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结巴巴,苏苏头一次发现说话是这样困难,“……痨、痨、痨病?”
花子虚苦笑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苏苏开始紧张。痨病,也称肺痨。
医学名称为肺结核。
“可是,在这个世界,没有香烟,没有雾霾,没有化工污染,怎么会得那种病?还是说,你小时候受了伤,还是遗传,还是……”来了这么久,也经历了一些风浪,这却是苏苏最为手足无措的一次。
花子虚却只是笑着,抚了抚胸口,靠上灰墙,悠然道,“不过是一死。野猪精曾问花某为何帮忙……”
……
“所有言语不过是虚妄,一切或许只是因为花某就快死了。”
张了张口,苏苏没说话,只是走去轻轻拉住花子虚的冰凉的手,放在手心暖着。头顶上的嫩叶被风吹得刷刷作响,几月后,这里就会成为蝉的地盘吧?
“如若西门大哥出狱时花某还未丧命,野猪精,咱们仨一道南下去临安吧!花某还未去过临安,只听说那里只略逊于东京城。那里一定有娇媚的女子,伟岸的男人。什么样的人都行,只要能让花某倾心。”说罢,沉沉闭上眼。
“一定会遇见的。”将花子虚的紧紧握住,苏苏笑道。
一定会遇见的,她会祈祷,会向上天祈祷。祈祷花子虚能邂逅一段最深入骨髓的情爱。一瞬也好,一世也罢。
因为一个人,实在是太孤独了。
扶花子虚躺好,苏苏问起小牛打听到什么消息。
但小牛什么都没有探听到。整个京城都寻觅不到那个叫做庞春梅的女人。言罢,小牛有些懊丧。苏苏赶忙安慰他,并招呼小二给他准备吃食。
难道庞春梅已离开京城?
苏苏不知是否是自己多心,但她总有一种感觉。
庞春梅并没有离开。
又生了事端。
楼下一阵混响,来了一个男人,点名要见番婆子……
也就是苏苏。
苏苏朝下望了一眼,是一个面色黝黑的大汉,之前在李师师那处见过。这大汉寻她作甚?难道宋江打算拉她入伙?
“下来,番婆子,俺铁牛同你有话说!”
铁牛?
黑旋风,李逵!
为什么李逵会来???
还带着黑漆漆的大斧头?
苏苏很想泪奔。
宋江见李师师的时候李逵闯了进去,结果被狠批。于是,李逵心有不满,恰巧她当时路过打算打打酱油……
所以李逵来找她出气了?
在苏苏他们下榻的客栈院中,李逵继续大声呼和,客栈老板本打算招呼小二赶人,但李逵一瞪眼,周围众人也就吓得鸟兽散。按理说在这种关键时刻,花子虚应该挺身而出救人于水火的,但偏偏,花子虚腿软得已经快成没发酵的面团了!小牛抱着瘫软的花子虚,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何事。
怀揣万般怨念,苏苏只得自己上。
所有人对她投以炙热又感动的目光。
“俺铁牛知道,阳谷县专出你们这种奸人!”将手中的铁斧挥舞得像在跳芭蕾舞,李逵气势汹汹,眼睛一瞪就吓得才来到跟前的苏苏险些脚软。俗话说不管软的硬的都怕不要命的,这李逵百分百是个不要命的,幸好他还不知道苏苏同武松那一档子事,要不然,苏苏相信自己的脑袋已经在房梁上寻找自己的零落成泥的四肢了……
对付莽汉,得用计?
错!
万一他根本没心情听你的计策,该怎么办?
对付莽汉,得用气力?
更错……
真当她是山林野猴啊!
来这里之前,苏苏也曾设想无数种死法,但被李逵的斧头砍死,实在是最不浪漫的一种……
“英、英、英雄……你……好……”结结巴巴说出这话的时候,苏苏觉得自己没种透了……难道她就不能像不靠谱电视剧中的那些女杰般一脚踹过去而后生擒李逵?
——
那样做只能证明她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番婆子,说,你同那个人想做何事?”李逵的气势就像钱塘江的春潮般瞬时上升到顶点。
顿感又矮了一截的苏苏觉得李逵似乎在问她为何去找李师师,便赶紧道,“其实我是首饰匠,去找……”
“‘我’是什么东西?”
“……其实小女子同花公子是去给李师师姑娘送发钗的。当时纯属路过!”
“同李师师姑娘有何关系?铁牛问的是那个人!”
那个人?
“花公子吗?花公子身体不好,请英雄……”
“谁问的是那个病秧子!铁牛问的是那个阳谷县的那个奸人!”
苏苏有些迷糊了,她本以为李逵口中的“你们”是指花子虚和她,但仔细听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那阳谷县的奸人……
“英雄说的是……西门庆?”
“那什劳子西门庆又是谁?”
看来武松没将西门庆的事说出去。想来也是,否则梁山早已气势汹汹杀进阳谷县取西门庆的脑袋了,还轮得到春梅姑娘使计策?
不是她,不是花子虚,还不是西门庆?
“那,那敢问英雄说的是何人?”
“铁牛说的是个贱】妇!你这番婆子竟然用男人来糊弄铁牛!”
