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烙印有一定了解吧？”卡莱尔想了想，没有立刻解释，而是问了迪莉娅一个问题。
迪莉娅点点头。
之前她想帮赛斯摆脱烙印，做了许多功课，应该算是相当了解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狼人那么看重烙印吗？”卡莱尔又问。
迪莉娅想了想回答：“因为……不顺从烙印，就会死亡？”
“那么从不顺从烙印，到死亡。这过程里面，会经过多长时间，又会经历些什么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迪莉娅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之前也不知道。”卡莱尔接口，温柔地笑了笑。他提这些问题，不是为了让迪莉娅感到难堪，“自从中世纪以来，不仅是人类，非人类的历史随着人类的进步也出现了巨大变革。”
“非人类隐藏在人类阴影中的时间，真正算来，应该就是从那时起。当时人类的能力越来越强，武器的发展飞速，人口也越来越多。各个非人类种族都选择隐藏自己，避其锋芒。直接导致了那段时间灰暗地带的斗争达到高峰。死了一批又一批在时光中积累下来的实力强大的先辈。”
卡莱尔苦笑。似乎想起了些什么，眼底有些晦涩不明。
“我出生在1640年，转变在1663年左右。在我转变的时候，灰暗地带的势力划分基本已经明了。在这斗争中牺牲了无数，包括之前非人类的历史、文献、传承。”
迪莉娅明白问什么自己找到的资料，大多出现在中世纪之后，而中世纪之前，只剩下传说了。
只是她不明白这和赛斯的事情，她叔叔家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于是她认真听着。
卡莱尔继续解释道：
“狼人长久以来都遵从烙印的指引，直到这一代，突然出现了赛斯和雅各布这两个异类。一前一后，都没有和自己的烙印在一起。”
“就在上个月，赛斯出现了明显的排斥反应——他狂化了。”
？
☆、狂化
？“狂化？”迪莉娅联想起之前利亚给她发短信的事情，她仔细地问，“狂化是什么意思？”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卡莱尔答道，“自从中世纪以来，我所知的狼人的历史里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恐怕，你只有自己去了赛斯家，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了。”
得不到更多的答案，迪莉娅道谢之后，就离开了库伦家。
她和卡莱尔说定两天后会回到库伦家，一起参加训练。
但是在那之前，她要先去赛斯家，寻求一个答案。
当迪莉娅到达赛斯家的时候，夜幕已深。
和昏暗的街景格格不入的，是赛斯家通明的灯火。
即便迪莉娅没有故意窃听什么，以她现在的听力，还是能听到闷闷的撞击声，不时从半掩的窗内传来。
迪莉娅按捺住心中想窥视的好奇，走到门前，按响了门铃。
但是好半晌，无人应答。
屋内的灯光通明，撞击声依旧不停，还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说话的声音。
迪莉娅狐疑不定，再次按响了门铃。
又过了好一会，终于有人来开门了。
来者是个中年女子。
深褐色的披肩长发，苍白的皮肤，严肃的眉宇间有一道深深的折痕，破坏了她原本具有异域风情的秀丽面庞。
迪莉娅从来没见过她，但是从她的身上却能看出利亚和赛斯姐弟两的影子。
迪莉娅心中了然，眼前的女子估计就是利亚和赛斯，那个很少回家的母亲。她的眼袋很深，像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却又突兀地非常精神，凌厉的目光，透过半开的门缝，炯炯地盯着迪莉娅，似乎在探究她的来意。
开门的人没有开口，迪莉娅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是她儿子曾经的好友，现在的烙印，只好硬着头开口打招呼道：
“阿姨，您好。”她道，“我是……赛斯的朋友，听说他出了事，想来看看他。”
“朋友？”显然迪莉娅的说辞没有令赛斯的母亲满意，她眉头皱的更紧了，“哪里的朋友？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学校认识的，”迪莉娅语焉不详地继续回答，“我们是同学。”
“学校不是在放假吗？”赛斯的母亲嗤笑一声，面露不屑，和利亚有时候开刻薄玩笑的样子一模一样，“赛斯好好的，你从哪里听说他出事了？”
说罢，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迪莉娅一番，直到看到迪莉娅汗毛耸立，才开口问道：
“你的名字……是不是叫做迪莉娅？”
还没等迪莉娅回答，屋子内突然传来另一个迪莉娅熟悉的女子声音。
“苏，怎么这么长时间？是谁？”
仅仅半开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更大的角度，迪莉娅注意到，之前持续的撞击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
迪莉娅透过大门和赛斯母亲之间的缝隙，看到了利亚。
“迪莉娅。” 利亚正看到她，神色复杂。有失望不悦、有担心欣慰、还有愧疚赫然，唯独没有对她出现的惊讶，“你来了。”
她道。
“进来吧。”
迪莉娅向苏点了点头，跟着利亚走进屋里。
苏虽然表情不悦，明显对迪莉娅没有好感，却也没有阻止。
迪莉娅跟着利亚一路来到二楼，走进赛斯的房间。
房间内一片混乱。
桌椅、衣柜、墙面上，都有深深的划痕，和留在迪莉娅家的那些痕迹一样。
屋内如狂风过境一般，衣物、书本、零零碎碎的物品散落一地。
屋子正中间的双人床上，赛斯北部朝天，反躺在床上，身上被缠上了粗壮的麻绳和铁链。
