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子反手关上门,崔槿汐蹲下身子,掩面无声地哭泣着。李长见状忙上前揽她入怀,安慰道:
“这是怎么了?不是心心念念要去看甄小主么,怎么见了反而又哭了?可是甄小主给你气受了?”一边说着,一边翻帕子为崔槿汐拭泪。
崔槿汐神情木然,任由李长擦着泪,半饷方道:
“甄小主那里,我以后不会去了。”
李长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不经意般说道:
“也是,你入宫以来伺候的主子多了去了,要说时间长短,还是在钦仁淑太妃她老人家宫里待得最久。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逢了年节入宫来给淑太妃娘娘请安便是了。”
崔槿汐默默点了点头,有些疲倦,便轻轻靠在了李长的肩上,只泪水仍然流个不停。李长却不以为意,他认识槿汐这么多年了,最知道她的性格。她如果认了死理儿,就定会一条道走到黑。可一旦放了手,就决不再回头。好好陪她几日,她很快便能走出来了。至于棠梨宫哪位么,李长嘴角扯出一丝极浅的笑容来,似黑暗角落中的火苗一般,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冯若昭划清界限;温实初再入火坑。
16。冯若昭划清界限;温实初再入火坑
崔槿汐离去后,甄嬛方卸下一脸笑意,冷冷地注视着殿门口。浣青一脸气恼地从库房回来,手上捧着用红布覆盖着的托盘。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殿来,不见槿汐,却见甄嬛面色不善,浣青忙敛了怒容,放轻了脚步行至甄嬛面前跪下,高举托盘,轻声唤了句“小姐”便不敢言语了。
甄嬛看到浣青回来,心中更是气恼,崔槿汐,我们相处快十年了,如今你攀了高枝便不把我这旧主人放在眼里了么?还是你嫌弃我现在只在采女位份上,觉得我连份像样的礼都送不出么?连我的礼都不愿收,这么急着回你那没有根的男人身边么!
甄嬛越想越气,一掌挥向浣青手中的托盘,浣青不及躲避,托盘被整个掀翻,一套头面滚得满地都是,却不是甄嬛所说的珍珠头面,而是一套普通的镂花银嵌珊瑚头面,那镂花银做工倒也精巧,只白银和珊瑚价值远不如珍珠罢了。
甄嬛一见,冷冷看着浣青,“去了库房那么些功夫,等人走了才回来,居然还把东西拿错了。浣青,这就是你办的好差事!”
浣青忙重重磕了两个头,“回小姐话,奴婢找了许久都找不到那套珍珠头面,库房的人又推三阻四说不知道。奴婢一时情急,便拿了这套银头面来,想着槿……崔恭人与咱们也是相熟的,应该不会介意这个……”话未说完,便被甄嬛打断,
“什么崔恭人,人家是李夫人了!”甄嬛冷笑道,“原先这么些年,竟是我错看她了!以为她这人是个能共患难同安乐的,不想凌云峰那么几年都熬过来了,一回宫便这么快就忘了本。我原想着等我产下皇子,有几分说话的底气了,便可以开口问皇上讨她回来,不想她竟是情愿跟了李长也不肯回棠梨宫!”
浣碧弱弱开口道:“小姐莫要动气,也许槿汐并不是自愿的,只是皇上圣旨难违……”
“怎么可能!”甄嬛不耐地挥手打断浣青,“皇上若单是要赐李长妻妾,凭槿汐的年纪姿色,怎么可能轮到她!而且,你是没听见刚才她说自己是李长正室的样子,在她眼里,嫁个阉人都比来咱们棠梨宫风光!”
浣青低下头,掩在袖子里的手指紧握成拳,正室,就因为你甄嬛的正室母亲,自己的生母何绵绵才回那般隐忍偷生,你不是本应最知道为人妾侍的悲哀吗?李长虽是残缺之身,但他对槿汐当是真心的,不然以他的权势,不愁找不到年轻貌美的妾侍,而且还给了槿汐正室之位。放在过去,甄嬛你不是会祝福她吗?果然自己过不好便看不得别人得意吗?
又想到之前还在凌云峰的时候,甄嬛有意撮合自己和阿晋的事,浣青眼中的阴冷又深了许多,不是说过要收自己为义妹让自己风光出嫁吗?一察觉道自己对玄清的倾慕就迫不及待要把自己赶走吗?阿晋又阿晋的好,可他是清河王府的家生子,自己嫁了他,将来生育子孙世世代代都要为奴为婢,这就是我的好长姐啊!
浣青的强抑心中的郁愤,双肩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看在甄嬛眼里,还当她是因自己发火而害怕,心下略有不忍,便放缓了声音道:
“好了,你且起来,把这些头面收拾收拾你替我自收着吧,省得放回库房又得被那群狗奴才贪了!”
浣青顺从地道声“谢小姐”方起身来,收拾散落一地的头面。把头面再依之前的样子摆放好,浣青把托盘递至甄嬛面前,请她验看。
甄嬛扫了托盘一眼,拣了只镂花银镶珊瑚珠手镯递给浣青,“这个赏你了。”
浣青双手接过恭敬道:“谢小姐赏赐。”心里却是不屑的很,别人不要的就给我么?!
甄嬛想了想,又道:“还有,虽说崔槿汐她无福消受这副头面,可哪有给新婚的人送这般素白的首饰?你以后也长点儿眼力见儿!”
