔺,半晌后喃喃说了句,“别生气,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这样的场景,没有控诉,没有甩门而出,只有一句软软的近乎于讨饶的道歉求好,我想杨亚俐是真的爱叶蔺,所以才会这般小心翼翼,丝丝谨慎。
“好了好了,大家难得出来吃饭,闹过就好,不必当真不必当真。”林小迪站起来形式性质地压了压场面,转头对家珍严声说,“你这女人给我收着点!今天是给安桀接风的,要是敢把这顿饭搞砸了,看我不灭了你。”
家珍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看了我一眼不再言语。良久后她用脚在桌子底下轻踢了我一下,“对不起,安桀,我……”
“没事。”我笑笑。
“今天不是为简安桀接风吗?怎么主角都不说话的。”
我一愣,看向开口说话的人,有种无力感。
叶蔺懒散地靠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一只手向后轻搭着椅背,神态悠闲,前一刻的气焰已经不在,剩下的是一如既往的散漫与轻浮。
“没什么好说的。”我低声道。
“怎么会?”叶蔺的声音是假装的诧异,“这么久没看到老同学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太过温柔的嗓音带着淡淡嘲讽,不过这里大概也就我能听得出来。
“对啊,安桀,跟我们说说吧,什么都行,好歹你在法国也呆了那么多年,总遇到过一些好玩的事情吧?”裴凯笑着插话。
我想了一下,实话实说道,“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不好玩的事倒是很多,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说了 。
裴凯奋力怂恿,“怎么会没有呢?比如,你在法国的生活啦,比如,嘿嘿,有没有遇到帅哥啦。”
我笑道,“法国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倒的确是挺多的。”
“那你在那边应该谈了不少恋爱吧?”问话的是杨亚俐,很自然的神态,大家闺秀的典型。
我拿起面前的水杯握在手心磨磨转转,没有接茬。
“感冒就不要喝酒了。”是朴铮的声音,挺威严的。
因为刚刚心思不在那上面,林小迪往我杯子里倒了什么也没注意,渴了就想拿起来喝了,现在一看才发现竟是红酒。
我笑着放下酒杯,说实在我还真是喝不了酒的人,因为对酒精过敏的关系,如果不小心碰了,身体会发痒,喉咙也会发疼,如果严重一点甚至连呼吸都会觉得困难,只是关于这点很少有人知道就是了,这里知道的大概也就两个。
“简安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叶蔺的声音,他正似笑非笑看着我。
我无奈叹气,“六年的时间,什么都会变的。”
他的眸光忽然冷了一下,不过下一刻又立马恢复轻佻,“是啊,六年,2190天,52560小时,3153600秒,的确是什么事情都会在这些数字之间改变的。”
我的手僵了一下,不再说话,毕竟这样的话题说下去没多大意义。
谁知叶蔺却不想就这么结束,他起身走近我,“既然今天是为简安桀接风,那我们大家就一起来敬她一杯,庆祝她六年来的第一次‘光荣归国’!”说完一饮而尽。
高大的身形过近的距离压迫我所有的感观神经。
“不赏脸吗?”
胸臆中梗着的一样东西让我难受地咬白了嘴唇,抬头对上那双半眯眼眸。
“叶蔺!”朴铮站起来挡在了我身前,语气里夹带着明显的火气。
大家都有点乱,裴凯小迪连忙打圆场,杨亚俐站起来走到叶蔺身边拉他的手,“怎么啦你今天这是?好了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她说叶蔺是小孩子?这个我见过的城府最深的男人竟然被人说成是小孩子!
拿起酒杯,灼热的液体顺着喉咙缓缓流下,拚了命吞咽压抑,却还是将最后一口呛了出来,痛苦地捂着嘴唇频频咳嗽,胃中的火热转嫁到全身,意识逐渐瘫痪。
“简安桀,你找死啊,酒精过敏还敢喝这个!幸好幸好,只喝了一小口,妈的,你就不能一天让我省心,好啦,我收回‘妈的’——那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痒?还是哪里——我关心你还嫌我罗嗦,你去死算了!不对,你给我回来,气死我了!……”风吹散的已不只是往昔的记忆。
Chapter 7
醒來的时候是深夜,空气里充斥着难闻的药水味,四周静悄悄的。
“醒了?”
幽暗的灯光下,朴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满脸严肃。
我勉强牵了牵嘴角,“回国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舒服。”
良久沉默之后,是一声无奈的叹息,“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原本以为那红酒充其量只是让我出点红斑,结果却搞得进了医院,真是有点夸张。
“抱歉,让你担心。”现在似乎只能说这个。
“是该抱歉了。”说到这里,气氛也没那么严肃了。
忽然想到什么,朴铮嗤笑,“那个林小迪啊,呵,竟然被你吓得都哭了,真是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跟个小泼妇似的。”
“恩,小迪,人比较感性。”
“是啊,感性得要死,我花了大半天才把她给唬回去。”顿了一下朴铮又说,“知道你嫌烦,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恩,谢谢。”睡觉的时候的确不能接受有太多的杂音。
其实,也不太能接受在医院里睡觉。
我拉了拉手臂上的输液管,对朴铮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呆在医院里。”
“再等等,至少得把这瓶点滴打完,你有点高烧。”声音不强硬,但能听得出里面的坚持。
我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凌晨一点十五分,妥协道,“那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能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更何况有人在我反而会睡不着。”
朴铮想了想,最后点头,“好吧,明天一早我再过来,顺便回去给你弄点吃的,这边的东西你肯定又是吃不惯。”
“我要吃绿豆蜜糖粥。”
“知道了。”朴铮拿起床尾的西装外套起身出去,走到门口时又回身说,“安心休息,都会好的。”
我笑笑,没有答话。
睡梦中仿佛有人走进来,先前吃了感冒药,困得睁不开眼,感觉一双冰冷的手将我的手握住,很难受想要挣脱开来,却被抓得更紧。
醒来四周空荡荡的,安静地只听到墙上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