苏苏:“……”
天啦……
李逵童鞋,麻烦你说话不要大喘气行不?麻烦你开始问的时候就说清楚行吗?说了半晌,结果却是鸡同鸭讲?!
“那……敢问英雄,阳谷县的那位……贱】妇,做何事了?”
是啊,是哪个不开眼的女人敢踩踩李逵的尾巴 |||
“就是阳谷县的那个贱】妇,来东京城后铁牛担心高俅那厮害宋江哥哥,便在外监视。结果,看见一个女人进高俅那厮的老巢,好些日子才出来。听兄弟们说,那个贱】妇就是阳谷县来的!”谈话间,铁斧锋利的刀刃已贴近苏苏的鼻翼,她甚至能感受到铁斧刃上散发的寒气,“说,你同那个贱妇究竟是何关系,是否在打算害宋江哥哥!”
……
这都哪跟哪啊!
李逵的逻辑应该是这样的——
高俅要害宋江。
一个阳谷县的女人进了高俅家。
所以那个女人要害宋江。
那个女人是阳谷县的。
苏苏也是阳谷县的。
所以苏苏要害宋江。
……
“英雄……”苏苏努力斟酌用词,“难道你不觉得这逻辑……有点……”
她不知道该如何用这个时代的人能懂的词语形容这件事了。
“当然,俺铁牛又不是傻子。”
苏苏很想知道他会说什么。
李逵目光炯炯,“之前在李师师那处偶遇,你这个妖妇就死盯着宋江哥哥观望。难道不是想要伤害哥哥?”
苏苏目光囧囧,她该怎么解释呢?其实她只是有点点好奇……
俗话说好奇害死猫啊害死猫……
也就在那一瞬间,苏苏脑中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阳谷县来的女人,难道是……
“英雄,你说的那个女人,是否是一个带着十余个山贼的美丽少女?”
“你果真同她是一伙的!”
李逵的铁斧近在咫尺,苏苏却冷静了下来。
太好了!
只要她做好一切,就既可以对付那个想要将她置之死地的庞春梅,又能化解眼前的危机!
这岂不是送上门的好机会!?
前走一步,她正打算开口,原本守在二楼抱着花子虚大腿打颤的顺便还观望的小牛却蹦了出来。站在李逵和苏苏之间,大摇大摆,指手画脚,“你这黑大汉,知道她是谁吗。姐姐可是阳谷县最出名的山林野猴!连武松武都头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苏苏觉得自己被一道霹雳击中了。
小牛是打算挖坑给她跳吗……
全然没在乎不断咳嗽示警的苏苏,小牛得意洋洋,挑衅升了无数个等级,“你这黑大汉,姐姐一根指头就弄死你了!”
苏苏满脑袋黑线加宽面条泪。
这时候又不能直说她的威风八面其实不过是一场误会。苏苏只能尽力解释道,“小牛……小孩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
但小牛却似乎什么也没听出来,他一拍苏苏,骄傲满溢,“姐姐,你是什么人?阳谷县威风八面的山林野猴啊!武都头都不是你的对手,难道还怕这头大狗熊?别装了,姐姐,小牛听说了,你同武都头大战的那一次,那次武都头使劲全力都伤不了你一根头发,而你一巴掌就将武都头扇出阳谷县了不说,还扇得武都头头破血流,再也不敢踏进阳谷县一步,只得投奔梁山!”
说着,漂亮而清澈的大眼睛再次投向苏苏,目光中蕴含着满当当的期待,“小牛相信姐姐一定行!再说,武都头……”
“武都头是你亲爹啊……你能不提武都头了吗……”流言啊流言,流言转了一圈回到苏苏身边时已经从小清新变成了小暴力……
“山林野猴……阳谷县的山林野猴,连武松兄弟都不是对手……铁牛还是头一次听说!来,猴子,和铁牛好好比试比试!赢了铁牛,铁牛就带你上梁山,坐第一百零九把交椅!”李逵摆好了架势,铁斧从地面擦过,带起烟尘飞舞。
这根本是武侠电影啊!
武侠电影中的另一号主角苏苏瀑布泪……
跳至一旁,小牛鼓掌吆喝,没有忘记给出最后一击:“山林野猴姐姐,上,砍了这黑大汉,让他知道你的厉害!记得割了这黑大汉的头颅,小牛送给爷爷当夜壶!”
苏苏觉得自己被无数道霹雳击中。
她看见李逵握着巨斧手背上是无数道暴怒的青筋。
侧脸忘了小牛最后一眼。
这一眼不定就是苏苏看这人世的最后一眼。
苏苏也很想问小牛一句——
小牛,你这么整我……你是在记恨初见那次我抢了你们的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二
李逵的气势愈来愈盛。苏苏只恨不能学鼹鼠在地上开一道缝,钻进去这辈子都不出来。
脑中迅速闪过李逵的故事,很快有了主意,虽说在若干年后的电视剧中,这一招已经被用烂了,但俗话不是说,越简单的招数越有作用吗?
但最基本的架势还是必须要的。
腿向前跨了一步,才摆出一个姿势,苏苏就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装怀孕,女人都会。
李逵是个很简单的人,但在他的生命中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他的不留意让亲母惨为虎所噬,这些时日以来,他定然常在梦中思念亡母,并会在别的女人身上寻找亡母的痕迹。故而,若是世上还有李逵不会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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