浣碧屈膝道:“奴婢谨记小姐教诲。”心中更是不忿,我挑的这套头面好歹珊瑚是绯色的还喜庆些,你原先挑的那套珍珠头面是银丝穿制,那可全是素白的!
浣碧退下后,甄嬛长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轻声道:
“母妃不会就这么被打倒的,为了你们母妃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几个月前,甄嬛就从温实初口中得知自己腹中所怀乃是双生子,甄嬛心中自是欢喜不尽,本想要赶快告诉玄凌和太后,以求得他们对自己的看重和庇佑。不料太后仍是以自己位份低为由,几番求见最终一句“待那孩子升至贵嫔位再来见哀家吧”便把自己打发走了。而玄凌,他终日不是待在昭阳殿就是空翠殿,而自己的肚子大得又厉害,也不敢总出门惹人注目,以免殃及腹中孩儿。
转念又想到远在巴山蜀水受苦的父母兄妹,甄嬛咬紧了牙根,只恨自己娘家现在是罪臣,为自己使不上力气,不然玄凌也不会轻易这样把自己晾在一边。管家,都是管家!若没有他们过河拆桥,在背后捅甄家一刀,自己何至于动了胎气早产,更不必在胧月才生下来三天就跟被迫把她送给敬妃,一别这么多年,无法尽到母亲该尽的责任。
胧月,对啊,我怎么忘了她了!甄嬛眼前一亮,扬声唤花玉进来,令她前去均昭殿请敬妃和胧月过来。花宜应声前去,甄嬛心满意足往贵妃椅上一靠,心道,自己乃胧月生母,又素与她养母敬妃交好,胧月岂有不亲近自己的道理?回宫以来虽还未见过胧月,但也常听人提及玄凌对胧月的宠爱。有了胧月每日为自己在玄凌面前为自己多多美言,这样的境况很快就会扭转的!
大概过了快一个时辰,花玉方回来。一进殿,花玉便跪倒在地,口称“小主恕罪”。
甄嬛本来满心期待,见此情状立刻皱紧了眉头,冷冷道:
“青天白日的嚎丧什么!说,怎么回事儿!”
花玉伏地不起,颤声道:“回小主话,徐昭仪产下三殿下,敬宁夫人带着胧月帝姬前去探望了。”
“蠢东西!都不知道去空翠殿看看么!”甄嬛斥道。
花宜握紧拳头,面上却仍是一副惶恐的模样,“回小主话,奴婢去了。可是……”她吞吞吐吐着不往下说。
“有话快说!”
“是!玉照宫的人不让奴婢进去,奴婢就一直守在玉照宫门口直到夫人和帝姬,谁知敬宁夫人说,自己才是胧月帝姬的生母,玉牒上有据可查的,并不知帝姬还有自己以外的母妃。还说要小主安分守己,好好养好自己的胎才是正经……”花玉的声音越来越低,可还是清清楚楚传进了甄嬛的耳朵里。
甄嬛颤抖着双手,感觉身体几乎要被心中的无限愤怒所撕裂,冯若昭,连你也要背叛我吗?!连我的女儿你也要生生夺去!玉牒?玉牒是怎么回事?为了防着我回来,把玉牒都改了么!
老天啊老天,你为何对我这般不公平!我甄嬛本应得到时间最好的男儿,你却让我当了许多年朱柔则的替身;我离开紫奥城,跟玄清在一起,你却让我们生离死别;为了孩子,为了家人,我忍辱偷生,重回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却又过着这众叛亲离生不如死的生活!
甄嬛狠狠从牙缝中迸出一句话,“去太医院请温太医来!”事到如今,不下猛药不行了!
温实初很快就赶到了棠梨宫,自随甄嬛回宫后,皇上迟迟不下旨复自己的太医院院正之位,虽然卫临始终对自己尊重有加。可自己也不是感觉不到,太医院已经渐渐形成了已卫临为权力中心的人事体系,自己想要在融进这个圈子,实在不易。每日去太医院点卯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难过,也只有在棠梨宫为甄小主看诊的那一点子时光,自己能感到放松一些。所幸回宫后,皇上让自己只要看顾好甄采女的胎便可,温实初也乐得常往棠梨宫跑。
进殿行礼毕,温实初抬头一看,只见甄嬛面容苍白,衣着简素,乌油油一头长发一半松松挽了个堕马髻,一半随意散在肩上,只在鬓边埋了几朵细小的蓝银珠花,此外一点饰物也无,看上去十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温实初脸一红,赶快抑制住心中刚刚燃烧起来的绮念,低头垂手不语。
甄嬛抬手屏退左右,轻声说:“温太医来了。”
温实初低头轻答一句是,便不敢再说什么。
甄嬛惨然一笑,“温太医也不愿与我多说说话了么?也好,你走吧,我这副样子,给谁看到都不怕,唯独不愿给你看到!”
温实初心下不忍,抬头看着甄嬛,“微臣并非不愿与小主说话,只要小主愿意,微臣随时愿意陪小主谈天解闷儿。微臣只是……只是恨自己嘴笨口拙,生怕一句话不对,惹了小主不快,故而,不敢多言。”
甄嬛眼神温婉,柔声道:“我就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我落到怎样凄惨的境界,总有一个人会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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