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俏皮地眯起单眼说。安昙是我和莺所在的二年二班的班主任并且是我的天敌,任教古典。
「才不是。以前我就说过了,我也不是总要补习的。而且那是怪那个金发叨烟流氓女老师视我为眼中钉才搞成的错误印象。给我订正过来」
「唔—,是吗?不过也不应该这样说安昙老师的坏话啊。的确她说话尖酸而且待人粗鲁,但是懂得照顾人而且教书细心,是个好老师哦。老是对你这么罗嗦也一定是因为担心你的成绩啊。」
「我说啊……要是这样说那你才是应该上上课啊。安昙她连你的事也向我发不少牢骚。为什么你翘课却要连累到我了?再说你出席天数完全不够吧。虽然勉强是升上二年级了,但万一疏忽的话明年可就真的要留级了哦」
「要是这样说的话我反而担心你啊。我有一定的成绩所以还好,但你又怎样?升级不是出席天数够就可以的哦。考试成绩不够的话也升不了的啊。」
「呃……这种事我也知道」
正是如此。
实不相瞒,我自从入读城翠大附属,到现在升上二年级以来一直维持着从未将倒数第一让位给别人这种极不光彩的记录。
城翠大附属在都内也属于偏差值相当高的学校,所以有段时期真的被怀疑过「其实是走后门入学的吧」「应该是作弊吧」。当然都不是。
而她——鹫见原莺。这家伙在跟我相反的意义上被老师们视为问题。
莺居然从入学以来,一直未曾让出过学年首席的宝座——应该说她的全科目里一次也未曾得过满分以外的分数,是个名副其实的怪物。
可是她却彻底逃课。简直是一年到晚像卡美哈美哈大王一样翘课。所以没正常参加考试,是补考的常客(我也是)。但她能轻而易举考出满分,所以难免会让老师们为如何对待她而烦恼。根本上她出席天数完全不够,所以不能升级。但她的情况是,因为有能让所有人闭嘴的成绩,加上重点是她是握有学园全权的“女王”的亲戚,所以就算怎样都会被半默许。会当面说教的就只有安昙。
莺愉快地合上书本。
「好了,阿让。难得来了,别站着坐下吧,现在就泡茶给你喝」
「你还真是悠然自得呢……」
我脱鞋走上草垫,照她说的坐在褥垫上。
莺用电热水瓶往茶壶注入热水,嚓嚓地泡好茶后,把茶杯和点心盘递给我。里面分别是煎茶和雏霰(注:雏霰是菱形年糕为雏形做出女儿节米花)
「那怎么了?不是补习的话,回家社的你放学后会有什么事?」
莺双手捧着茶杯说。
「啊—……呃」
其实我还不知该怎么开口——但既然她问到,那就直说吧。
「去找玲了」
「找玲姐?」
仅此莺就已经马上意会。呜地沉吟一声,像是在意卷发一样掻了掻头说,
「——难办啊,阿让」
细细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八字,表情真的很为难。
「我知道。但我也很为难啊」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来找我……」
莺喝一口茶,但立刻啊地微微伸出舌头。她怕烫。嘟起嘴怨怨地看着我说,「阿让你啊,对玲姐唯命是从,却一点都不听我的话。至少有玲姐一半也好认真听一下我的话啊」
「你说什么。我有听啊。放学后不是总是来这里听吗」
「不是这个意思啦」
被她瞪得我也怕了。呃,麻烦了。她脸色突然一变,表情不大高兴。这家伙对自己不喜欢的话题都是充耳不闻的。失策了。应该说得婉转点才对。
当我内心在后悔时,
「……,然后呢?」
瞪了我一会之后,莺终于叹了口气重新坐正身子。虽然还有点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子,但总算是肯听了。我害怕的表情也许挺没出息的。
「玲姐这次又有什么事?」
「咦,啊——这个」
我把玲交给我的东西拿出来,放在草垫上。那是一个白色信封。
莺拿起信封,
「阿让,这是什么?」
「是邀请函」
「邀请函?」
不,就这情况来说应该叫『女王传令』才对吧。
莺检查信封内容。拿出的是对折的卡片。打开看到里面写有文字。斜着略略看一下。
「——雾生赛马?」
看到最后寄件人部分她眨了眨眼。
「你认识吗?」
「认识啊」莺若无其事地说「雾生赛马。是日本人中最著名的数学家之一哦」
「别说得那么理所当然。这么偏门的事,全校绝对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有那么偏门吗。博士编写的金融投资程序连日本的大银行也有引入哦。另外,还有发现几个数学定理的研究成绩」
莺叠好邀请函后轻轻探出身子,在旁边堆起的书山里翻找。从里面拿出几本书,一本本堆在我面前。
「这是什么」
「雾生博士写下的大作」
「咦。这些全是?」
「嗯」
「唔……」
我拿起几本随便翻了一下。似乎是数学的专门书籍,但完全搞不懂写的是什么。不过底页有作者简历,美国理系大学跳级毕业,年纪轻轻便囊括所有研究人员的奖项等等——记述了这些辉煌经历。
「二十多年前起就陆续发表革新且刺激的概念,现在依然活跃于第一线。是个甚至被称为『存在本事已是个事件兼革命』的数理和逻辑的天才,雾生赛马博士。在该方面是个超级名人哦。的确一般的知名度也许不是那样——但要是这样说那证明费马大定理的是谁,阿让你不知道吧。」
