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又拿了被子,给苏小砚盖在身上,任由他躺在自己的脚下。苏小砚翻了个身,抱住朱昭明的腿,把脸都贴了上去。他昨天夜里其实睡的不好,厨房的砖地虽不冰冷却生硬,翻来覆去的半夜才睡着,如今柔毯软被,才算是真正舒服了。
《误上龙床》四
这一次被关同以往都不一样,苏小砚先是软语相求,继而哭恼偷跑,一切招数都不行。直等到桃花也开了,这禁足令才算解除。
春光明媚,苏小砚穿著新做的衣服,开开心心的出了太子府去找他的好朋友陈瑜。他不喜欢做轿子,也不愿意带随从。他是天生的野猴子,如今脱了锁链,简直恨不得奔跑几步。
太子府既是东宫,本是皇宫的一部分。一年前十二皇子引了一位僧人回朝廷,据说预言万物是灵验无匹的。这僧人请皇帝在东宫与皇宫间封闭高墙。说是为了风水气场,彼此循环,有助于皇帝的身体早日康复。
那时候群臣震惊,都以为这极不妥当。皇帝年渐老迈昏聩,若真修建这墙,不啻于宣告东宫人选有变,引起新的一波变动。唯有太子朱昭明毫无异议,上书表示本朝素以孝为人根本,但愿父皇早日康健如初,亲自督促人修建了这道墙。
这件事情里面蕴含了什么内容苏小砚并不很关心,只知道他过去见陈瑜,只需要迈脚走几步。如今却要先出了太子府,辗转周折的绕过层层的宫墙,拿着太子的令牌,经过漫长的等候,一级级的求见。
好不容易等到接引的小太监出来,苏小砚拉着他的手,一溜烟似的往里面跑。陈瑜是十二皇子的伴读。十二皇子自幼体弱,皇帝爱惜他不舍得他出宫,才成年就第一个封了他的王,特准他继续留在皇宫内陪伴母亲。
苏小砚和陈瑜身份相近,住的也近,从小玩在一起,亲近纵然不如亲兄弟,也差不了几分。
陈瑜正趴在窗台前逗鸟,听见院子里有声音,立刻甩了那难侍候的鹦鹉,扑出去抱住苏小砚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苏小砚在陈瑜的脸上胡乱亲亲:“陈瑜哥我可真想你,你的心真狠,也不去看我,我想你想的要生病。”
陈瑜嗤笑:“你是被关的生病吧,前阵子那么乱,我怎么去看你,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几天。”
苏小砚苦脸:“怎么乱了?”
陈瑜看看左右无人,伏在苏小砚的耳边:“皇上病了呢,又没有见太子。四处都说皇上要改立储君。”
苏小砚毕竟是官宦子弟出身,知道这件事的利害。朱昭明是从来不告诉他这些东西的,在陈瑜这里听说,立时出了一身的汗。但他从小和朱昭明在一起,心里对朱昭明实在有莫大的信心,觉得他睿智过人,总不会出事的。
陈瑜说到这里,拉着苏小砚的手:“太子英明神武,是一定要做皇帝的。”
苏小砚哦了一声,权利还没有在他面前展现威力,所以这个少年并不会对权利格外的尊重。只要朱昭明好好的,当皇帝还是当王爷在他心里没有区别。
几个月没见,陈瑜比从前多了些青年的气息,苏小砚留在这里吃了饭,兴致勃勃的和陈瑜谈论杏烟阁新来的花魁。
十二皇子朱昭和下午派人来传陈瑜,苏小砚自己在陈瑜的房间内翻了一会书,左等右等陈瑜也不回来,就留了字条,一个人先回去了。
误上龙床 五
苏小砚走在路上,身后有马蹄声追过来,他向旁边让了一让。那马停在他身边,跳下来的人穿着一身青衣,看打扮不过是个小厮,却满面的书卷气息,让人没来由的生出好感。这京城只有一家的下人能够如此,苏小砚在心里立刻叹息了一声。
果真那人鞠躬行礼:“老爷请您回去。”
老爷,是苏小砚的哥哥苏小洵。
苏小砚自幼和太子住在一起,对自己家倒不怎么熟悉。他的父亲是当朝大儒,在十三年前病故。父亲在时苏小砚尚小,还不懂悲伤。皇帝怜惜他父亲的才华,把三岁的苏小砚拨给六岁的太子当伴读。
太子朱昭明那时候已经展露出足够的风采,多了一个鼻涕虫伴读也只是略微皱眉。伴读通常是先生训斥皇子时的替身,为皇子枯燥的学习里增添些同龄人陪伴的乐趣。前一点苏小砚几乎是全然没有完成,太子聪慧睿智,对身边人诸多体恤,原也没有被训斥的时候。第二点完成的倒还算称职,朱昭明的确看见他就会觉得心情大好,就算有什么不快的事也会烟消云散,就任由这个鼻涕虫跟着自己。
苏家蒙皇恩浩荡,宅第离皇宫并不远,也算是门第重重。这里本就是王侯贵族居住的所在每大小和气派自然不如左右王孙府邸,但白墙黑瓦坐落在朱门之中倒也有几分雅致秀逸的气质。
门被一道道的打开,苏小砚一步步蹭进去。他的父亲希望两个儿子德行无亏,视自身小,天地大,永远谦逊。在两个儿子的名字里都取了个小字。苏小砚觉得自己在这点上实在是实现了父亲的愿望,小的几乎看不见。一切都优秀到几乎完美的哥哥,实在是任何人都忽视不了他存在的大气派。
苏小洵的确是一个完美的人,无论相貌、性情、学问,都让人叹为观止。今次考进士,远不如他的人被点为状元,名震天下士林的苏小洵只不过得了探花,却不见他有半点不豫之色。世人都道苏御史的儿子有青出于蓝之势。
苏小砚远远的看见哥哥坐在厅中,穿着一身玄色的深衣,一手轻轻支颌望着自己。他走过去老老实实的跪下,一本正经的问安:“弟弟拜见兄长安好。”
苏小洵点了点头,示意弟弟起来。苏小砚坐在他对面,他虽然害怕这个兄长的管教,但苏小洵毕竟是他在世上最亲近的人,忍不住仔细打量,看哥哥有没有什么变化。
苏小洵雪白修长的手指放在漆成黑色的桌面上,手上的纹路很浅淡,像是在玉石上雕刻的花纹,雪白的肌肤莹润非常。
苏小砚忍不住在心里赞美,觉得自己兄长的美貌胜过杏烟阁那位最美丽的花魁。
苏小洵冷哼了一声:“在想什么,满面的委琐不堪。”
苏小砚狠狠的被吓了一跳,连忙收束心思,满面严肃:“哥哥叫我来做什么?”
