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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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沧-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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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理大出不少的袍子,微笑道:“呐,这样就不会冷了吧。下一要注意点啊,生病了的话,师母会很担心的。”

蜉沧怔愣了一下,局促地搓搓手:“师兄只穿一件里衣的话,也会冷的吧……”

“我不要紧哦,重要的是蜉沧。”风不甚在意地微笑着,拿过蜉沧手里的铲子,蹲下,把蜉沧刚才在刨的竹笋利落地铲起,扔进了竹筐,抬起脸,笑容变得有些无奈,“一旦蜉沧有什么三长两短,师傅可是会以我没有好好照顾蜉沧把我修理得三天下不了地的。

“好了,剩下还有多少要挖呢,我来帮忙吧。”

蜉沧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然后点了点头,“嗯。”

原本体温偏低的身躯现在裹在宽大的袍服里,一片融融暖意,满满的,满满的,都是少年清新而温和的味道。

那些青涩而稚嫩的情感缓缓流淌在心尖,滋润着酣眠中的种子,终有一天会破土而出,成长为一株繁盛的绿萝;那些刻录着你我欢笑的流年,必将化为粉白色的花朵,常开不败,多想把一切就这样拢在手心,把永恒在一刹那收藏。

然而,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我们所存在的纪年。

蜉沧,出自苏子瞻的“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这个名字是师傅为她取的。不管是时间还是空间,每个人都渺小得不值一提,就如秋时,水边只有一日生命的蜉蝣,就如一颗流入大海不见踪迹的粟粒。但是苏子瞻也说过,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永恒根本就不存在,但它却可以延伸在短暂的生命里。

“所以一切都取决于人们自己。”师傅是这么说的,“生命一旦有了自己的意义,那么就单方面可以成为‘永远’。”

永恒无法计长——因为幸福已无以估量。

蜉沧开始相信,她的生命已经找到了构架“永恒”的支点,因为她的胸腔里,蒸腾着快要喷薄而出的幸福感。

是喜欢吗?可以在一起?永远吗?

和这个少年?

花瓣落地的声响,是年华最为辉煌的诗章。

那年蜉沧十岁。而岁月的航帆,正缓缓绕过幼年的最后一个岬角。

 



第13章 更漏子
夏天的风微醺着恬静的暖意,容易叫人心生倦怠,清闲的日子宛如温情脉脉的水,在茶匙轻轻与壶杯相碰之间不着痕迹地渗漏过去了,百无聊赖,又自在悠闲。屋后的竹笕水珠滴溅在石头上的清脆声音和檐下古老风铃的叮咚鸣响交织成催眠的音符,让神经和思维都不可遏制地懈怠下来。

蜉沧坐在大堂靠门的椅子上,食指轻叩桌面,望着门外人影稀疏的街头,打了个哈欠。

啊,虽然不累但是也好想睡觉……现在只有下午两点而已。

蜉沧伏在桌上,侧过脸枕着胳膊,阖上眼打起了盹。

云雀恭弥是偶然路过的真的是偶然路过的——闲来无事上街收保护费然后转过拐角就看到了这间在日本小镇街道上显得颇为特立独行格格不入的中国茶馆。凤眼锐利的目光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大敞的门扉边小憩正酣的女人,眉头一紧,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去来。云雀恭弥抬了抬下颚,盯着茶馆招牌回忆了半天——自己每个月的中国茶叶供应商?

云雀恭弥再度把目光放回到蜉沧的身上。乌黑的直发披满肩头和背部,用黄杨木簪子在后颈的位置挽了个式样简单的髻。碎发掩映下肤色白皙,眉目沉静,睡颜安详,呼吸平稳而均匀——浑身上下散发着温婉和安宁的气息。

但是这张脸——真是没由来的眼熟。

云雀恭弥感到一股莫名其妙而又似曾相识的烦躁从心里蹿起来,正当他考虑着要不要直接抽出浮萍拐来摆平这种烦躁的时候,惊讶混合着惶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咦咦咦咦?!云雀学长?!”

云雀恭弥颇为不满地偏过头,挑了挑眉毛:“哇哦,草食动物?”

沢田纲吉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惊吓,提着纸袋的手禁不住打起抖来:“为、为什么云雀学长会在这里……”

“这是我的并盛,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你有什么问题吗,草食动物?”云雀恭弥玩味地翘起嘴角,一抬手就亮出了拐子。

“不不不绝对没有!!哇啊——”沢田纲吉连忙摆手,吓得后退几步,脚下一绊,瘫坐在地。

“唔……沢田君?”或许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周遭陡然间变得异样的气压和氛围,蜉沧睡眼惺忪地掩嘴打着哈欠,由于视线和角度的关系,她第一眼只看见了沢田纲吉,“你怎么来了?”

“啊!我是、是来还上次的T恤和雨伞……”沢田纲吉磕巴了一下,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跨过门槛,把纸袋双手递上,“上次真的非常感谢,蜉沧……”

沢田纲吉咬着了舌头,把差点冲口而出的“阿姨”险险吞了回去。

“……不客气,我说了不用特意还过来……”蜉沧接下东西,笑意无奈而温顺。

……茶香?然而有什么东西转瞬间触动了云雀恭弥的神经。是茶香!