就算是我也不是没听说过费马大定理。但是的确完全不知道證明它的学者名字。
「这样啊。原来这个博士这么出名」
单单听玲说总觉得是个可疑人物,但看来是误解了。
莺再次拿起信封,这次看的是背面。
「原来博士住在东京。不过……是在边缘啊」
「据说他性格极之孤僻,平时不见任何人隐遁了」
「隐遁?」
「啊。所以是个千载难逢的直接问话机会——玲她这样强调的」
「唔~?」莺拿起终于凉了的茶喝了一口,大眼睛往斜上看一边思考,「不过,被玲姐形容到这种程度的人,虽说是天才但他是数学家这点也有点不吻合啊。而且玲姐又不会对数学感兴趣。这么说,莫非博士不单是数学,在超自然方面也造诣高深?或者过去曾经被牵连进离奇事件吗?」
「啊—,与其说造诣高深,不如说他就是那类人」
「那类人?」
我对歪着头的莺说。
「玲说他是魔术师呢,这个博士」
就是这回事。
我脑袋里再次听到刚才在学生会室里“女王”的声音。
——雾生博士是个数学家,并且,在那方面是个无人不知的稀世魔术师。
——所以啊,让。你代我去博士那里,问他。
问什么。
我这样问,女王便以简直是从心底彻底瞧不起的眼光看我。
——让。你真是,都兼备『天才』和『魔术』这两个简单明了的关键字眼了,你就一点也没领会吗?真是可叹。难以置信。无知是罪就是指这回事啊。你快去读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吧。
真是的。
为什么我非要被奚落到那种地步。
似乎我心里想的都表露在脸上了。莺微微一笑,
「阿让,你又被玲姐挖苦奚落了吧。总之,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啊?为什么?我还没说到最后吧。你是看到时光的心灵感应者吗」
「不至于要用到这种新人类能力啦。那个住在伦敦的侦探不是做着同样的事吗。对了,阿让,玲姐是不是叫你这样问博士?」
莺就像当我是雾生博士本人一样,弯起嘴唇问。
「雾生赛马博士,我想请问。身为魔术师的你,莫非是和恶魔契约,从而得到天才的数学感性和灵感吗?」
2。
我——麻生丹让就读的私立城翠大学附属高校有个叫药歌玲的女人。
三年级生,比我和莺大一岁。大概不知道校长全名的学生有一大堆,但没有学生会不认识药歌玲。
玲在去年的选举中夺得了学生会长的宝座,现在名副其实的君临于校内的顶点。
不过投票给她的学生的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
玲她成绩优秀,运动万能,再加上眉清目秀,堪称完人,并且是药歌家——实不相瞒,就是运营翠城大学至幼稚园的一族——的长女,也就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所以只要端庄地站在台上,向大众谦恭和蔼地说话就已经显得很美。——不过那只是玲的表面面孔而已。
今天放学后。
当漫长的第六节课结束,终于到了从课堂解放的时候。
“——二年二班,麻生丹让。请马上到桃扇馆三楼,学生会室来。”
突如其来的广播传遍作为教室栋的莲华馆全体,我的愉快心情也被完全粉碎。至于是谁叫我,事到如今都不用问了。
玲每当放学后,都会将桃扇馆内的学生会室理所当然地私有化。
我思前想后犹豫是否该当没听到,但最后还是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目的地学生会室。
打开大门。
对区区学生而言简直是浪费,如同宽敞华美的接待室的空间。里头有一张立着写有『学生会长』的三角锥的桌子。
校服裙子下的双脚穿着高统袜,玲穿着鞋子把腿翘起放在桌上,在扶手椅上躺着。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因为脸上盖着翻开的英文报纸。
看来她是睡着了。
我靠近桌子。裙子往上滑,雪白的大腿完全露出。坦白说真让我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我皱眉说,「喂,玲姐,我来了。快起来啦」就在我准备摇她肩膀的时候。
「真是的,这世上真的是没好事发生呢。尽是些无关要紧的事情,你不觉得吗,让」
脸上还盖着报纸,玲突然开口。
「哇!——既然起来了就早说啊!吓我一跳了」
我不禁往后退。
当然玲她一点也没在意,腿继续摆在桌上,漫漫把脸上的报纸拿掉。
淡色的瞳孔。长长的睫毛。挺拔的鼻梁。头发扎成粗粗的短马尾,两边各垂下一绺头发。拥有十人中有九人回头看的美貌,但带着跟平时一样极为不悦的表情。她看了我一眼后哼了一声。
「我不记得我有说过我睡着了,是你擅自误会而已吧。非但不承认自己的过失,还转嫁给别人,这可不像男子汉的所为哦。给我反省反省」
「有没有搞错!再说哪有人会报告自己睡着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