苏小洵看了看他,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不做什么,我想你了。”
蘇小硯臁畡拥难劬α⒖陶A苏#难Y飛速的判斷哥哥的話是真是假,是不是要訓自己前先給的安心丸。
蘇小洵神情溫柔,眼神清澈,臉上的關懷雖不顯露的十分濃,卻全是真张c對弟弟的愛憐。
蘇小硯抽了抽鼻子,離開座位,坐在哥哥腳下抱著他的腿,把臉枕在蘇小洵的膝上:“哥哥我也好想你。”
蘇小洵也不抽開腿,任他抱著,過一會笑道:“小硯我今天讀了你最近的文章,覺得你學問大有長進了,。”
蘇小硯最怕聽他提學問兩個字,連忙噤聲。
蘇小洵聲音更加溫柔:“你在太子那裏住的還好麼?”
蘇小硯仰頭看著哥哥,不知道哥哥的用意,因此也就不知道該回答好還是不好。
蘇小洵輕輕轉動手裏的扇子:“若是不好,那就回家來住兩天,我去和太子說。”
蘇小硯嚇的打了個激臁B忙道:“很好,很好,太子對我很好。”
蘇小洵了然:“你是更害怕回家啊。”
怕自己惟一的哥哥真是有點說不過去,但和哥哥比起來,太子似乎更容忍自己一些。
蘇小洵拉他起來:“多大年紀了,還喜歡抱別人的腿。”
蘇小硯站起來,遲疑著不願意回到座位去。哥哥今天似乎心情不錯,蘇小硯勇敢的坐在蘇小洵的腿上,抱住了蘇小洵的脖子:“哥哥。”
蘇小洵握著弟弟的手:“你撒嬌的本領真是比學問好上百倍。”
蘇小硯把整個人都貼在兄長懷裏:“學問再好,也不會有比得上哥哥的人啊。”
蘇小洵忍俊不禁,在他身上輕輕打了一下:“說什麼胡話。”
蘇小硯聞哥哥身上微冷的清香:“我最喜歡哥哥的氣味,比梅花好聞。”
蘇小洵略微挑了挑眉:“好假的話,你既然喜歡,怎麼不肯回來和我住。”
蘇小硯吐了下舌頭,拿頭在哥哥身上蹭。
蘇小洵手指輕扣桌案:“小蘇是貓,大蘇是虎,小蘇見大蘇,急急爬上樹。整個京城都知道你怕你哥哥怕的像見了老虎。”
蘇小硯苦著臉:“哥哥,他們是說你教導弟弟有方,這歌郑恢朗悄膫壞蛋編的,你可千萬不要信。我朝朝暮暮的都想著哥哥。”
蘇小洵笑了笑,仿佛梅花初尽LK小硯看的發呆,難免在心中又和杏煙閣的花魁,那據說是第一美女的美人做比較。越發覺得自己的哥哥容貌出眾,假如是個女子,又去了杏煙閣,那現在的花魁一定會被比下去。
蘇小洵瞧見他眼睛裏光芒亂閃,這次洠в査粏枺骸拔矣屑虑椋阋蠈嵳f實話。”
蘇小硯在心裏打鼓,假如哥哥問自己剛才在想什麼,那是萬萬不能說的。
蘇小洵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心裏在轉悠些什麼事情,這弟弟心既然野了,做哥哥的又不能次次都罵。也只有當成不知道。
“太子要娶太子妃,你知道了麼?”
“不知道。”
……
“你有什麼想法麼?”
“娶誰?”
“那就和你無關了吧。”
“呃……”
的確無關,蘇小硯不在意。
看到蘇小硯點點頭,蘇小洵徹底放下心來:“回去吧,洠虏灰偝鲩T,我三天後去太子府看你。”
误上龙床 七
苏小砚依依不舍的亲了亲哥哥,又在哥哥身上蹭了蹭,才撒腿跑了。在苏小砚的心目中,哥哥这个词就是……又爱又怕的意思。太子比起哥哥的管教来,还显得温柔宽松一些。
匆匆回到太子府,苏小砚飞快的在游廊间奔跑,力争用最短的时间回到自己的院子去。
这种努力总是不会成功,他的院子和太子的院子离的太近。有什么风吹草动,根本无需通报就会被太子看在眼里。
今天不巧,朱昭明正背手站在院子里,看见他进来了,没有说话,轻轻咳嗽了一声。
苏小砚立刻顿下脚步,像被猫看见的耗子。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今天之所以回来的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