云雀恭弥眼神一凛。身为君临并盛的王者,除了如同人形杀器一样极端强大的战斗体质之外,云雀恭弥的洞察力当然也十分出色——是气息,是气息让他做出了对于面前这个女人的准确判断。醇厚而低调,温驯而坚韧,像刚出仓的陈茶一样——这让他莫名不爽的气息,果真似曾相识!

电光火石之间,银弧掣出,劈空砸向蜉沧和沢田纲吉。蜉沧呼吸一窒,眼疾手快揪住沢田纲吉拽到身后,侧步一让,勉强躲开。

哐——钢拐狠狠抡下,已经有些年代的老旧木桌顿时哀号着散了架。

“哇啊啊啊!突、突然动起手来了!”沢田纲吉吓得不轻,下意识紧紧抓住蜉沧护住他的手,双腿打颤。

“……云、云雀君?”蜉沧惊魂未定地盯着那凭空抽来的拐子,眼角一阵猛抽,这才注意到原来从开始就被她不小心忽视掉的少年,鬼之风机委员长青黑的脸色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哇哦,果然是你吗。”云雀恭弥倒是颇为满意地翘了翘嘴角——那种终于在无聊的夏日找到了可以打发时间的猎物的欣悦笑容,“三个月前出现在黑曜的草食动物!”

……敢情他居然记得呢?!

蜉沧冷汗直流,这国三小鬼恐怖的杀伤力她至今记忆犹新,对那副光泽耀眼的拐子自然望而生畏。

“诶咦?云雀学长认识蜉沧?呜哇——”沢田纲吉刚探出头就被蜉沧牵带往后撤,堪堪躲过正面扫来的第二拐。

“不……其实只是一拐子的交情而已。”蜉沧突然很想用力地翻白眼。

云雀恭弥见状更是来了兴致,双拐齐上,左右开弓,脚步慢慢迫近,手上力道不减。蜉沧只是一味地闪避,加之背后还护着沢田纲吉,动作受到很大程度的局限,而钢拐的攻击却越发密集,云雀恭弥右肘一拗,出其不意朝下腹横扫而来:“只会躲是没用的,拿出你真正的实力来,草食动物。”

蜉沧一咬牙,她觉得今天自己的耐性似乎不怎么样。不顾沢田纲吉惊呼,果断一手把他推到一边,一手掌劲下按,掌风一挥,死死扣住了那支来势汹汹的拐子。

云雀恭弥一挑眉,略显意外:“哇哦?”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14章 莺啼序
变故发生在蜉沧十四岁那年。

朦胧的睡梦中,忽而隐约传来异样的声响,蜉沧向来睡得不沉,加之生来敏感,动静一大,便被吵醒了。抱着被褥坐起身,揉揉眼睛,略微清醒了一些。望了望窗外清明的月亮,流云飞絮盘桓错绕,笼罩着一层深浅莫测的冷光。

蜉沧心中一凛,冷不防一个寒噤,睡意全无。她摸黑下了床,小心翼翼来到门边,刚伸出手,房门就被推开,倏然蹿入的人影吓了蜉沧一跳。本能驱动身体做出下意识的反应——肘关收撤,腕节蓄力,两指并拢如精韧的弹簧直扑来者喉咙。

指尖与目标相差以毫厘为计算单位的距离的时候,手腕被扣住。

“是我,蜉沧。”

“师兄?”风的声音并不如往日那般平稳从容,甚至略带喘息,蜉沧放下手,转而又轻轻揪住风衣袍宽大的袖子,“怎么了吗?”

“……出事了。”风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寻思合适的措辞,“师傅年轻时的仇家找上门来了,总之,先跟我走。”

“……嗯。”蜉沧压下满心惊疑,最后只是抿住双唇点了点头。

几尺见方的四合院落内已是杀意弥漫,几乎是在看见夜风中疏然而立、成合围之势的黑影的同时,蜉沧产生了自己十四年平淡的日子终于要走到尽头的恐慌。她捉着风的袍角,年幼的心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太小了。终究还是太小了。自己。

风感受到宽袍上传来的阵阵瑟缩,紧紧握住勾在衣角上的小手,低低说道:“我在,蜉沧。不要怕。”

我在,所以不要怕。

蜉沧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十四岁冷月悬空的晚上,红衣少年在凉薄光芒勾勒下忽然高大起来的背影。她的九岁到十四岁,这个少年的存在是无垠而阒寂的天穹里,一场瑰丽而狂盛的花火。每一缕四散的火星透过她的瞳孔坠入心中,灼灼燃烧,最终熄灭,青烟散去之后,留下鎏金的印痕。

“嗯。”蜉沧伸出另一只手,合住风的手背,声音低至不可闻,“我也在的,师兄。”

你在这里,所以我也在这里。你所去的地方,必将是我向往的天堂。

蜉沧那个时候并不会知道,她未来用十年二十年乃至更加不可估量的等待所守护的,不过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单方面的承诺——你在,我也在。不会离开。绝不离开。

我如蜉蝣,亦如沧海。你唤我在,我便一直都在。


蜉沧对于师傅年轻时候的事迹不甚了解,所有的认知都是从坊间流传的闲言碎语中拼凑出来的。她还很小,自然不会拥有过多的超越认知能力之外的担忧——比如说,她根本就不懂“年轻时候的仇家居然隔了几十年还能找上门来”这种事情。

然而更糟糕的是,她甚至不能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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