铁链控制了他的四肢，而麻绳连着床头，将他紧紧地捆绑在床上。
屋里的另一边，还有两个迪莉娅没有见过的青年靠着墙边，席地而坐。像是在监视赛斯。
迪莉娅看不清赛斯的样子，却被这幅惨烈的景象震惊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赛斯突然转过脸来。
迪莉娅这才发现他双目赤红，青筋爆出，脸上还多了许多棕色的毛发。
赛斯发现迪莉娅饿存在，突然暴起，却被铁链和绳子压制，只能在床上不停地颤抖。原本墙边的两个人立刻上前站到赛斯床边，紧盯着他的动作，随时准备出手。
其中一人还不满地看了利亚和迪莉娅一眼，呵斥道：
“他刚刚安稳点，怎么又激动起来了？！这是谁？现在什么情况，你怎么随便把人带上来？！”
凶狠的语气没有对利亚造成丝毫影响。
她像平常说话一样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是他的烙印。”
两人表情一怔。
利亚又道：“你们要是真想早点解决这事，早点解放。就出去，把空间留给我们吧。”
床边的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迪莉娅看着赛斯这样，心里一阵抽痛——原本开朗阳光的赛斯，现在却只能被困在床上抽搐。
利亚看迪莉娅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绝情，表情缓和了几分，道：“你也看到了。这就是我之前发短信给你的原因。”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迪莉娅一边问，一边轻轻坐到赛斯床边。
赛斯看到他靠近，又激动了几分，被堵住的嘴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神情狰狞又有些迷茫。
“从你离开库伦家那天，就开始了。”利亚的语气中的心痛难以掩饰，“一开始只是莫名地抽搐、口吐白沫。送他去医院检查，也检查不出问题。”
“后来，他开始时不时地发烧，人也越来越狂躁阴郁。”
“我担心他出事，所以这段时间总是在他身边，看着他。可是前两天一时没留意，被他跑出去……结果就发生了你叔叔家那件事情。”
“……真的非常对不起。”利亚道，“但是，那不是他的本意。他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声音中多了几分哽咽。
“不是攻击别人，就是自残——自从他离开你叔叔家，被族里抓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清醒过。”
利亚走到床的另一边，伸出手爱怜地摸摸自己弟弟满是汗水的头。
赛斯却全然未觉，依旧死死地盯着迪莉娅，就像饿了好几天的狼，突然看到了肉那样。
？
☆、记忆
？迪莉娅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她以前一直气赛斯，气他莫名其妙的“爱上”自己，气他伤害了雪莉。但是哪怕她嘴上说得再凶，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真正伤害他。
他们曾经感情那么好，是最要好的朋友。
迪莉娅学着利亚的样子，伸出手轻柔地摸了摸赛斯的头，毫不介意地捋了捋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
赛斯原本狰狞的神色就缓和下来，只是脸上的迷茫之色更重。
他目光迷离地看着迪莉娅，又像是透过迪莉娅看向别的什么人，渐渐的，在迪莉娅轻柔的安抚下，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利亚看着弟弟安静的睡颜，眼睛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
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到迪莉娅也正看着她，忙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解释：“我没哭！只是眼睛有点痒……”
迪莉娅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利亚突然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这样小女儿般的情态真是可笑。她以前还总是觉得迪莉娅太过小女生气。谁曾想，也有她在迪莉娅面前流泪，而迪莉娅淡然以对的日子。
利亚心里颇不是滋味。
曾经的她丝毫不介意迪莉娅如何对待她弟弟。因为她本身就深深痛恨着烙印。
但是这些日子，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被烙印不断折磨，哪怕她之前想的再开，心中也不免对迪莉娅产生了些怨怼。
可是真正见到了迪莉娅，她又没办法对她摆出冷脸来。
迪莉娅也是受害者啊。
利亚理不清自己纷乱的情绪，只能选择忽视。
她开口为自己的失态解释：“赛斯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
迪莉娅又将目光投向已经睡得开始轻轻打呼的赛斯。安静无害的姿态，才有了些曾经那个大男孩的影子。
迪莉娅仔细望去，果然在赛斯长长的睫毛下，发现了深深的眼袋。
“这还是这半个月来，他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利亚道，“我真怕……他再这样，会撑不下去。”
迪莉娅沉默了半晌，开口问：“你怎么就发了一条短信，没有再找我？”
利亚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她觉得自己的弟弟可以靠自己撑过去？说她为了自己的一口气，不愿意弟弟屈从于烙印？说她不希望赛斯靠怜悯才能得到爱情？